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看見如花,眼睛一亮,對呀,帶着如花一起去呀。就如花的武力值數,絕對能抵得上一武林高手。
就這麼辦!雖然在那種人羣擁擠的地方帶着如花有惡霸橫行霸道之嫌,不過,縣太爺都說了她可以橫着走路了,她怕什麼呀?
於是,李達套了馬車,所有人早早吃過晚飯就坐着車向鎮上行去。因爲饅頭的傷已經好了,所以也跟着一起去了,只有張連生和黃氏嫌累沒去。
到了鎮上時,天剛抹黑,李達把馬車直接趕去鎮上的鋪子。現在雪花家的包子鋪已經不是起初的破木棚子了,重新租了處寬敞的門面,後面帶個小跨院,和在其它鄉鎮一樣,前面賣包子,後院做醃菜、炒乾貨。
打理鋪子的楊成和周立見主家來了,連忙幫着把馬車趕進了院子。雪花等人跳下馬車,李達看着如花道:“雪花,要不把如花留在鋪子裡?燈會上那麼多人,如花萬一傷了人就不好了。”
雪花看看如花,猶豫了。也是,燈會上那麼多人,亮如白晝,能有什麼事?自己也是怕路上有事罷了。
“好,爹。”雪花說完,拍了拍如花的頭,“如花,乖乖在院子裡等着,明天給你做紅燒排骨。”
如花“嗚嗚”了兩聲,眼巴巴地看着雪花撇下它走了。
燈會在每年鎮上趕廟會的地方,因爲天還不太晚,所以人還不多,但各處的花燈已經掛了起來。有各個店鋪掛在自己門上圖吉慶的,有攤販做了來賣的,也有鎮上出錢做的,鎮上出錢做的多數都是掛在高一些的房檐上,並不對外賣,只供人觀賞。
因爲怕一會兒人多走散了,所以李達牽着荷花的手,夏氏牽着梨花的手,包子和雪花手牽着手,銀花挽着金花的胳膊,柳枝走在金花旁邊,饅頭殿後,眼光不時略過金花。
金花外罩一件玫紅緞面鑲毛帶風帽的斗篷,內着淺粉對襟小襖,小襖的領口、袖口、襟口都有繡了纏枝梅花的樣子,下面是一件月黃、寶藍、翠綠的八幅襦裙,腳上的粉面繡花的繡鞋走動時不經意就會露出一朵流動的牡丹花。然而這些都不是饅頭目光停留的地方,他追隨的是那張明豔絕倫的臉。
一盞盞花燈透出紅暈的光,打在那張臉上,那臉就如染上了一層胭脂。而長長的睫毛更是如蟬翼般時而翕動,翕動間那璀璨的眸子便會光華流轉,流轉的光華吸引的饅頭差點撞上前面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饅頭連連對一個老丈道歉。
聽到饅頭的道歉聲,雪花等人都停了下來。
老丈呵呵一笑,“小夥子,眼睛光瞅人家姑娘可不行呀。”老丈說着,眼睛看向金花。
金花剎時臉色通紅。
雪花“噗嗤”一聲樂了,看來饅頭哥哥對大姐真是情根深種呀。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雪花眸光自然而然地從柳枝的臉上一掃而過。
“爹,小兔子!小兔子!”荷花指着前面不遠的一個賣花燈的攤子興奮地喊了起來。
荷花一嚷,梨花也發現了她要買的,“娘,小豬!小豬!”
李達和夏氏見女兒們這麼高興,相視一笑,各自牽着女兒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賣花燈的是一對老夫妻,攤子不大,都是些小動物的花燈,有小兔、小豬、小馬、小狗……
小狗?雪花見到那個憨態可掬的小狗不由就想起了威風凜凜的如花,狡黠一笑,買了這個小狗回去,正好可以逗逗如花。
“老爺、夫人真是好福氣,哥兒、姐兒,一個個恁的都是好模樣。”花白頭髮的老婆婆滿是討好地道。眼中的羨慕卻是沒有掩藏。
也難怪,今時的李家已不同往日,鋪子差不多遍及了青河縣的每個鄉鎮,而且都是生意興隆,再加上棗行的生意,年底一攏帳,樂得李達和夏氏幾乎一夜沒睡。家裡銀錢多了,加之夫妻二人本就疼孩子,所以每個女兒都做了幾套新衣,都是專門去縣城最大的綢緞莊扯得最上等的料子。
於是,今天一出行,梨花和荷花一人一套大紅緞面繡淺紋桃花的交頸滾鑲了兔毛的小襖,小襖的的繡口、襟口也都滾鑲了兔毛,下面是同色斜掛襦裙,腳上蹬繡了粉蝶桃花的小棉靴,頭上梳着雙丫髻,各用大紅緞帶系起,緞帶長長的垂至耳後,迎風舞動,更襯得粉面嬌腮,大眼靈動,端的是可愛無比,靈慧異常。
銀花、雪花、包子的裝扮也和梨花她們差不多,只不過顏色略有不同罷了。
李達和夏氏,身上也都是上等緞面料子做的新衣,夏氏耳朵上還各戴了一串赤金鑲嵌了紅寶石的耳墜,頭上也插了一支赤金鑲嵌紅寶石的雕花步搖,步搖頂部垂下一條條細密的金穗,行動見金穗隨之晃動,各色花燈透出的光線打在上面,旋轉出五色光彩。再配上較好的面容,如弱柳扶風的氤氳之態,誰人不說這是一大戶人家的太太?
