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陸續走進趙辰的營帳。
趙辰從幾人臉上一一掃過。“薛平呢?”趙辰問。
“薛平去收集糧草去了。”孫茂解釋。
魏申在中間的位置坐下,“信安君找我們來有什麼事情麼?”
趙辰沉吟片刻,道:“先等薛平來吧!”
一行人便在營帳中坐下。趙辰撐在桌上,閉目靜待。當年,似乎也是這樣聚在一起,討論這個問題。而那時,趙辰的想法被全員否決。爲了更早的趕回上黨,趙辰順從了諸將的意見。趙辰猶記得趙戈輕敲桌面,笑着說,將軍,你這是在玩兒火……
“將軍。”
薛平走進營帳,行了一禮,便在一旁坐下。
趙辰睜開眼睛,從幾張熟悉的面孔上一一掃過,說:“你們知道我爲什麼把你們叫來麼?”
“一定是商量我們回趙國之後,到無盡門樓吃幾天的九門宴!”孫茂信誓旦旦開口。鬨笑聲響起,抵達上樑邊際之後,大家都已經放鬆下來。孫茂在這些人中跟隨趙辰最久,自然開口也是最不忌諱的。只有魏申輕笑一聲,不可置否。
“是有什麼我們猜不到的計劃吧?”魏申問。
“計劃?”
諸將的目光聚集在趙辰身上。
趙辰點點頭,說:“我叫大家來,是想和你們商議一下之後的事情。現在我們有兩條路,一條是從上黨,回趙國;而另一條,”趙辰抿了抿嘴脣,“我想從小路,奔襲天河要塞。”
這番話,和當年何其相似。
趙辰說出口,便做好了被反對的結果。衆將表情不一,也與當年頗爲相似,其中最統一的,就是驚訝和困惑。
“將軍,天河要塞是魏國天險關卡,易守難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攻下的吧。”薛平疑問,“我們現在好不容易脫離了險境,沒有必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吧!”
魏申悶悶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孫茂拍拍胸脯,吼道:“將軍要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關於進攻天河要塞的事情,我已經想過了。現在,我們在這兒。現在冬季水淺,我們只要從這個淺水的地方度過沂水,星夜奔襲,就可以乘敵人不被,攻下天河要塞。而且,現在魏國的形式大家都已經知曉。秦國進犯魏國,已經攻下河東之地,魏國連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好,哪裡會有心思來管我們。魏國人一定會以爲,我們乘此機會逃回了趙國。以有心算無心,我們勝算很大!”
魏申仍舊只是悶悶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趙辰眼中閃爍着炙熱的光芒,說:“大家以爲怎麼樣!現在,多收集幾天糧草,明天我們就啓程,前往天河要塞!”這句話不是討論,而是命令。
趙辰今日召集諸將,並非爲了徵詢意見。而只是宣佈結果,給他們一點心理準備。
一想到將士們歸心似箭,趙辰心中也有些不忍。不論他說的如何天花亂墜,形式如何有利於趙國,像天河要塞那樣的堅城,都不可能輕易的攻下的。又有多少人會爲了這次戰爭埋骨荒外呢?一行人起身,走出營帳。趙辰握緊拳頭,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他相信,這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經過幾日的急行軍,趙軍悄悄的抵達了天河要塞附近。站在天河要塞前,趙辰也爲之震撼。要塞城牆足有二十餘丈,擡頭要把脖子與肩膀持平,才能看到城牆的頂端。其厚度僅僅猜測,也足有六七丈長,就算是公輸昭然設計的‘白皮衝車’,也無法將這樣的城牆撞破。
“我們走吧。”
趙辰嘆了口氣,與魏申,薛平轉身離開。
趙國大軍隱匿在附近的山中,而趙辰則換了普通的衣衫,與薛平兩人前來打探消息。
人們常說的天河要塞,其實是指的天河要塞的前關卡,也就是趙辰身後的這堵城牆。但如果想要徹底攻下天河要塞,緊緊是這樣還不夠。在關卡後,有一座真正的要塞碉堡,時刻準備着爲關卡提供支援。就算趙辰拿下關卡,拿不下這座碉堡,也會很快被敵人奪回去。
天河關卡從背後很容易被攻擊,這一點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樣的。
走近天河碉堡,趙辰問魏申:“青河君,這碉堡裡,沒有人認識你吧?”
