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的很多傢什都是極其名貴的上等紅木,以紅酸枝、黑酸枝和花梨木爲主,紫檀木、香枝木、雞枝木、紋烏木也有不少,每一件都是能用幾百年的傳世傢俱,時代越久越堅硬厚實,楠木廳裡的金絲楠木更是千年不壞。
影連院有一棟完全用雞翅紅木修建的紅木廳,僅僅木料就耗銀十四萬兩,也不比楠木廳的造價便宜。
百獅樓那裡雕了一百隻獅子,每隻獅子的眼睛都是用一對指甲大小的黃金球,根本就是兩百個金豆,加起來也值三萬多兩銀子。
和樂堂門前水池中央有一塊兩人高的靈璧石,號稱是浙江第一靈璧,也是胡家的鎮家之寶,當初從揚州富商手中買來的時候花了胡雪巖整整十萬兩銀子。
胡家大院的這塊地更值得講究,尤其是西花園的格局,那是南宋時期就留下來的,當初就是南宋宰相府的後花園,裡面一塊兩人高的太湖石還是宋徽宗時代留傳至今的。
想一想吧,何璟開了多大的價碼。
胡楚元似乎天生就是一個做大生意的人,他答應了,也想看看何璟到底能出多少力,能不能對得起這份賄賂和聘禮。
和幾位夫人談完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小事,胡楚元估摸時間差不多了,這就準備起身告辭,七夫人忽然輕咳了一聲,嬌滴滴的笑道:“哎呦,幾位姐姐,楚元啊,你們這也都在呢,咱們就說說分家的事吧……!”
胡楚元冷不丁的一擡眼簾,問道:“怎麼,七姨娘感覺現在有底氣談這種事了?”
羅四夫人也是一聲冷笑,道:“楚元,既然有人說了,咱們就談談吧。你是當家的人,你就先說說你的想法吧?”
胡楚元稍加思索,道:“物業地產不算,爹的實際家產差不多就是二千一百餘兩銀子。我琢磨,小妹出嫁的時候,聘禮嫁妝都由我出,品元和緘元成家立業的時候,也可以從我這裡領走八百萬兩銀子,他們要是想自立門戶,我支持,他們要是想和我一起辦事,我更支持。至於小妹,我會爲她在錢莊裡存着兩百萬兩銀子,她需要的時候再給,免得她婆家訛她的錢。”
七姨太一聽就樂了,她原本以爲胡楚元這個精明鬼不會那麼客氣,可居然能分到八百萬兩銀子,。
羅四太太卻是搖頭。
大夫人是胡雪巖的糟糠之妻,地位雖高,卻沒有實權,胡雪巖早年能夠發財,羅四太太和羅家出了不少力,所以,她在家裡纔是真正的“大夫人”。
她道:“楚元,你爹留下的資產呢,扣除這個大宅,宅邸房產和商號折銀,差不多也只能折400萬兩銀子,另有300萬兩的子孫錢、800萬兩銀子的活錢和1000萬兩銀子的湘軍債務。身爲長子,你要拿宅邸田產和商號,兩個弟弟各分400萬兩銀子。子孫錢留在我和大夫人手裡,一是用來備急,二是用作兩個弟弟和小妹的婚嫁。至於湘軍的債務,如果能還,兄弟三人,每人330萬兩均分,不能還,那大家認倒黴,總不能和朝廷計較,否則連最後的一點身家都保不住!”
胡楚元默默點頭,道:“三姨母說的是。”
羅四太太又道:“要是大姐和七妹也沒有意見,家就這樣分,但也不急着分,等品元和緘元成家立業再說。家裡的產業和外面的事情都歸楚元管,兩個弟弟的錢就算是拆借給楚元,楚元要是賺着錢,那就按每年5釐的利息計算,要是沒有賺到,那就別在算什麼利息了。不過,楚元,你在外面當你的家,這個大院裡面的事情卻都得由我和大姐處理,尤其是那些女人家的事情,楚元你更不要多問。”
胡楚元嗯了一聲。
這個分家方案可以算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在胡楚元已經執掌大局的情況下,這位羅四太太就在儘量公平,也盡力不和他翻臉的提前下,爲自己的兒子爭取了足夠好的分家條件,同時也不讓七姨太藉着自家兒子的婚事訛詐一筆。
她的計較之處就在於將子孫錢拿出來置辦幾個兒子的聘禮和婚事,就算給緘元二百萬兩,那還能剩下一百萬兩,也繼續攥在她手裡,和七姨太沒有任何關係。
分家立業了,該給老三的錢,也差不多能給老三了,要不然就留在胡楚元手裡做貼息股,仍然和七姨太沒關係。
七姨太固然不爽,可也拗不過羅四夫人,再加上胡楚元和大夫人已經同意,她只能忍下這口氣,心想,等我兒子娶了總督的閨女再和你們細細計較。
胡楚元不是那麼有耐心參與到她們幾位夫人的爭鬥裡,既然已經達成了分家的協議,且維持暫不分家的局面後,他就起身告辭,回去和王寶田商量在西湖邊買地皮的事情。
讓胡楚元感到意外,第二天,羅四太太就迫不及待地開始驅趕家中的那些小妾。
如果不是九姨太還有個小女兒,她肯定連九姨太都要趕走。
平曰裡最囂張的十四姨太最倒黴,其他姨太太還能帶走自己的首飾和私房錢,唯有她是直接被趕走,只給了幾十兩銀子的盤纏費。
十四姨太倒是很早就想轉走這些首飾和私房錢,可羅四太太是什麼人,早就在盯着她,連個金耳環都被剋扣下來。
這就是所謂的豪門,所謂的榮華富貴。
胡楚元旁觀着這一切,但也無法開口說話。
這就是這個時代,對男人來說,三妻四妾很正常,對女人來說,那就不正常,尤其是沒有子嗣的小妾,簡直不是人。
老爺一死,小妾遭殃。
這話真是從來都沒有錯過呢!
等十四姨太離家之後,胡楚元讓二管家胡榮悄悄給了她六百兩銀子,又在杭州城外的郊區買了一棟院子,讓幾個既不能回孃家,又找不到其他依靠的姨太太暫時住下。
對她們來說,愛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遠遠不如財富和榮華富貴來的實際。
或者,她們本來就沒有選擇。
至於今天所要面臨的局面,從做妾的那一天起,她們就已經知道,因爲無數例子都是這樣。
隨着她們的離開,胡家分家的消息也迅速傳開。
人們說着,笑着,揶揄着,繼續等待胡家上演豪門衰落的好戲。
人們很有預見的說,暴發戶都是這樣消亡的,還是那些讀聖賢書的書香門第才能久傳不歇,生意人家不長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