潘家園,大花園。
作爲大宋開國功臣潘美的賜第,有一百多年曆史的潘家園是開封府城內少有的花園裡可以跑馬的宅邸。
順便提一句,家裡面有地方可以養馬和跑馬,其實由家庭培養優秀武官的必備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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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個養馬、跑馬的地方都沒有,培養出來的武官在騎戰這方面,是很難做到精通的。而武好古認識的林萬成、林沖、陸謙就是家中無馬的“騎將”,全靠在禁軍校場上騎官馬練本事。
這馬上的本事在如今的大宋武官中來說,還是很不錯的,但是要和馬植這樣的北地豪強子弟相比,還是差一些的,更不用說和那些馬背上長大的人相比了。
而潘家園的大花園,則是個真正能養馬、跑馬的好去處。只可惜一百多年來,潘家將門就沒幾個子弟在這裡騎馬,就算有,也是和潘巧蓮一樣騎着玩的。要指望他們騎馬作戰保衛大宋,那可真是有點想多了。
被牽來給潘巧蓮騎着玩的,是一匹肩高接近五尺的“高頭大馬”,這是一匹剛剛由羣牧監送到宮中的御馬。因爲生得高大健壯,正好來配大塊頭的端王,所以官家趙煦就把它賜給了自己的這位弟弟。
不過有點可惜……好好的一匹公馬,就因爲要“入宮”,便給閹割掉了,再也不能把自己的優秀基因遺傳給後代了。
而閹割過的公馬是非常容易駕馭的,便是潘巧蓮怎麼個女流,也能輕易騎在上面縱馬奔馳。
只是平日裡面挺喜歡騎馬玩的潘巧蓮,今日顯得悶悶不樂。而她悶悶不樂的原因,則是武好古沒有如期出現。
潘孝庵在昨日就派了家裡的管事兒同小瓶兒一塊兒,去了武家在第一甜水巷的住宅和潘樓街上的畫齋。
結果都沒尋到武好古的人影,只是見到了潘誠之和武好古的賬房張熙載。兩人都告訴他武好古去城外紀大官人的宅子畫畫了。
沒有見到武好古,潘家的管事和小瓶兒只得留了口信,可是潘巧蓮在潘家園卻沒有等到武好古,只見到了很可能有機會染指皇位的端王殿下。
騎着馬在潘家大花園的雪土地面上奔跑了一會兒,回到端王所在的一個剛剛粉刷一新的八角亭(也是爲了迎娶德國公主裝修的)的時候,一身男裝打扮的潘巧蓮看見穿着月白色儒服,耳鬢插了支梅花的端王趙佶跟前已經支起了畫架。
高俅和潘巧蓮的哥哥潘孝庵都垂手站立在端王身後,潘孝庵臉上的笑容多的都快要堆不下了,也不知道端王和他說了什麼?
感到氣氛很不對頭的潘巧蓮從馬背上翻了下來,把繮繩丟給了一個趙佶帶來的侍衛,然後徑直往亭子裡走去。
趙佶看見潘巧蓮走來,樂呵呵的就問:“小郎,我這匹黑雲騅怎麼樣?可是來去如風?”
“是匹好馬。”潘巧蓮上前行了一禮,“人言端王殿下愛馬懂馬,今日一見果然不是虛言。”
端王趙佶幾乎是個全才,不僅書法、繪畫、詩詞、曲樂、圍棋這些文人技能都很高明,就連騎馬和射箭都很有一手!
只可惜這麼一個什麼都會玩的人,偏偏不會做皇帝……
不過眼下誰也不知道趙佶的真面目——武好古和如今的宰相章惇肯定例外——因而人人都把他當成未來明君候選人。
而且因爲是文武雙全,趙佶似乎也有望擺脫自真宗以來,官家個個體弱的慣例。
而身體好,就意味能生育,將來不必爲沒有繼承人發愁。另外,身體好多半能活得久……未來就不大會出現女主臨朝的事情了。
正因爲這些原因,潘巧蓮也早就把端王趙佶當成未來的官家了,自然不敢給未來的官家看臉色。所以一見到趙佶,臉上的那些不快便沒了蹤影,只剩下淡淡,甜甜的笑容。
“小郎,”趙佶也溫和一笑,對潘巧蓮道,“孤王方纔看你騎馬的姿態不錯,能否騎在馬上讓孤王畫上一紙?”
