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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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學校裡的最後一個學期,學業的壓力並不繁重,對於很多人來講從小學時候就開始如影隨形多年的各種大大小小的考試可能只下了這最後的畢業設計及答辯。即將真正走入社會,工作——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結婚、生子——自己做戶主、自己做家長,承擔起一個家庭的責任;相比讀大學時只是脫離開父母的視線生活在相對封閉的校園裡,這纔是人生真正獨立的開始,機遇和挑戰並存,風險和自由同在,看不見的無形壓力將伴隨生活的每一天!

相比這一切,學校裡的日子就像是人間的天堂一樣!

畢業設計不忙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閒聊,一位平時學習成績很差,幾乎是全靠同學幫忙、老師提溜、自己四處燒香拜佛才能勉強畢業的同學打趣地說:“我小的時候認爲世界上最大的官、最威風的人就是監考老師,而那個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監考一次考試,曾經教過我的所有老師無論男女老少全部都是考生,而我就是那個威風凜凜的監考官,憑着咱多年當學生而且還是壞學生的經驗,肯定讓他們無計可施。保證讓她們全部烤糊!是那種糊地黏在鍋底上,用鐵刷子蹭都蹭不起來!”引得大家一陣鬨堂大笑。

其實,即便是上學期間哪怕只是聽到考試兩個字就會撓頭抓狂、腿肚子抽筋的人,即便當時恨不得生出兩個翅膀能夠早日脫離苦海的人,在離開校園之後也會分外懷念那段時光,甚至會對很多正在經歷着與自己當初同樣煩惱的年輕人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告誡道:“好好珍惜現在的生活,不要等到有一天你離開學校之後才後悔才能意識到那是人生中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千萬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只是就像他們當初會把這些真心實意的告誡當作耳旁風一樣,正在經歷這些的年輕人根本體會不到其中的曾經滄海難爲水的無奈,一方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方面心中還有可能不以爲然地暗想——站着說話不腰疼!年輕人呀!就是這樣!有的時候明明是想讓他們少走些彎路,可是偏偏無論別人怎麼拉着拽着都要往岔道上走!可能生活就是這樣,聽來的經驗總是沒有親身經歷來地更加直接、更加深刻,哪怕在過來人看來是錯誤的,完全可以、應該能夠避免的!

也許是因爲分別變得迫在眉睫,也許是想抓住這幸福的尾巴,也許是對這段幸福時光的無限留戀不想留下過多的遺憾,班裡曾經並不和諧的氣氛變得越來越融洽,只是範圍只侷限於男生和男生之間,或者是男生和女生之間。輔導員還有班裡的同學都在試圖調和女生之間的矛盾,只是不管怎樣努力,女生宿舍的堅冰卻始終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當初那些在外人看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摩擦,現在看來都是些毫無意義的利益之爭,或是那些根本擺不上桌面可笑的嫉妒或自私的小心思,多年以來慢慢形成了一種巨大的慣性,就像是在冰面上滑行一樣根本就剎不了車了!再加上都是些自尊、自大而又自卑、自欺欺人的女人誰也沒有勇氣首先打破現在大家都已經習慣的局面,害怕已經平靜下來的生活再掀起新的風吹草動!

宿舍越來越像是一個客棧,只是一個晚上用來睡覺的地方!向真、田寧和隔壁宿舍的女生相處地不分彼此,每天一起逛街、吃飯、打牌,早已經樂不思蜀了!總是等到熄燈之後纔回自己房間睡覺。葉青,一個人忙着畢業分配的事情,整天神秘兮兮地根本沒有時間在宿舍裡閒呆着!賈曉晴和羅以安忙着談戀愛,一個是全職、貼身女友,只有到了熄燈時間才能被解放;一個是隻有吵架了,沒地可去了纔回來!原來宿舍雖然總是吵吵鬧鬧,可是畢竟還有些人氣,現在好了,平時只有紀敏弘一個人留守!像是傳達室的老大爺,接接電話、傳達一下信息!

羅以安和許諾在王強離開的最初一段時間裡,有一段甜蜜得直起雞皮疙瘩的日子,雖然很快恢復了老夫老妻一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卻又誰也離不開誰的日子。王強還是會經常給羅以安打電話,雖然知道自己早已經是不受歡迎的人!可是那幾個數字組成的電話號碼就像是刻在了心上,即使已經從手機上刪掉了也還是忘不了,閒暇的時候撥通羅以安宿舍電話如同每天上班打卡一樣自然。王強一時之間還是不能忘掉羅以安,甚至因爲她不再愛他而變地更加欲罷不能!這可能就是愛情的劣根性,越是不能得到的反而越是忘不了的,放在心裡永遠都是最好的!

