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一味天酆草——”檢視了準備好的藥物,卻還差了最關鍵的一味,眼看着再過幾天就是爹爹的壽辰了,展顏不由有些頭疼。
“明日,咱們去靈奚坊一趟。”
靈奚坊是候府主城的一個有名的黑市,來往交易的主要是出來歷練的各家武士,因這些武士走南闖北,便不時會有些好東西。
明瑞卻是有些擔憂,蓋因那裡魚龍混雜,還有可能稍不注意,就會得罪不定那方來的強者,別看小姐也算是候府嫡孫,可真碰上來頭大的,說不好也會吃虧。更不要說,那裡的秩序,主要是二房的人在打理。想了想就很是委婉道:
“小姐真是想要的話,不然就告訴侯爺一聲——”
天酆草什麼的,明瑞委實連聽都沒有聽到過,而且岳家庫房那麼大,都沒有這種物事,怕確然是極其珍貴的,可小姐真想要的話,老侯爺八成會爲她找了來——
話說小姐之前爲了儘快進階,也曾糟蹋了三爺送來的不少靈丹妙藥,可惜都不管用,瞧小姐的模樣,八成還是不甘心。
卻被展顏否決:“不要去麻煩爺爺。”
結合之前自己從府庫中拿的藥材,爺爺只要稍稍一想,怕是就可以推測出大概來。無論對任何一個武者而言,筋脈都是重中之重,沒有十足的把握,是絕不敢輕動的。以自己一直以來的“口碑”,展顏能想象,自己的計劃鐵定泡湯——
要怎麼解釋其實自己在醫道一途的造詣其實已經遠超世人?沒有合理的解釋的話,爺爺絕不肯讓自己冒險的。
欣慰於小姐確實懂事了之餘,明瑞又有些頭疼,再一想小姐好歹也是老侯爺唯一的孫女兒,便是遇上了二房的人,頂多受些委屈,量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也只得點頭同意。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便結伴往靈奚坊而去。
說是坊,其實更近似於一個小小的城鎮,位置也在候府主城的外圍,明瑞和展顏騎着馬走了小半個時辰,方纔到了靈奚坊。爲防二房的人認出展顏會找兩個人的麻煩,明瑞死活給展顏戴上了頂軟帽,自己也拿了另外的一個遮住臉。
好在靈奚坊中不乏得了好東西來賣,又唯恐被人注意到的人,也有很多一樣帶了這種帽子的,兩人的裝扮倒不顯得突兀。
“咦——”兩人剛進了靈奚坊,又有兩個少女帶了些僕從騎馬而來,卻在看到展顏的背影后齊齊一愣。
“琦菲,你看前面那個人,我怎麼瞧着,像是嶽展顏那個死丫頭?”說話的正是嶽無雙,死死盯着展顏和明瑞兩人的背影。
“就是她沒錯,跟在她身後的是明瑞那個死丫頭!”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僕,青珠的語氣和嶽無雙竟是如出一轍——
明明跟了個那麼廢柴的主子,明瑞還傲氣的緊,言下之意,那個廢柴嶽展顏纔是候府的正經主子,每每和自己嗆聲,真是有夠氣人的!看主子的意思,是要找嶽展顏的麻煩了,青珠頓時很是開懷。
“竟然真的是嶽展顏那個廢物!”成琦菲順着青珠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冷笑一聲,“聽說這個廢物這些日子可是脫胎換骨了,本小姐倒要領教領教。”
不怪成琦菲心生厭恨,實在是這之前,爲了討取成彭玉的歡心,嶽展顏在成家人面前小心翼翼到了甚至有些卑微的程度。作爲成彭玉唯一的妹子,成琦菲在展顏面前更是傲慢的緊,很多時候,簡直是把展顏當小丫鬟一樣指使,甚至多次當着很多人的面讓展顏下不來臺。
即便如此,展顏卻也不敢和成琦菲翻臉,反而順着成琦菲的意思,不斷的把爺爺和爹爹手邊的好東西偷渡出來,奉送給成琦菲這個未來“小姑子”,饒是這樣,還很難從成家人那裡得到個好臉。
卻再沒料到,就是這麼個整日在自己面前誠惶誠恐的窩囊廢,竟然因爲大哥要求娶無雙就爭風吃醋發瘋打了哥哥不說,還弄得自己爹孃下不來臺!
