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我願意!
作爲武道兩分之後,又新興起的一門武修法門——坐地道,或許是因爲相對於其他兩門武修法門,坐地道的發展史還太短,或者是因爲在興起不久便遭受了戰火的洗禮,所以出現了極大的斷層,以至於直到現在,坐地道的修者都是世間最爲神秘的一羣人。
這並不是說他們的身份神秘,而是他們的修爲很神秘,雖然他們也有着系統的境界劃分,但其實除了他們自己知道自己的修爲境界之外,外人一般都不太可能看出他們的深淺,再一點就是他們的能力很神秘,甚至神秘到了一種當事情發生之後,他們自己都才明白——原來我還可以這樣?!
說白一點就是他們只知道自己的下限在哪裡,但卻摸不清自己上限的一羣修者,所以纔會有“遇強則愈強,遇弱則愈弱”的評價流於世間。
當然,就結果而言,不管人們對坐地道抱着什麼樣的看法,都導致現在人們對坐地道看法分爲兩個極端——一種是極其鄙夷,雖然不怕但卻不會輕易招惹;一種是遇事讓三分以示尊敬,只要是無關乎原則的事情,哪怕是宗主、長老之類的人物,也不會介意爲他們大開方便之門。
當然,不管是持哪一觀點,最後的結果都是坐地道在這片大地上非常吃得開,在聽到白挺說起坐地道的種種事蹟之後,賀峰甚至都有一些想要去修坐地道了,不過,他忽然想起了酒牙子當初對坐地道的一點評價:
“坐地道?只會噁心別人的一羣人,雖然也有人見到他們的時候會表現的很敬佩,但我覺得那些敬佩可能都是假的,就像是一坨黏性很強的狗屎,雖然看着很噁心,但是誰也不回去踩,但真的遇到了又不能表現出一副‘你很噁心’的表情,因爲被他們黏上根本就甩不掉!所以就只能表現出一副敬佩的模樣,然後再繞行三丈,反正既不會得罪也沒什麼損失你說是不是……”
直到現在,賀峰都還記得當初酒牙子說這些話的時候,那副火大而又無處發泄的鬱悶表情。
而當很久以後,賀峰對坐地道有了自己的認知的時候,發現坐地道其實是值得人們發自內心的去敬佩的一羣修者,但有時候又確實會讓人發自內心的覺得他們……很噁心!
當然,最後賀峰還是打消了轉修做地道的念頭——賀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大師姐,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心想:雖然無所謂換不換師傅,但是這麼護短的大師姐可就不好找了,所以還是算了吧。
而賀峰雖然知道白挺已經託了他的朋友們幫忙尋找月兒,但是心中仍是免不了擔心,而隨着這份擔心的時間慢慢延長,賀峰心中的怨氣也漸漸的開始累積,當然,這份怨氣並不是針對白挺,而是針對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
“其實我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啊,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麼,有什麼仇不能大家一起報嗎?說到底也不過是殺人而已啊,搞到最後這麼麻煩到底是爲什麼?”
正在賀峰爲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的做法愈加怨氣盈胸的時候,這個被白挺稱爲宗老頭的老者,已經做好了白挺之前說的準備工作,儘管賀峰也不明白他們到底在做些什麼,但其實還是覺得挺神奇的,所以哪怕白挺和那個宗老頭讓他脫光了衣服,然後讓他站在一個凹槽裡,拿着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的毛筆,沾了沾看着像是墨水一樣的紫金色的粘稠液體,然後在他身上畫來畫去的他也就忍了,反而當看到宗姓老者在他身上畫完之後,那些剛剛還非常顯眼的紫金色墨跡漸漸消失,以前只在電視上看看,還覺得是特效做的好,但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這樣看着非常神奇的事情竟然真的存在。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賀峰卻聞到一股淡淡香味,就像整個人躺在春天的草地上一樣,有着輕微的花香,還有着淡淡的青草嫩芽的氣息。
剛纔在畫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現在那些筆跡消失了,反而有了感覺,剛開始的時候只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但沒想到這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了起來,只覺得自己身上好像箍了一層網一樣,緊緊地勒着自己,雖然自己的身體隨着時間慢慢緊繃起來,但隨之而來的,賀峰卻有種神力蓋世的感覺,而這是一種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覺,這是一種非常踏實的感覺。
如果要做個比喻,那就是同樣是一個巨人,而一個就像是全身浮腫的虛胖,而現在則渾身都是用汗水練出來的猶如鋼鐵般的肌肉,其中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嗯……啊!”
