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何言笑淡然道:“宋莊主言重了,民女怎麼當得起‘吩咐’二字?尋找莊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還勞煩莊主親自前來詢問,真是折煞民女了。”
聽何言笑言語間淨是兜圈子,絕口不提找他什麼事。
也不請他進去,就讓他在門外戳着。
宋憑頓時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無力感。
跟隨宋憑來的心腹見主子被何言笑怠慢,立刻滿臉怒容就就要上前砸門。
宋憑自然清楚自己心腹的脾氣,揚手攔住他搖搖頭。
一身黑衣的心腹忍了又忍,只好退回去怒瞪着房門。
“何姑娘,是在下疏忽了,還請姑娘恕罪。”宋憑躬身行禮,算是服了軟。
何言笑看見門外行禮的影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說道:“民女不敢當。其實真不是什麼大事,是我帶回來的一揹簍草藥不見了,不知是誰撿了去,所以想找莊主問問罷了。林子裡還有很多草藥,若實在找不着,明日再去採就是了。”
宋憑一聽這話,腦袋裡嗡了一聲。
何言笑爲宋傾淑醫治臉上的胎記,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且宋傾淑臉上醜陋的胎記,已經變成一朵美麗的桃花,他也看見了。
他更是知道,今日一早,宋傾淑就跟着何言笑進林子採草藥。
若那些草藥有什麼差池,就算那位暴脾氣的大小姐網開一面,他那個大將軍知道了也不會善罷甘休。
“何姑娘放心,此事在下定然查清!追回小姐的草藥!”宋憑鄭重的說道。
他的心腹此時也消去怒氣,表情慎重起來。
小姐的草藥被偷,那可是大事!
心腹不禁佩服起偷草藥的賊來,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啊!
“你說錯了,那是我的草藥。”何言笑淡淡的說。
宋憑被噎了一下,無奈道:“在下告辭!”
這回他的心腹沒有再怒,緊跟着宋憑離去。
書房裡,絮兒都被何言笑驚呆了。
要知道晚膳時,何言笑對宋憑和宋媽媽可是客客氣氣的。
然而她做夢也想不到,何言笑竟敢不讓宋憑進門。
更讓她吃驚的是,宋憑竟然沒有動怒,還賠了罪!
絮兒忽然有一種前途光明的感覺,心想跟隨何言笑做事定能揚眉吐氣!
此時的絮兒,對何言笑的忠心又堅定幾分。
何言笑一擡臉,看見絮兒雙眼冒星星的看着她,就像看到一堆金銀財寶似的,怕怕的撤了下身道:“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姑娘,您真是太厲害了!”絮兒朝何言笑伸了個大拇指,“奴婢還從沒見過宋莊主在小姐以外的人面前如此氣弱過!”
“你怎麼又自稱奴婢了?”何言笑一皺眉。
“我,我改!我一定改!”絮兒一臉激動的說。
何言笑好笑的搖搖頭,忽然想到什麼,問道:“絮兒,你識字麼?”
“認識的字不多,會寫自己的名字,不過寫的很醜。”絮兒低下頭扭捏的說道。
“哦?誰教你識字的?”何言笑問。
“沒人教我。莊子裡的柳先生是秀才,小姐給先生辦了個私塾,讓莊內的孩子識字。我有空閒就去跟着偷學。”絮兒小聲說。
“這樣啊,那跟我學怎樣?”何言笑朝她擠擠眼睛。
“真的嗎?”絮兒一臉驚喜,“撲通”一聲跪在何言笑面前道,“絮兒多謝何姑娘大恩!”
何言笑嚇一跳,扶額道:“哎,你們怎麼都這麼喜歡下跪呢?快起來吧。”
絮兒又道了謝,才站起身湊到何言笑跟前。
何言笑在書房教絮兒識字,整個小姐府卻人心惶惶。
宋憑親自帶了一隊莊丁婆子,將府內所有的下人召集起來審問,並大肆搜查。
鬧騰了一個時辰,最終在內院柴房的一個角落找到那簍草藥。
亥時初,何言笑正教絮兒讀寫三字經,外面傳來腳步聲。
雖然內院大肆搜查審問,宋憑卻不敢驚動何言笑,命人將書房看守起來,所以何言笑和絮兒才能安靜的讀書。
聽到腳步聲,何言笑擡起臉看向房門,揚起微笑道:“看起來似乎已經找到罪魁禍首了。”
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宋憑的聲音道:“何姑娘,草藥已找到,人犯也帶到,請何姑娘發落。”
“找到了就好。”何言笑依然沒有請宋憑進來,淡然的說道,“至於人犯,那是宋小姐該處置的。絮兒,你去將草藥收起來。”
絮兒答應一聲離去。
何言笑看着絮兒開門而出的背影,手指在桌上輕輕敲着。
原本她是想今晚收集荷葉,收拾蘆薈,制好材料的,沒想到卻發生這種事。
顯然在這種富貴人家院子裡,並不會那麼清靜。
不多時,絮兒返回來。
關好書房的門,絮兒來到何言笑身旁低聲道:“姑娘,偷草藥的賊是丁香與蓮子。她們倆與嚴媽媽最是親近。仗着嚴媽媽做靠山,她們平日常欺負其他丫鬟。嚴媽媽說此事她並不知道,她們倆卻說是嚴媽媽吩咐她們偷的。因小姐還沒回來,莊主不敢對嚴媽媽用刑,讓我來問問姑娘的意思。”
何言笑想了想,擡眼看着絮兒說道:“你說丁香與蓮子常欺負其他丫鬟,那她們倆欺負過你嗎?”
絮兒一愣,閃了下神,神色有些恍惚的低下頭沒說話。
何言笑一看絮兒這反應,就知道她以前肯定沒少受欺負。
若不是這樣,絮兒沒有那麼容易被她拉攏過來。
其實這事真不是什麼大事,一簍子蘆薈罷了。
且宋傾淑因爲宋躍去參軍的事正惱着。
若是再讓她知道有人偷了給她治臉的草藥,不定會發什麼瘋呢。
想到這裡,何言笑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吧。”
絮兒呆呆的看着何言笑瘦小的身影走到房門前,出神的想着。
這位何姑娘才十三歲年紀,個頭還沒有她高,爲何能這麼厲害呢?
“發什麼呆,走啊。”何言笑回頭催促盯着她發呆的絮兒道。
“啊,來了!”絮兒忙跟上去。
小姐府的下人們都聚在前院的院子裡。
一衆莊丁舉着火把分立兩旁,將院子照耀得異常明亮。
何言笑到了前院,看到滿院子的下人,心裡連連嘆氣。
鬧得這麼大動靜,想捂住是不可能了。
唯一能緩和宋傾淑發瘋的辦法,就是她先處置了這件事。
有她在前擋着,宋傾淑便發不起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