饅頭雖然年歲不大,但身材高大,個子已經和李達差不多了。一身雨過天青色的綢緞錦袍,在腰間用一條同色繡竹開節節高的腰封系起,頭髮高高束在頭頂,用和衣服同色的一方巾帕包起,濃眉大眼,臉闊鼻高,身材筆挺,走路生風,雖然看眉眼仍能發現尚有稚嫩之色,但這幾年東奔西走的經歷,早已使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成熟穩重氣勢。
看着這一羣人,任誰也以爲是富貴人家的老爺、夫人,帶着子女出來遊玩的。
當然,還有柳枝,雖然也粉面含嬌,貌美如花,不過看裝扮,別人以爲是跟着的丫頭罷了。
柳枝掃了一眼金花等人的穿戴,飛快地斂下眼簾,暗暗捏緊了手裡的帕子,直到指節發白。
聽了老婆婆的話,夏氏抿嘴一笑,做母親的,最高興的莫過於別人誇自己的孩子了,夏氏當然也不例外。
雪花瞅了瞅自己這一家子,這要是在現代,絕對可以天天去朋友圈裡曬顏值了。
離開小攤子時,雪花、包子、梨花、荷花,一人手上拿了一個小動物花燈。
“我要買一個大刀形狀的花燈,既可照路,又可防身,還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象一巾幗俠女!”銀花說着,興致勃勃地揮了一下手,雙眼不望四處搜尋,找她的女俠象徵。
雪花微微一笑,“二姐,哪兒有什麼大刀形狀的花燈,聽都沒聽過。”雖然這樣說,眼睛卻也下意識地各處搜尋。
“銀花,姑娘家……”
李達剛一張嘴,就被銀花打斷了,“爹,有!是不是?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元宵節,您帶着娘、大姐和我來燈會,我就看到了一個刀形的花燈,可是那時我們沒錢買。”
銀花說前半句話時興奮異常,說後半句話時遺憾異常,有失望,有懷念。
銀花話說完了,李達的後半句也吞回了肚子裡。想想以前過的苦日子,再看看女兒有些落寂的小臉,那半句‘姑娘家要穩重端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雪花一見李達的臉色,就知道她爹剛纔想說什麼,她爹雖然疼她們,但有時很看重她們姐妹的姑娘家的形象,也就對她還放鬆些,其實雪花覺得,他爹恨不得她是兒子。
“我也記得,當時銀花看到了那個小巧精緻的花燈,眼睛差點沒粘上面,走出去老遠還在回頭。”金花也想起了那件事,紅脣微啓,粉面含笑,說完,疼愛地摸了摸銀花的頭。
“是呀,儘管如此,銀花也沒說要買。”夏氏嘆了一口氣,自己的女兒們真是個個從小就懂事。
“咱們今天好好找找,沒準真能找到刀形的花燈,到時銀花你想買幾個爹都給你買,都買下來也成。”
李達話音一落,雪花“噗嗤”一聲笑了。她這個爹喲,雖然有時想擺出嚴父的樣子,可每次都會破功,最後無疾而終。
“金花妹妹,你想買個什麼樣子的花燈?”饅頭忍了忍,終於沒忍住,問了出來。
金花臉一紅,紅暈的燈光下,簡直豔若桃李。
“我知道,大姐喜歡蘭花形狀的花燈。”金花還沒說話,銀花就嘰嘰喳喳開了口,“以前每次挖野菜的時候,大姐只要看見地裡的馬蘭花開了花,總要掐一朵戴頭上,還說馬蘭花是最好看的花。”
好了,饅頭今晚的雙眼又有了一個任務,除了時不時從金花臉上略過,就是找蘭花形狀的花燈了。
一家人走走停停,每個攤子前都要仔細欣賞一番,不知不覺,柳枝落到了後面,倏忽不見了身影。
“趙兄,你如今高中,現在又是官身,正是‘春風得意馬蹄急’之時,因何總是悶悶不樂?”隱隱約約的話聲傳來,前面走來了兩個年輕書生打扮的男子。