呼……呼……
一聲痛苦的喊叫聲讓一直閉着眼的賀峰猛的睜開了眼睛,因爲這道聲音他非常的熟悉,正是大師姐白青的。
而睜開眼後,卻正看到白青原來那隻飄蕩蕩的空袖子已經不見,而他從沒有見過的已經失去右臂的右肩也已經露了出來,不過現在卻是在不斷的流着血。
嘀嗒…嘀嗒…
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賀峰看到放着一方硯臺,而那硯臺中原本紫金的墨水,也漸漸的染上了一層血紅。
賀峰不是第一次見血,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心慌,因爲他發覺白青流出的血液中,正散發出一種花香夾雜着草香的味道。
想到某種可能,賀峰就連嘴脣都在發抖,看着白青的臉迅速的變得蒼白,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舌頭都開始打結,想說話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看向剛剛還心存好感的那位宗姓老者,此時卻滿是憤怒,包括正遠遠站在一旁的白挺在內。
“呼!呼!”
賀峰想要大喊,到最後卻發現他所發出的怒吼到最後只是兩聲比較粗重的喘息,想要衝過去阻攔宗姓老者,但當他想向前跑去的時候,卻猛然發覺自己竟然動不了,那張網緊緊的勒着他,讓他完全的失去了移動能力,甚至就連舌頭都變得僵硬起來。
而此時的白青則更是難受異常,她的身體本就十分虛弱,哪怕這麼多年來一直吃着各種補品,也自記事起每天練劍以增強體質,從不曾中斷,但一直以來卻沒有什麼效果,她的體質依然十分的虛弱,再加上現在流了不少血,身體更是虛的厲害,甚至連站都有點站不穩,兩腿發抖,左手也在不停的發顫,臉色更是蒼白的厲害,到最後就連想要睜開眼睛都是那麼的困難。
……
“以後你就是大師姐?”
“嗯”
“我就是小師弟?”
“嗯”
“你要叫我小師弟,大師姐。”
“嗯……小師弟”
小師弟啊,不知道會不會哭鬧,會不會尿牀,會不會調皮,會不會……
那時的她,每次想起“小師弟”,就總會想到隔壁街的那個總是喜歡在地上爬來爬去的小孩,那個小孩有個姐姐,她經常會看到那個姐姐打她弟弟。
那時的她總是會想——如果是我,就算小師弟再怎麼鬧,我也一定不會打他,就算生氣了,也就罰他練劍……練劍太累了,還是罰他看書好了。
儘管後來,從罰他看書變成了罰他念書,但其實,她從沒有生過他的氣。
恍然間,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時光,賀峰初到學院,白青也莫名其妙的開始有了個小師弟,當時的她有時還會想,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小師弟話多的好像靜不下來一樣,雖然心中這麼想着,但卻並不討厭,反而漸漸的習慣了。
……
“師父,大師姐這身體難道就治不好嗎?”
賀峰儘管心中憤怒非常,但卻也沒有辦法,但不知爲何就想起了以前某個清晨時,和白挺間的一小段對話,那時月兒在廚房做着飯,白青則正在揮汗如雨的練着劍,白挺一如既往的躺在那把躺椅上,而他自己則是拿着一本書裝摸做樣的看着。
“治不好,是命!治得好,是運氣!更是福氣!”
“那就是說能治好?”
“她其實只有半條命……”
“呃……能不能別這麼繞,好吧好吧,那另外半條命呢?”
“不好找,試問,如果是你,你願意把自己的半條命給她,來補全她的性命嗎?”
賀峰記得很清楚,當時的他聽到這個問題後,沉默了。命,始終是一種有別於其他的東西,沒誰能保證自己失去半條命之後,還能很好的活着。
賀峰轉過身,手裡的書早已被他抓得皺起,看着漸漸收起劍勢,滿頭大汗的白青,面龐依舊清冷,身杆依舊挺直,賀峰在那一剎那心神好似有些恍惚,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她心中的份“無所謂”,那不是因爲無所謂而無所謂,而是因爲知道最終會失去,所以才變得無所謂——無所謂此刻是否擁有,也就無所謂什麼時候會失去,反正到最後,總是會失去。
曾幾何時,他自己也是如此,如此的“無所謂”。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
深深呼出一口氣,輕輕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並沒有什麼鄭重發誓,更沒有什麼人神共見,賀峰轉過身看了看白挺,他知道他能聽到自己剛纔說出的那個答案。
白挺有些詫異的看着賀峰,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微微側目看了看正慢慢走回房間的白青,還有正端着飯菜走出廚房的月兒,白挺終是起身,打算先去吃飯,然後等有空的時候再討論這個問題。
“希望你能一直記住這句話。”
當白挺經過賀峰身旁的時候,有些神色複雜的看着賀峰,終是說出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