“還要畫馬?這可不容易啊。”
潘巧蓮也懂得些繪畫,知道畫馬是很有難度的,和畫人差不多。當今畫壇上,畫馬畫得好的,只有那位將“畫中第一人”的頭銜讓給武好古的李公麟一人而已。
“孤王臨摹過龍眠先生的馬,”趙佶笑道,“今日便想將龍眠先生的馬和武大郎的人合在一起,看看能不能有所增益。”
爲了在豐樂樓的比鬥中壓倒武好古,這位端王殿下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僅請了潘巧蓮來做模特,而且還把從李公麟那裡學來的畫馬的技巧也用上了。
“那好吧,我再騎回馬。”潘巧蓮又向端王拱了下手,轉身就要去騎馬。
“那就有勞了。”端王趙佶得意地笑了笑。
潘巧蓮現在是男裝,又騎在馬上,只要稍稍虛化一下她的五官,這幅畫就能掛在豐樂樓上去和武好古一比高低了。因爲此畫是有人有馬,難度比之武好古的那些只有人像的繪畫要高,自然可以在比鬥中佔個上風了。
其實“畫中第一人”的虛名對趙佶來說沒有多少意義,他現在享受的就是比斗的過程。
就在潘巧蓮往那匹“高頭大馬”走去的時候,有人突然進了大花園,一路小跑着向趙佶所在的亭子而去。
“大王,劉大官來了。”
高俅眼尖,老遠就看見來人是入內nei侍省副都知劉有方。
“哦?他來了,”趙佶聽聞,便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毛筆,“一定是武好古在豐樂樓掛出了新作。”
趙佶猜得不錯,劉有方的胳膊肘下面的確夾着一個短棍似也的卷軸,氣喘吁吁的便到了趙佶跟前。不等他行禮,趙佶就道:“不必多禮了,快把畫卷展開吧。”
“喏。”
劉有方躬了下身,然後就和高俅搭住卷軸的兩頭,把一幅七尺餘長的《墨娘子舞蹈圖》展開在了端王趙佶跟前。
圖上正是一個穿着胸衣長裙戴着面紗,扭動婀娜的軀體,做出誘人姿態的,真人大小的白番舞女。
“好!”趙佶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叫起了好,“畫好,人更好……有意思,真有意思!”
聽見他大聲叫好,潘巧蓮也沒心思去騎馬了,她知道豐樂樓鬥畫的事情,自然也能猜到劉有方這老傢伙興沖沖而來一定是給趙佶帶來了武好古的新作。於是就折返回來,偷偷溜到了趙佶身後,探着腦袋一看,卻瞧見了一大片白花花的女人身體。
圖上的女人身材極好,“婀娜”這兩字彷彿就是專門爲她準備的,而且姿態又是如此誘人,別說是男人,便是潘巧蓮這個女子見了也不禁臉紅起來。
這是大武哥哥畫的?
他怎麼畫這種不知羞的圖?
對了,這畫上的女人是……
潘巧蓮看見了落款,上面題着:“墨娘子舞蹈圖武好古畫”等幾個大字。是非常端正的楷書,是清朝黃自元的字體,同武好古之前(被魂穿前)寫的蘇東坡的楷書不大一樣。
不過潘巧蓮在上次陪同武好古外出的時候,就見他寫過這種字體,所以知道是他的親筆。
竟然是墨娘子!
潘巧蓮看見題款,馬上就想起了武好古在海州的酒樓裡面認識那個紀家的家伎。
可是一個紀家的家伎怎麼會出現在武大郎的繪畫上?
而且還穿成這樣……
潘巧蓮馬上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武好古畫得是尋常的豔伎,她頂多就是小小的吃點醋。可是墨娘子是何等的姿色和歌喉?而且又是紀憶的家伎……家伎甚至小妾被當成禮品在士大夫之間轉送可是稀鬆平常的!
那個紀憶和武好古似乎很親熱,且又是個豪爽慷慨的性子,沒準一高興就把墨娘子送了武好古。
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喜歡別的女人!
一想到武好古身邊很可能有了一個姿色無雙的豔麗家伎相伴,潘巧蓮頓時就覺得無比委屈,眼眶一算,幾顆晶瑩的淚珠子就滾出來了……
“這女人是誰?她是誰?”
趙佶現在好像忘記要給潘巧蓮畫畫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墨娘子舞蹈圖》和墨娘子給吸引了。
圖不必說了,比趙佶畫的那些人物寫真都要高明!
看來武好古的畫中第一人還是有點真才實料的。
而圖上的美人……可真是太好了,這身材,這姿態,比春蘭姐姐不知好看了多少。這麼好的美人,可一定得認識一下。
“她是墨娘子。”劉有方回答。
“孤王知道,”趙佶說,“可墨娘子是誰?”
“墨娘子……”劉有方一笑,“興許是哪家的豔妓吧?這個,這個老奴不大懂的。”
也是啊!
趙佶點點頭,**的事情劉有方肯定沒研究,要不然就不對了。
“高俅,你知道嗎?”
“小底不知。”
高俅肯定不會知道,他不是花天酒地的男人。一個三十多歲還能保持運動顛覆狀態的“足球運動員”的生活,一定是非常自律的。要是天天泡妓院,身子早垮了,還踢什麼球啊?
而且,高俅也沒那麼多錢去上墨娘子這種級別的女人。
“潘秉義,你可認識她?”
“不知。”潘孝庵看了眼氣呼呼的妹子,笑道,“應該不是開封府的角伎……可能是武大郎從外面買來的豔色吧?”
潘巧蓮卻瞪了哥哥一眼,“我知道!我知道去哪裡尋這個墨娘子,端王殿下,明日我陪你去尋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