“唉!”身材消瘦的男子長嘆一聲,吟道:“去年元月夜,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月夜,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青衫袖。”
“趙兄,你這又是何苦,那李家大姑娘已經名花有主,你又何必執迷至此?況且,去年,你還不認識李家大姑娘呢。”另一個身形微胖的男子有些不屑地說道。
“你……”消瘦的男子,亦即趙穆卿瞪了說話的人一眼,他做出一首好詩來容易嗎?不說誇他詩做得好,反而挑他詩裡的毛病。
“趙兄,不是我說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單戀那一棵呢?”胖男子繼續勸。
“即便芳草遍地,不是那一棵,又有何用?”伴隨着話落,又是一聲長嘆,趙穆卿的文藝情緒又回來了。
身形微胖的男子聽了趙穆卿的話,一擡眼,正看見了李達等人走過來。
“趙兄,你的詩該改改了,‘去年人’來了。”男子說完,捅了捅趙穆卿,指向李達等人。
趙穆卿順着男子的手看過去,首先落入眼裡的就是金花,面上剛露出驚喜,饅頭拿着一個蘭花形狀的花燈走到了金花身邊,並把花燈塞到了金花手裡。
趙穆卿的驚喜瞬間化爲了悲慼,搖頭道:“再見去年人,涕淚滿襟袖。”
這時李達和雪花等人也看見了趙穆卿,連忙走過來打招呼。
“李掌櫃。”沒等李達行禮,趙穆卿對着李達就先施了一禮。
胖男人暗暗一搖頭,趙兄你現在好歹是官身,這李掌櫃雖然是你意中人的爹,可他一個白身,你哪能先對他行禮?他又不是你泰山老岳父。
李達一見趙穆卿對他行禮,也嚇了一大跳,連忙向旁邊錯了一步,對趙穆卿施了一更大的禮。
趙穆卿這時也反應了過來,面露尷尬,自己心中恨不得李達是他岳父,這一看見李達,就象看見了岳父,順帶就躬下了身去。
雪花偷偷一樂,走上前脆聲喊道:“趙大哥。”說完,輕輕一福。
“三姑娘。”趙穆卿對着雪花一點頭,也還了一禮。
胖男子又是一撇嘴,趙兄,你說你對一個小丫頭還什麼禮呀?他卻不知,因爲雪花和席莫寒的關係,趙穆卿一直對雪花是客氣有加的。
打過招呼,李達等人繼續向前走。
趙穆卿癡癡地望着金花的背影,就差把眼睛粘上了。饅頭掃了席莫卿一眼,上前一步走在了金花身後,正好擋住了趙穆卿的目光。
“大……”趙穆卿下意識地對着那看不見的纖細身影擡起手,片刻後,垂頭喪氣地放下了。
“走了,趙兄。”胖男人看不慣似的拉了趙穆卿向雪花等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柳枝姐姐,剛剛姐姐去哪兒了?怎麼忽然就不見了?”雪花對不知何時又回來的柳枝說道。
聽了雪花的話,夏氏等人都看向柳枝,她們還真沒注意剛剛柳枝不見了。
“我……”柳枝臉一紅,露出嬌羞一朵紅雲,“是剛剛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如廁了。”說完,飛快地拿眼掃了饅頭一眼,紅雲更勝,嬌羞更濃。
可惜,饅頭的眼光、心思都在金花身上,連柳枝的話都沒聽見。
“這大晚上的,再有什麼事說一聲,叫人陪着你去,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自己一個人去不穩妥。”夏氏連忙囑咐道。柳枝是跟她們一起來的,要出了什麼事她們家是責無旁貸的。
“知道了,嬸子。”柳枝感激地看了夏氏一眼,隨後斂下眼瞼,眼底飛快地略過一道精光。
“香滿樓猜燈謎了,猜出來送花燈,還可以免費嘗菜品!”幾個儒衫男子說着話,興沖沖地從雪花等人身邊快步走了過去。
“猜燈謎?”銀花眼睛一亮,“爹、娘,我們也去看看吧?香滿樓的花燈肯定好看,沒準有刀形的花燈?”
