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看清這個江湖
酒牙子稍稍鬆了口氣,雖然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不過最終還是擋住了,沒什麼損失。
月兒也悄悄地鬆了口氣,雖然眼前的景象讓他覺得很震撼,但最終還是被她壓在了心底,沒怎麼表現出來,畢竟自己這方面沒受什麼大的損失,對於這點,她還是比較滿意的。
賀峰內心久久不能不平靜,直到此時,他才忽然真正的意識到,他昨天無意中救人的舉動,在其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樣的兇險,就在昨天晚上酒牙子讓何平仁帶着那個嬰兒先走的時候,雖然賀峰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心底多少時候認爲酒牙子有些小題大做,太過謹慎,但現在看來,不管當時的酒牙子多麼的謹慎,都不爲過的。這倒不是說他後悔了當時救人的舉動,只是此時想起如果被那華銘知道自己救了他的仇家,多少有些後怕。
賀峰之前的潛意識裡一直都還是那個“殺人犯法”的格局,但今天之後,顛覆了,不存在了,他突然間有些茫然。
華銘看到酒牙子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隨手挽了個劍花,收起長劍,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朝着酒牙子和月兒這個方向走來。
就在衆人都因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撼的時候 ,賀峰突然感覺到一股危機感,雖然有些不太明白哪裡來的危險,但他還是迅速的向前衝了幾步,打算站到丁明的身前,這樣一來就算真的有什麼危險,有丁明在,多半也能等到月兒和酒牙子過來吧。
但是,賀峰的動作終於還是慢了半拍,他剛向前衝了兩步,就被人一把抱住撲倒在了地上。
“咳咳……嘿嘿……”
賀峰想都不用想都知道現在緊緊摟着他不鬆的人是誰,只是賀峰很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這麼做,很明顯,按照現在的這個情勢來看,只要他乖乖聽話,依照酒牙子的性格來看,多半還是能夠活下去的。
丁明幾乎是第一時間感受到身後有異動的人,但他剛轉身,還未來得及有任何的動作,就聽到一聲怒喝。
“放開少爺!”月兒既驚且怒,原本她和酒牙子站在一塊,然後感覺應該是沒什麼潛在的危險了,便打算退回到賀峰的身邊,但誰知道剛一轉身,卻是看到這樣一幅情景,月兒現在真恨不得將那人千刀萬剮。
“哈哈……咳咳……”
酒牙子剛剛纔注意到向着他們這邊走來的華銘,因爲不明白此時他的打算,所以也就皺着眉頭站在那裡等他過來,但誰知道耳邊傳一聲怒喝響起,他回頭一看,頓時間也是勃然大怒,他怒的不僅是那個人劫持了賀峰,更大程度上是他覺得自己這麼辛苦算計,救的竟然就是這麼個白眼狼的家人?!現在不僅是眼前這個人,就連之前由於賀峰的緣故而對那名嬰兒產生的幾分憐憫之情,都盡數消散,甚至他已經將那個嬰兒和眼前的人一樣,列入了必殺名單。
賀峰心中反倒沒有多少慌亂,多年來雖然身體上難免會有些顫抖,但是多年來的心理素質還是在的,只聽他用稍微顫抖的聲音平靜地說道:“你如果不這麼做,也許就活下去了,知道嗎?”
感覺有點怪,聲音很稚嫩,此時此刻很明顯因爲緊張而有些顫抖,但是從那說話的語氣中竟是聽不到一絲的慌亂,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到驚慌失措的表情。
“我死……咳咳……也不讓你們好過!”