“我不知道。”魏申回答。
天河碉堡經過這麼多年的變遷,已經不再是當初純軍事化的堡壘,也混進了很多的平民,多是駐軍家屬。其中還有不少是退伍老兵。一旦開戰的話,這些人也可以提供很大的幫助。
趙辰沒有說什麼,便繼續向前。
現在,他想要攻打天河要塞,害怕魏申從中作梗,所以特地將魏申帶在身旁。
城門的檢查並不嚴格,平日裡,也會有很多商人進入城中。很大程度的,現在的天河碉堡也是方與郡的中心。要想打探消息,最方便的地方自然是酒樓。進入碉堡後,趙辰三人便在一家名爲天河酒樓的酒樓裡坐下。這時候臨近正午,酒樓裡吵吵嚷嚷,人聲鼎沸,差不多快要坐滿了。
靠窗的桌邊,魏申拿着酒杯自斟自酌。
“好久沒有喝到這麼純正的酒了,”魏申眯着眼,低聲說,“怎麼樣,趙公子,我們的生意你想到解決的辦法沒有?”
“沒有。”
趙辰夾了一口菜。天河酒樓的菜餚,帶着幾分濃烈的肅殺之氣,就像無盡荒漠漫卷黃沙。
一旁的桌上,坐着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大口大口的灌着酒。酒樓的中央,擺出一個高臺,一個說書人坐在上面高聲宣講。人聲嘈雜,依稀能夠聽見他的聲音:
“……這戰國四公子,乃是趙之信安君趙辰、楚之武凌君項天、魏之青河君魏申、秦之雍平君王政。話說這信安君,昔年……”
‘啪’的一聲巨響,打斷了說書人。
那個喝悶酒的漢子站起來,搖搖晃晃,口齒不清,吼道:“老頭,你給我說說看,怎麼趙國人排在第一?你還是不是魏國人了?”
一時間,原本集中在漢子身上的目光,又轉移到說書人身上。
說書人蒼老的臉頰微醺,佯怒喝道:“這不是排名!這只是順序,順序,先來後到,主次分明!你懂嗎?”
“老頭,你糊塗了!”
漢子眼睛微眯,迷迷糊糊,說:“既然是順序,就可以改。來,把青河君排到前面,再說一次!”
說書人臉漲得通紅,剛想反駁,酒店掌櫃連忙走到說書人身旁,低聲說了幾句話。說書人恨恨低下頭,片刻擡起頭來,又是談笑風生的笑容。
“昔年,青河君魏申,率軍伐齊,取三城;又率軍抵擋秦軍於河東……”
說書人剛說了兩句話,那漢子又一次拍桌而起。
只見這個五大三粗的人,站在人羣中央,竟毫無防備的,簌簌落下淚來。一時間,酒樓裡鴉雀無聲,酒店掌櫃匆匆走過來,問:“齊將軍,您怎麼了?是不是這說書人……您等着,我馬上就把這個老傢伙趕走!”
齊羅揮了揮手,眼淚仍連落不止。“他說的很好,替我賞一兩銀子給他。”眼淚仍簌簌不止,齊羅仰頭長嘆,搖搖晃晃,出了酒店。
又過了半晌,酒樓才重新熱鬧起來。
“你說,齊將軍爲什麼哭?”
“還能爲什麼?”悉悉索索傳來低語,“自然是爲河東陷落的事情。要是青河君魏申尚在,秦國人哪有那麼容易攻下河東。哎——現在像齊將軍這般熱誠愛國之人,可不多了!”
“是啊。那些說青河君通敵叛國的人,不知是怎麼想的。”
“還不都是大王被朝堂上那些惡賊矇蔽了雙眼?”
……
吵吵鬧鬧,透露出不少信息。
趙辰飲下一杯酒,微微笑着。看來,這天河碉堡,仍舊保持着尚武的風俗。和其餘地方不同,仍舊支持着魏申。僅僅在公開場合談論這一點,便勇氣可嘉啊!
忽的,酒樓有安靜下來。
魏申拉了拉趙辰袖子,背過身去。“趙公子,有不好打招呼的熟人進來了。”
趙辰心領神會,“怎麼,你欠人家錢了?”
“是啊,”魏申說,“而且很多很多。”
趙辰眼珠一轉,一計上心頭。附耳薛平,匆匆吩咐,隨後拍了拍魏申肩膀站起來,低聲道:“沒關係,你欠的錢,我都給你還了!”
趙辰看向酒樓,和他一樣,很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走到正中的那人身上。
那人樣貌普通,身穿灰袍,卻對周着目光似無所覺,旁若無人,大步大步朝着酒樓二樓走來。酒店掌櫃陪笑着跟在身旁,卑躬屈膝像奴隸一般。
應該就是這個人了。趙辰吸了口氣,端着酒杯迎上去,恰恰將那人擋在了上樓的地方。
酒店掌櫃臉色大變,忙道:“這位客官,您擋着賈大人道兒了!”
酒店掌櫃特地咬出賈大人三個字,提醒趙辰他身邊這人尊貴的身份。趙辰微微一笑,轉向賈意道:“我就是特地來迎接賈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