是的,聽說了成彭玉到嶽府求親時的遭遇,成琦菲和成彭玉的感受竟是如出一轍——
嶽展顏肯定是醋吃的太多,腦子酸出問題了,纔敢做出這麼瘋狂的事。等清醒過來,有她後悔的。
只是這次後悔也晚了,這倆兄妹一起打定主意——
要好好給嶽展顏個教訓,非得她痛哭流涕到眼前磕頭賠罪,不然,就絕不原諒她。
畢竟,龍源大陸從來都是強者爲尊,說句不好聽的話,嶽展顏這樣的廢物,也就是幸好出生在侯門,不然,鐵定是去青樓當妓/女的料——
之所以這樣說,主要是嶽展顏長得太美了,即便一向自視甚高如成琦菲,縱然心裡一萬個不情願,也只能甘拜下風。
可嶽展顏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自己的美貌了。
但凡是地位稍高些的人家,挑選妻子的唯一標準則全是內勁修爲的高低。若是對家族的成長毫無助益,這樣的女子,長得再美也只能成爲強者的禁臠罷了!
以嶽展顏的能力,大哥肯收下她做小妾都要偷着樂了,她倒好,竟還敢做出那般瘋狂行徑。
從知道大哥被打連帶着爹孃也被罵的臉上無光,成琦菲就憋了一肚子的氣,時刻準備着找個機會狠狠的羞辱一番嶽展顏。
只是那嶽展顏倒也學的刁了,本來每天無論如何都要找機會見一見哥哥的,現在倒好,竟是整日不見蹤影,甚至大哥都有些沉不住氣,開始拐彎抹角打探這個廢物的消息了。
看情形,怕是有高手在背後指點,這個廢物也學會欲擒故縱了。今兒個既然碰上了,可怎麼也要出了心頭憋了那麼久的一口惡氣纔好。
“小姐,前面應該不會有什麼好東西了——”明瑞站住腳,明顯有些失望。
靈奚坊越往裡走,環境就越糟糕金香書苑,相對的,武士的品階也就越低——道理很簡單,但凡品階高的,自會佔據外面有利的地形,裡面老鼠洞一樣的黑黝黝小巷,他們自然不會涉足。
當然,身手不好的話,手裡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好東西。
展顏也有些失望,偌大的靈奚坊,能看到出賣各種珍奇藥物並鋒利武器的,甚至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物事,卻偏是沒有自己要找的天酆草。
只是已然走到這裡了,展顏卻無論如何不死心:
“繼續找吧。”
說不好,前面就會有自己要找的藥草呢?
之前展顏也曾到過靈奚坊,卻還是第一次走的這般遠,眼看着兩邊的房子越來越逼仄,巷子也逐漸髒污不堪,展顏自己都不由的想打退堂鼓了。
剛想轉身離開,卻在瞥見路邊一個席地而坐的黑衣人面前的小攤時眼睛一亮——
黑衣人面前的地上,可不正擺着幾株天酆草?!