有的時候,王強還會給羅以安寄些包裹,還都是些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只是不管是電話、信件還是禮物,都不能再帶給她任何快樂!就像是美麗的皇后送給白雪公主的蘋果,再怎麼漂亮也是有毒的,會要命的!可是羅以安的悲劇就在於本應該拒絕的時候,她偏偏沒有說“不”!是因爲貪圖這些小恩小惠嗎?也許有點,這些東西確實能夠滿足任何一個女人的虛榮心。但這種快樂因爲不能正大光明地、坦坦然然地享受,越來越像是一種負擔!拒絕、退回——既有顧慮又有點捨不得;留下來吧——只能偷偷摸摸的還要提心吊膽,唯恐許諾會產生懷疑。很多東西羅以安只能像做賊一樣鎖在宿舍的櫃子裡,或者乾脆就放在葉青那裡!哪還有什麼快樂呀?!

羅以安有時甚至會猜測這些都是王強惡毒的伎倆,就是要陰魂不散地提醒她這樣一個男人曾經存在過,並且留下過不能磨滅的印記。雖然已經分手了王強的癡情仍舊像是一個沉重的包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雖然心中早已經將王強列入黑名單恨不得兩個人終生都不要再有一絲瓜葛,羅以安卻仍要打起精神小心地和王強周旋着,不敢像對待一般的追求者那樣斷然、不留情面,她擔心自己過於決絕會激起王強的憤怒。說起來還是羅以安自己做賊心虛,把原本很簡單的事情搞得過於複雜了!王強也不見得就是離不開羅以安,畢竟這個世界少了誰日子都要照常繼續,只不過需要一段時間來緩衝罷了。可是羅以安卻沒有配合好,她過於軟弱、搖擺不定不僅讓自己左右爲難,還讓已經斷了念想的王強重新燃起了小火花,總覺得還一息尚存,接着受這“二茬罪”!

羅以安到底在還怕什麼呢?!其實她心裡清楚,她所害怕的不是什麼決鬥、甚至潑硫酸毀容,她只是擔心王強會將他們兩個人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告訴許諾,這纔是羅以安不能接受的極端行動!這是她的死穴!對她而言,可能就意味着雞飛蛋打,兩個男人一個也沒保住,說到底還是不忍心讓許諾傷心失望!恰恰也是因爲這種“第一次理論”,羅以安接受王強禮物時所帶來的忐忑不安和愧疚都是擔心有愧於許諾,並不是因爲虧欠了王強的癡情。也許在她的心裡早已經認定一個女人的“第一次”就是她對於一個男人最大的犧牲!就憑着這份犧牲她可以理所當然地在這個男人面前一直享有某種特權!

在兩個人相戀的日子裡,羅以安從來都沒有夢到過王強,而現在她卻會常常夢到他,只不過都是些擺脫不掉的噩夢,猙獰着突然出現在她和許諾面前。這所有的憂慮、擔心沒有其他人可以替她分擔,許諾方面自然是要守口如瓶的;就連葉青——羅以安最好的閨中密友,平時都是無話不說的!可是一個女人本人認定爲不光彩的,除非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否則不會輕易向最親密無間的好朋友透露,唯恐讓別人失望。羅以安只能犢子一個人承受着來自王強的、許諾的、自己的還有葉青的多方面心理折磨!

做事果斷、條理清楚的葉青並不瞭解其中隱秘的苦衷,因爲總是要應付王強的電話還要幫她對許諾隱瞞,對於羅以安的拖泥帶水早已經滿肚子牢騷了。一時糊塗並不可怕,怕只怕不知悔改!錯上加錯會讓一切如同發生裂變的原子核一樣以驚人的速度繁衍下去,直到最後無法收場。羅以安在編造第一個謊言的時候可能根本就沒有想到維持一個謊言往往比編造一個謊言需要花費更多的心思、更多的精力。可是謊言終究還是謊言無論你自以爲安排得多麼天衣無縫、滴水不漏,事實總是在不經意間被一個意想不到的細節出賣。而別人對你的信任一旦發生動搖就會迅速以點帶面直至席捲全局。這樣全線崩潰的局面還不是終點,緊隨而來的信任危機會讓事情陷入惡性循環的泥潭。面對這樣混亂的局面難免讓人不是所錯,不知道究竟要從哪裡着手修復,還是乾脆從頭再來!

自食其果的羅以安只能一邊敷衍着王強,一邊繼續對許諾隱瞞着一切,羅以安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期待畢業,不爲別的只爲了能夠儘快離開學校,跟着許諾一起走得遠遠的徹底擺脫王強的糾纏,只有這樣才能夠徹底和過去割裂。然而事情並不能像羅以安想象的那樣風平浪靜地結束,她費盡心機隱瞞的真相還是在不經意間泄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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