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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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以安就是這樣總是容易頭腦發熱、又偏偏喜歡在大腦充血、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做出很多重大決定、重大抉擇。清醒之後即便意識到什麼也不會想辦法去補救,而是任由事情沿着錯誤方向自由發展。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想任何可能的後果,好像只要自己不去想惡果就會自生自滅。猶如一隻鴕鳥看起來身高馬大、威風八面的,遇到危險只知道把腦袋深深地埋在沙子裡,以爲只要自己看不到自己,任何風險也就跟着找不到自己了一樣。只是羅以安當時還意識不到所有不經意間播下的種子總有一天會發芽結果的,她也不曾想到任何人都要爲自己的愚蠢行爲付出代價,哪怕是在酒後。

羅以安這樣的人難免目光短淺,很少會設想未來。她們更加看重的只是眼前的、當下的。因此在當時甚至隨後很長一段時間,羅以安對於王強的感情都是真誠的,都是發自內心深處的。

羅以安寫給王強的第一封信從晃動的火車上就開始了,完全不符合語文老師的寫作要求沒有任何中心思想,看到什麼想到什麼就用筆記下來,好像王強就在自己身邊兩個人在絮絮叨叨地說着悄悄話,火車又到了哪一站,對面座位有個小嬰兒一直都在哭;一路寫到了學校,安排妥當之後晚上就趴在宿舍的小桌子上又密密麻麻地寫了十幾頁。去郵局發信的時候第一次郵寄平信超重了,多貼了幾倍價錢的郵票。那麼厚厚一沓的信,讓王強如臨其境,哪裡是宿舍、食堂、教室;食堂哪個窗口的菜既便宜又好吃;去哪裡打熱水、洗澡、寄信……全部門清。

每到週六晚上羅以安都會在樓下舍管處等待王強的電話,到了七點半他的長途會準時打來。王強並不擅長寫信訴衷腸,自小就沒有好好讀書,寫些甜言蜜語、山盟海誓着實有些難爲王強了,再說王強總覺得羅以安已經是自己人了,用不着那些花裡胡哨的、中看不中用的招數。因此每次通信,他那大得出奇、伸腿拉胯的字佔不滿兩張信紙。但是王強每次都在寄信的時候偷偷夾張鈔票,有時是十元的有時是五十元的。隔上一段時間還會給她寄包裹,衣服、毛絨玩具反正都是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

開始的時候羅以安也曾拒絕,可是她的拒絕總像是打在了棉花堆上,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度。相比之下反倒是王強更加理直氣壯,我買禮物送給你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隔着電話線羅以安都能想象到他瞪着眼睛、梗着脖子,理直氣壯的樣子。時間久了,羅以安慢慢變地心安理得起來,反正王強也並不缺錢。是的,王強確實不在乎這些,高中畢業之後他順理成章地留在爸爸的公司上班,自己家裡的公司遲早都是要交給他來打理的,越早接手當然越好,因此作爲太子爺的王強並不缺錢花,公司給他的工資純粹就是零花錢。

人們都說金錢不是萬能的買不來人的感情,這也曾經一度或者一直以來都被很多人視爲絕對真理。但是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現代社會究竟還有多少情比金堅、至死不渝的佳話呢?!但是王強那些在羅以安這個窮學生看來價值不菲的禮物還是物有所值的,還是換來了她的情感,哪怕只是一種不忍背叛的情感,至少將這段感情的壽命儘可能地延長、再延長。

在學校裡有幾個人都在公開追求羅以安,她小心地和他們周旋着,獻花、情書、請客吃飯或是看電影全都盛情難卻地勉強接受着,然而態度總是半推半就、欲拒還迎,模模糊糊地讓人看不清楚,推辭卻不是拒絕讓人總是覺得一息尚存還不能完全放棄。羅以安喜歡並享受着這樣的情感遊戲,原則就是不拒絕、不承諾、不負責,讓幾個男人都圍着自己打轉,爲自己神魂顛倒,欲罷不能,而她自己樂在其中。不可否認羅以安之所以沒有做出移情別戀的事情和這幾個男人的綜合素質並不高也有直接原因,有王強這個多金、實力超羣的超級備用輪胎墊底,羅以安認爲自己就應該眼光刁鑽、苛刻一些。

但是大學生活還是爲她敞開了一片廣闊的天地,以至於羅以安不能對兩個人之間巨大的鴻溝裝作視而不見。學歷上的差異看起來只是文憑的不同,說起來也好像只是小事。其實,實際情況遠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由於學歷差異可以直接派生出很多不同的併發症。撇去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小到在公衆場所講話的聲音高低;是不是要對飯店的服務員使用敬語;夏天在大排檔吃燒烤的時候能不能脫掉上衣,赤膊上陣等等,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可是恰恰是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才構成了生活本身。

當然雖然很稀少,但是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是存在可以跨越一切障礙的真愛。可是這兩個人的愛情,可能基礎還並不十分牢固,又不能做到換位思考、相互了理解、相互寬容。王強感覺羅以安變得有些矯情,臭毛病越來越多。曾經讓羅以安心醉神迷的大大咧咧現在也變成了不拘小節、粗俗無禮。

除了這些感覺,兩個人之間還存在着很多更加現實的問題。畢業之後羅以安還會回到家鄉嗎?回去之後兩個人就一定會幸福嗎?他們兩個人的未來究竟能夠走到哪一步呢?這些問題偶爾也會從心裡跑出來,好在羅以安一向是個盲目樂觀者或是叫做逃避現實者,走一步算一步吧!羅以安想,未來充滿了無數的未知,因此未來的事情不用現在來考慮,而且什麼都計劃周全了、什麼都安排妥當了,還是愛情麼?不就成了陰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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