一家人找了這半天也沒看見有賣大刀樣式的花燈的,銀花免不了有些喪氣,現在聽到香滿樓那兒還有花燈,立刻又看見了希望。
李達和夏氏當然不會反對,沒找到刀形樣式的花燈,他們夫妻心裡滿是心疼和內疚,現在女兒想去,立刻點頭,一家人快步向香滿樓走去。
香滿樓門前人山人海,雪花看了看,想擠進去還真不容易,況且這麼多人,一進去就得擠散了。想了想對李達和夏氏道:“爹、娘,我們去那邊高處先看看,若是真有刀形的花燈,我們再擠進去也不遲。”若沒有,她們就別進去了,這人挨人的,大姐是絕對不能過去的,沒得被人佔便宜,梨花和荷花還小,一個不小心就得擠丟了,還是別冒險了。
雖然站在高處,梨花和荷花也還是看不到裡面的情形,於是李達抱起了梨花,饅頭抱起了荷花,雪花和包子緊踮着腳,勉勉強強能看清裡面的情況。
裡面,也就是香滿樓的大門口,掛着一長排花燈,掌櫃王浩天正一身藏藍色錦袍,外罩絳色滾鑲了黑色針毫的大氅,笑容滿面地對着人羣高聲說着什麼,雪花仔細傾聽,好像是說每個花燈上都有一條燈謎,誰猜對了上面的燈謎,花燈就送給誰,若是猜出了香滿樓有的菜品的名字,還可以進到裡面免費品嚐那道菜。
王浩天話音剛落,人羣就沸騰了,特別是那些學子們,這正是賣弄文采的時候,能不羣情激奮嗎?況且,他們多數人平時想來香滿樓吃飯又吃不起,這次不僅可以風光一把,還可以一飽口福,簡直是熱血沸騰了。
雪花等人因爲離得遠,也看不清花燈上到底寫了什麼,只見一會兒有人滿面春風地拿着花燈進入香滿樓裡,一會兒有人搖頭喪氣地離開。
隨着花燈的減少,很快又有夥計掛出了幾盞花燈。
“刀形!刀形!你們看象不象刀形的花燈?”銀花指着剛剛掛出的一盞花燈激動得大叫。
雪花仔細瞅了瞅,象是刀形,不過,怎麼看着更象一條魚呢?
“爹、娘,我們進去吧?”銀花小臉發光,璀璨的眼睛流轉出激越地光,搖着雪花的手,看向李達和夏氏。
看到女兒這副激動高興的模樣,李達和夏氏鬆了一口氣,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終於不再覺得虧欠了女兒了。
“好,我們擠進去。”李達連連點頭。
“爹,你們還是在外面等着吧,這麼多人擠丟一個怎麼辦?我和二姐進去就行了。”雪花連忙攔住李達。就憑她家和香滿樓這些年的關係,她們即便不會猜燈謎,賴一個花燈來還是不成問題的,所以,根本沒必要都去挨擠。
“我也去。”包子舉手報名。
李達一想也對,自己進去也不會猜燈謎,孩子她娘和金花也不能去那種地方擠,梨花和荷花還小,也不能去擠,遂點了點頭,“行,就你們姐妹去吧,若是猜不出來和掌櫃的說說,我們可以買下來。”
“爹,您放心吧。”雪花拍了拍胸脯。王浩天若是不給她花燈,她就給他斷貨。甭管什麼信譽問題,反正縣太爺都說她可以橫着走了。
雪花忽然發現,她很有發展成惡霸的潛力。
銀花、雪花和包子因爲都沒披斗篷,加之身量小,往裡擠雖然有些困難,但也順利地擠了進去。
雪花沒發現,在她往人羣裡擠的時候,二樓一個雅間的窗子旁,一雙如寒星般的眼睛一直注視着她,看到她的動作,如墨的濃眉緊緊地蹙了起來。
“二姐她們進去了!”梨花被李達抱着,拔着脖子往裡看,看到銀花她們進去了,小屁股往後一坐,坐到了李達的胳膊上。
“嗯,三姐在和王掌櫃說話。”荷花說着,小手一指,身子向前一探,饅頭趕緊抱緊她,真怕他一個沒抱住,小丫頭掉下去。荷花可不管這些,一雙大眼睛也緊緊盯着雪花幾人。
李達、夏氏當然也都盯着裡面的幾個丫頭。
柳枝捅了捅金花。
金花回頭。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