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總是讓人難以啓齒的,最痛別時兩行淚,別時的那種不捨,那種籠罩心頭的失落感是最折磨人的。可是該離開的時候卻終究要離開,不論有多麼依戀,因爲總有離開的理由。但其實,有時候離開只是爲了要更好的回來,暫時的離開只是爲自己找一個重新留下的理由而已。
一切的轉變好像對誰來說都比較突然,沒有人願意輕易相信自己意料之外的東西。當東方絕看着被人用擔架擡回來的東方憲的時候,他驚呆了。他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措手不及的結果,更沒有想到無心會這麼狠心,廢了一個劍客的雙手,比殺了他還要殘忍。
東方憲是瞞着東方絕去找的無心,但是東方絕卻並非毫不知情,他知道,但是他沒有阻止,他覺得這纔是理所應當的發展,可是結局卻是他意料之外的。他知道東方憲帶了多少人去,也知道那些人聯合起來的實力,可是看着面前如廢人一般的東方絕,以及死傷過半的黑衣弟子,他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麼樣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當他聽到東方憲敘述的那些無心讓捎回來的口信時,終於明白了事情爲什麼會發展到這步田地,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的敵人跑到自己的家裡指手畫腳,刀劍相向,即使是一個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會爲此去做點什麼,何況對方是令紅羽都頭疼的血刀無心。
“怪只怪你太過報仇心切,怨不得別人。”東方絕沒有理會東方憲哭喪着的臉,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然後示意身邊的老僕擡自己離開,四名專門負責擡移躺椅的黑衣劍客擡着東方絕向裡面走去。
這四名黑衣劍客,是東方絕剛安排不久的,稱日後只讓這四人專門負責躺椅的擡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連其他二位谷主都不知道,東方憲今天這也是第一次見到。
“師父!”看到東方絕要走,站在一旁的東方白忍不住出言喊道,他希望師父能夠說點什麼,風月谷何時遭遇過這麼大的羞辱,如果不進行還擊,今後無法在江湖上立足。
“做你們想做的,但是任何人不得再去幻城,違令者三刀六洞,逐出師門。”東方絕沒有停下,沒有回頭,只是緩緩的說道,然後就被擡進了屋裡。
他知道,自己另外的倆個徒弟一定會去報仇的,他們三個從小一塊長大,雖然有時候互有矛盾,但是面對外人的時候從來都是齊心一致。風月谷和血刀無心之間的仇,算是徹底結下了,他只是希望能將這段恩怨可能帶來的後果儘量的縮小。
看着躺在擔架上面如死灰的東方憲,東方白和東方啓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向外走去……
開心也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可是偏偏開心的時光卻總是過得飛快,還沒有來得及做好準備就已經臨近尾聲,而難過的時光卻好像總是一分一秒的流逝,總顯得那麼漫長。
離別也是如此,當你知道自己就要離開的時候,很早就開始心情失落,心裡默數着時間,卻又希望它晚一點到來,可是明明心裡在備受煎熬。眼看着離別之日即將到來,卻始終無法啓齒。
夜幕下,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幻音閣後院小樓的大廳門口,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眼神中帶着一絲不捨,沒有一絲睏意,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從孤單的身影可以看得出來,正是無心。
就在今天,他收到了從京城送來的信,信是從六扇門送出來的,信中的內容是戰英探得的有關於賢王府的消息。收到這封信的時候,無心就知道自己該動身了,雖然他沒有說,大家也沒問,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今晚,他們終於將那晚錯失的那一頓聚餐補上了,如意的手藝確實不錯,大家吃的很開心,但好像每一個人都藏着心事,只不過最終誰都沒有說出來。酒足飯飽之後,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只有無心因爲睡不着而偷偷地溜了出來,想要再看一看這裡的一切,因爲每一次離開,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正在這時,一個身影輕輕的從樓梯之上走了下來,緩緩的向無心走了過來。無心聽到身後的動靜,沒有回頭,他知道來的是誰,這麼晚了,也許同樣難以入睡的也只有她了,如意。
“明早就要走了,怎麼還沒有休息?”看着面前這個孤單而高大的背影,如意緩緩的問道,然後走到了無心的身邊,並肩站到了一起。
無心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沒什麼,睡不着出來走走。”看似已經做出了回答,但其實並沒有將藏在內心的那個真實的原因說出來。
“如果是因爲捨不得這裡,那就早去早回,又不是不回來了,我們會等你回來的,不管多久。”如意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輕聲說道,這也是她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的話。
聽了如意的話,無心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隱藏在心底的那份陰霾也逐漸散去,感覺輕鬆了許多。其實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裡在想什麼,只不過都沒有說出來罷了。有些東西,不必用嘴說出來,用心去感受就好。