語氣中帶着濃濃的不甘,也有着深深地憤怒,但更多的是恨和詛咒,除此之外,賀峰沒聽到任何其他的東西,不知道爲什麼,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
“好吧……”
賀峰這兩個字說的很慢也很輕,好似是在和劫持他的人說這些什麼悄悄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的,因爲語氣聽起來有些感慨的味道。
劫持賀峰的人其實也是想要自爆的,但是當他真正去做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做不到,他受的傷太重了。原本在遇到酒牙子等人的之前就已經受了傷,後來又被月兒一指震退,那時他就已經無力再戰了,若不是一口氣支撐着,恐怕早就癱倒在地上了,後來眼見兩名同伴生死危機,更是鼓起最後的力量想去接下他們,但誰知道酒牙子的力道實在是太大,讓本就重傷的他更是雪上加霜,也由於他,他的兩名同伴受到的衝擊力被分擔了大半,所以那兩個人有餘力自爆,但他卻不行。
五臟移位,筋脈錯亂,真氣乾涸,他又如何自爆?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了賀峰,這纔有了眼前的這一幕。
就在他全神的戒備着酒牙子等人的時候,突然感到懷裡一軟,然後就是一空,再之後,他只感覺眼前一道亮光閃過,脖子也隨之一熱,一股鮮血噴出,他才驚覺,自己好像被人割了喉。
還未等他有什麼反應,便又感到渾身上下又傳來陣陣猶如割肉刮骨般的刺痛,隨後又是一股大力從肚子傳遍全身,到底是疼還是不疼,他已經沒有什麼知覺了,他只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輕,然後看到自己好像離開了地面,而且還越來越遠,最後的時候,他又聽到了一聲嬌吒,然後看到那個之前將他一指震退的婢女拿劍指了指他,再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只感覺到眼前似乎一紅然後又是一黑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
……
賀峰一直都沒有擔心自己會死,因爲在他被劫持的時候,心中就隱約判斷出,這個人既然沒有自爆,那麼就應該不會自爆。之後之所以問出那句話,一來是真的想不明白,再者也是想要轉移那人的注意力,最後也是爲自己爭取一些時間。
賀峰是從來沒有開始武道的任何修煉,但這幾年來,他幾乎將以前所會的所有的東西融會貫通,是沒有人來教過他任何的東西,但是他的身邊有月兒、有酒牙子、包括錢印方和石開還有鐵二等等,他可以去問,可以去自己學,所以他雖然在武道方面依然有很多不懂的,但他也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會的廢柴。當然,以前的他從來都不知道月兒原來這麼厲害,似乎不比酒牙子弱。
賀峰身子以一種極快的速度一縮再一軟,然後拿出早前藏在袖子裡的短匕——他身上從來不缺攜帶方便的精巧利器。奮力一劃之後,也不管到底有沒有得手,爲了防止那人再次暴起,賀峰一個騰挪,站在了那人身後,正要再刺上一下的時候,就突然聽到酒牙子一聲暴喝響起。
“喝!”
酒牙子一直注意着這邊的情況,若不是有賀峰擋在前面,恐怕酒牙子早就按捺不住動手了,幾乎就在賀峰脫離那人掌控的同時,酒牙子就動了,迅疾猶如電光,暴烈更勝雷霆,槍未至,氣勁已到,猶如真實的長槍利劍一般,直接將那人刺得千瘡百孔,猶如滿是破洞的水桶,不停地向外漏着水,再之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酒牙子在長槍臨身之時,又改刺爲砸,重重一槍砸出,直接將那人送離地面,飛向了空中。
似乎是比賽一般,月兒也不甘落後,她也只是比酒牙子稍慢了半步而已,只聽她一聲滿含憤怒的嬌喝響起,腳下一踏,如影隨形般向着那還在不斷飛向上空的人追去,直到快要追上的時候,月兒手中軟劍一揮,遠遠地朝着那不斷飛到上空的人遙遙一指,便有一道猶如靈蛇一般氣勁迅疾而去,隨即沒入那人體內,再之後就看到那人猶如一塊破布,又像是一塊碎肉,突然就被撕得粉碎,化成一片血色的霧。
今天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對酒牙子和月兒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同時也在賀峰心裡留下了一道痕跡。
強者爲尊的江湖……就是這樣嗎?
賀峰心中不禁響起了這樣的疑問。
接下來自然就是一番問候,一來是賀峰確實沒受到什麼傷害,這一點不管是月兒還是酒牙子都是能夠看到的,只是心中還是有點不放心,直到的到賀峰的親口承認纔算徹底鬆了一口氣;二來他們看到賀峰心情好像有些低落,以爲他是受到了驚嚇,所以也沒有過多的打擾,只剩月兒一人不言不語的陪在賀峰身旁。
此時的賀峰心情有些鬱郁,過了很久,他才緩緩的將華央大陸、武道、強者爲尊、江湖,這幾個詞聯繫到一起,回首以往,他才突然發現,儘管自己兩世爲人,但因爲上面有着賀烈和蘇馨爲他遮風擋雨,下面又有家丁護院爲他鞍前馬後,再加上他的一些自以爲是,他竟然從來沒有擺正自己面對這個江湖的心態。也是此刻,他才終於徹底明白了,前兩天酒牙子在知道他救了那個嬰兒之後看他的眼神。
現在他忽然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那個嬰兒,還要繼續留着嗎?
聽說歸聽說,知道是知道,但只有當真正見到了,親身感受到了,賀峰才明白,之前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簡直是太過可笑了。
……
酒牙子看着緩緩走進護院中,然後進了馬車的賀峰,心下暗暗一嘆,但他終究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也就沒說什麼,然後轉過身,看向了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的華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