快走幾步,伸手就要去抓那幾株草,卻被斜刺裡伸出來的一隻手一下叼住手腕。
許是入手皮膚太過細膩,斗笠下的的黑衣人明顯有些怔愣,竟是緊緊握着,連撒手都忘了。
“喂,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家小姐。”沒想到小姐竟會在這種地方被人吃了豆腐,明瑞明顯有些氣惱,“你知道我們家小姐是誰嗎?也敢如此唐突——”
“好了,明瑞。”展顏失笑,上一世就是這樣,明瑞就跟個護雛的老母雞似的,從來見不得別人欺負自己,可惜自己不爭氣,總是讓明瑞受不少的窩囊氣。
方纔這個人的做法展顏倒也能理解,是自己太過唐突了,畢竟這可是價值昂貴的天酆草,這人連攤子都擺在這麼幽暗的地方,就是怕有人會見草起意、仗勢搶奪吧?而自己突然出手去拿,自然就犯了他的忌諱。
“小姐,你往後些,讓我跟他說吧。”明瑞皺着眉道。
實在是這人身上的氣味也太不好聞了吧?好像是什麼東西壞了的味兒道。可不要薰着小姐纔好。
展顏微微滯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黑衣人的腿——黑衣人即便這麼坐着,也能瞧出身量還是極高的,那兩條大長腿卻是毫無顧忌的伸展着,又見幾只綠頭蒼蠅不時飛來想要落到黑衣人的腿上,展顏立馬明白,這人怕是不良於行——
上一世自己自毀筋脈後,就曾經有長達數年的時間臥牀不起,期間明瑞又被嶽無雙找了由頭趕了出去,自己身邊根本就沒有一個伺候的人,也因此,身下生了大量的褥瘡,就經常會有這種味兒道……
怪不得方纔覺得男子的身手明明敏捷的緊,怎麼會如此憋屈的窩在這樣一個小地方,卻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回想起自己那會兒求告無門、狼狽不堪的躺在牀上等死的情形,展顏心口一陣發悶:
“明瑞,你去旁邊買些冷玉膏來。”
又蹲下身子,眼睛平視黑衣人——這會兒才發現,黑衣人竟是有着一雙宛若黑曜石一般的俊美雙眸,只是這會兒,這雙眼睛裡卻是寫滿了疲憊和冷酷。
明顯聽到了展顏的吩咐,男子眼睛定了一瞬,旋即又加了一句:
“再給我買些饅頭牛肉和水來。”
聲音雖是有些沙啞,卻是充滿了磁性。
那般居高臨下而理所當然的態度,使得明瑞頓時有些不高興,下意識的看向展顏,展顏點了點頭:
“照他說的去做。”
然後才一指地上的天酆草:
“這幾株天酆草我要了,多少銀子?”
“三千兩,”男子再次開口,又低低的加了一句,“一株。”
什麼?明瑞還未走遠,聞言好險沒氣死——什麼草啊是金子打造的不成?一株草就要三千兩,這跟打劫有什麼兩樣?虧小姐還好心給他買藥和吃的。
“三千兩?”展顏也是一愣,擡眼詫異的瞧了一眼男子。明瑞不清楚,展顏卻是曉得,這天酆草堪稱價值連城的靈草,對拓寬武人筋脈方面委實有奇效。
更何況眼前的這幾株天酆草全都是根莖雪白葉尖紫紅,明顯至少長了有幾百年。男子只要價三千兩,委實太過便宜了。
這般一想,對男子不由多了幾分好感——這人雖是瞧着冷酷,卻原來竟是如此知恩圖報的,自己不過是讓明瑞幫他買些傷藥並吃的,對方就如此慷慨大方。
只是看黑衣人已經落魄到了這般情形,自己卻也不好沾這麼大個便宜不是?當下躊躇道:
“我身上就帶了九千多兩銀票,就買你一株吧。”
一株於自己而言已經是夠了的。
明瑞一個受不住刺激,“咚”的一聲就撞到了路邊的一根柱子上——小姐是不是傻了呀,別人要三千兩,她倒好,竟然上趕着要送給別人九千兩。你說練武不成也就罷了,怎麼現在瞧着連腦子都出問題了?半晌才嘆息着遠去——抽空得教教小姐世故人情,這麼個性子,怕是讓人賣了還幫着數錢呢。
“三千兩。”男子聲音仍是淡淡的,卻有着不容置疑的果決。
這人——展顏失笑,倒沒想到性子這麼犟。想了想道:
“那我就佔了大便宜了。這樣,你還需要些什麼東西,告訴我,我都幫你給準備了,不然,這株天酆草,我拿的也不踏實。”
男子怔了一下,看向展顏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些:
“好。”
話音甫落,就聽一聲尖銳而又刺耳的笑聲在身邊響起:“廢物就是廢物,發花癡竟然發到這個地方。”不是成琦菲和嶽無雙一行,又是哪個?
“可不。”成琦菲眉毛一挑,居高臨下的瞧着展顏和黑衣男子,冷笑一聲,“果然都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還要把面容遮起來!不過,你今兒個倒是有自知之明,就你這樣的廢物,也就只好也找一個廢物,才般配嗎!”
雖然只是一眼,成琦菲就已經瞧出,地上的男人,雙腿怕是廢了的。
兩人一口一個廢物,完全沒注意到地上男子眼神已是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