“好。”無心醞釀了許久,終於說道。雖然只有簡短的一個字,但這個字卻代表了一切,是回覆,更是承諾。
如意點了點頭,將這個字記在了心裡,然後笑着說道:“好了,趕緊回去休息吧,很晚了。”
無心點了點頭,轉身向樓上走去,心情終於平靜了下來。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不管將來遇到什麼,他都不會再讓如意置身於任何危險之中。
看着無心緩緩走向樓梯的背影,如意嘴角帶着笑意,將眼神中的那一絲不捨隱藏了起來,開始在心裡暗暗祈禱,祈禱無心能夠一路平安。她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無心能夠平平安安的便已足夠。
第二天一大早,無心便告別瞭如意等人,獨自一人再一次上路,暫別了這座不捨的城,還有城中不捨的人。
戰英派人送來的書信中提到,在六扇門密探明察暗訪之下,探知宮九將在近日前往雁門關,拜訪雁門王府,但是朝廷並沒有相關旨意下達,這讓戰英有所懷疑,所以希望無心前去一探究竟。
沒想到戰英這麼快就找到了有關賢王府的可疑線索,不過無心卻想不明白這和紅羽之間有什麼聯繫,但是既然和戰英有過約定,無心就不得不去探查一番,也許能發現什麼別的線索。
雁門關,是當今朝廷重要的邊關要塞,常年派駐重兵把守,因其多是高山峻嶺,荒涼戈壁,所以常年經受風沙襲擾,氣候多變。關內的人沒事也不往這裡來,不過一些來往的客商卻經常遊走於關內關外之間。
龍門鎮,是距離雁門關口最近的一個鎮子,也是各路客商來往聚集之地,雖然沒有關內大多地方繁華,倒也不乏熱鬧非凡的時候。
一間茶館,開在龍門鎮內一處相對偏僻的角落,雖然不大,但客源並不少,大多都是一些來往的客商。在這荒涼落後的地方,能喝到一口熱茶也算不錯,至少能抵禦一下不同於關內的寒冷。
在茶館內的一個角落裡,坐着一個人,正在低頭喝着茶,帽檐壓得很低,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容貌,但也沒有人在意,在這種地方,很多人都會裡三層外三層的將自己包裹起來,不然臉頰很快就會像雁門關邊的山一樣粗糙。
茶館的老闆是一個年過五十的老者,正在後面忙亂着,一邊招呼着客人,一邊照料着爐子上正在燒着的茶水,還有一些本地特有的小吃。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生意上,很少在客人身上停留太久,只是留意着客人面前的桌上,看看什麼時候還能將自己的東西多賣一點。
“老闆,向你打聽一件事。”那名坐在角落裡,帽檐壓得很低的客人這時候招呼了一下茶館老闆,緩緩的說道。
茶館老闆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渾身裹着黑色斗篷,手邊放着一把漆黑的刀,面色蒼白的客人,緩緩的答道:“客官,您說。”他並沒有過多的在意這位穿着奇怪的客人,大概這些年他已經見過了太多的人,沒什麼是能讓他覺得奇怪的了。
而這名看似穿着奇怪的客人,正是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裡的無心,戰英的信中說宮九近日將會去雁門王府,但卻並沒有說明具體是哪一天,爲了不耽誤時間,無心離開幻城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雁門關附近。
“雁門王府怎麼走?”無心看着茶館老闆,淡淡的問道。
聽到無心的這句問話,茶館老闆才稍微露出一絲好奇之色,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下,緩緩的說道:“出了這個鎮子,一直往南走,五十里之外你就能看到一座兵營,王府就在那兵營之中。”
無心點了點頭,掏出了一定碎銀子遞給了老闆,又要了幾份小吃。老闆高興的接過了銀子,麻利的爲無心又上了幾盤特色小吃,臉上堆滿了笑容。對於開門迎客的老闆來說,遇到一個大方的客人是最開心的事了。
不過茶館老闆的心裡也有一絲疑慮,這名看起來大方的客人並不像是朝廷或者軍中的人,不知道他打聽雁門王府做什麼。
摸了摸已經揣到懷中的那錠銀子,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的開口說道:“不過外人最好別去那裡,那裡是禁地,如果沒有兵營中的人帶路,所有靠近的人都會被當做是奸細,輕者押入大牢,重者就地正法。”雖然對這位客人的身份比較好奇,但看在懷中那錠銀子的份上,他覺得還是提醒這位客人一下爲好。
無心點了點頭,並沒有在意。不過茶館老闆不知道的是,無心不但打算要靠近,還打算潛進去查探一番,看看宮九是不是已經到了,他必須儘可能在宮九到來之前先行進入王府之中熟悉一下,省得到時候遇到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茶館外面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來自各處的商隊,將略顯狹窄的街道擠得滿滿的,顯得有些擁擠。
正在這時,一支商隊停在了茶館的門外,一共十幾個人,趕着兩輛馬車,馬車上不知道拉着什麼貨物,裝得滿滿的。十幾個人從擁擠的馬車上走了下來,進到了茶館之中。
茶館老闆看到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高興的嘴都快合不攏了,急忙上前招呼,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噓寒問暖,好像已經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流進了自己的口袋。
由於小小的茶館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一時間顯得有些嘈雜,坐在角落裡的無心無意間向那邊看了一眼,可是突然卻皺緊了眉頭,忍不住看向了那支已經坐在茶館裡的商隊,臉上帶着一絲懷疑。
就在無心無意間看向外邊的時候,隱隱約約看到了停在門口的馬上之上有星點亮光閃現,直覺告訴他,那輛馬車之上似乎藏有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