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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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管羅以安怎樣極力討好婆婆,婆婆對於她——這個即便當初是迫不得已的奉子成婚而現在木已成舟的法定兒媳婦一直以來都打心眼裡不滿意。而這不滿意的種種理由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羅以安是北方人!

這也恰恰是羅以安想不通的,她甚至想都沒想過這也會成爲被拒絕的理由!**、澳門都已經迴歸祖國了,怎麼還會有南方、北方的界限之分!就算這條看不見的界限是存在的,自己跨越了大半個中國地圖來投奔她的兒子,孤身一人來到這舉目無親的城市!難道這不應該讓人更加感動嗎?!

其實婆婆所有的不滿意可能都是源於希望的破滅!一直以來婆婆對許諾的管教都非常嚴格,考上大學之後更是正兒八經地、嚴肅認真地和許諾交代過——嚴禁在讀書期間談戀愛!每次通信或是打電話都會反覆叮囑,如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一定要嚴格貫徹執行,一定要牢牢記在心間 !

所以許諾和羅以安談戀愛的事情一直都是瞞着家裡人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羅以安這個人的存在!誰知道好不容易等到兒子畢業了也順利參加工作了,居然從天而降一個兒媳婦,而且還挺着個大肚子根本由不得你反對。這能不讓人窩火嗎?!而這筆帳當然不會算在自家兒子身上,怪也只能怪羅以安!

因爲羅以安之前已經懷有身孕婆婆看在未來的孫子面上還有所顧忌,現在只要許諾不在家的時間,婆婆的臉色就會陰沉得如同數九寒天般,三伏天只要看看她的臉色就用不着開空調了,保證你就跟掉進冰窖一樣全身的汗毛孔都會往外嗖嗖地冒涼氣兒!

不管是在廚房還是客廳,不管做什麼家務活婆婆都會聲音很大地摔打着,躺在牀上的羅以安根本不能好好休息,常常翻來覆去地捉摸婆婆——勤儉節約地可以和雷鋒同志媲美了,家裡的很多擺設都陳舊地快成古董了,很多東西的念頭比許諾的年紀還要大呢,就這兒用到現在還捨不得扔呢!

娶了她這個兒媳婦婆婆的心裡該有多麼不情願呀?!否則怎麼捨得如此摔打家裡這些古董級的鍋碗瓢盆呢?!如果這些上了年紀的盆盆罐罐爲此不幸犧牲了的話,自己的罪責肯定又會多加一條。羅以安不顧醫生的囑託,在牀上躺了幾天之後就開始四處找工作。

那是一段特別艱苦的日子,因爲聽不懂當地的方言,就連坐在公交車上也不踏實,總是害怕會不小心坐過頭兒。羅以安就採取最簡單也是最笨的方法,從站牌上查清共有幾站地,坐在車上每過一站就在心裡默默地數着。即便這樣她還是沒少跑冤枉路,因爲她的方向感實在是太差了,每次到了新的地方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現在又加上語言不通。

那時候每天在外面這麼瞎折騰,羅以安就會從心底佩服那些出國的人,敢把自己放到一個語言不通、完全陌生的環境裡,就連看到的面孔都不是平常見慣的,真有勇氣呀!就衝這兒,就讓人佩服!多不容易呀!

不管每天在外面奔波地多麼辛苦羅以安也不願意提早回家,中午都是隨便湊合一頓,有時沒什麼事她就一個人在外面無所事事地閒逛,常常會不知不覺就逛到了許諾的單位,等他下班兩個人再相跟着一起回家。

工作並不好找,想要方方面面都合心意的就更加不好找了!好不容易有家公司願意要她,雖然距離家裡實在是太遠了,羅以安還是答應了,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只能是勉強自己遷就了!上班之後羅以安覺得自己每天簡直就是披星戴月地忙活了,只是這樣的起早貪黑還是不能讓婆婆滿意!

只要羅以安回到家無論多晚,婆婆就要開始大聲喊累喊辛苦什麼自己退休了倒成了老媽子了;什麼伺候三個大活人比上班還辛苦;指桑罵槐地埋怨公公只知道一天在外面下棋閒逛一點忙都幫不上。想指着週六週日休息休息更是比登天還難!早早就起來在你房門口溜達着、咳嗽着,讓人感覺躺在牀上就是罪大惡極的事情!

吃過早飯之後已經早早給你安排好了一天的工作:擦玻璃、擦油煙機、洗被罩……都是些費時費力還很難見到成效的活兒,如果單是體力勞動倒也沒什麼,無非就是腰痠背疼一點罷了!婆婆還從精神上摧殘人就像是舊社會資本家的監工一樣在旁邊盯着,這個不對、那個不對、這樣不行、那樣不行地處處挑毛病!

注意,不是教你應該怎麼做家務,純粹爲了打擊你的士氣、滅掉你的銳氣,常常是滿臉不屑地指責,你們北方人呀!就是不行、平時就是太懶惰,怎麼會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會做呢?!簡直比上班還要累!小兩口根本就沒有什麼二人世界!

怒火像是水中漂浮着的救生圈,使勁摁下去了一鬆手就又輕而易舉地上來了,可是羅以安只能忍耐!依着她以前的火爆脾氣,她是不會輕易嚥下這樣的冤枉氣!倒不是因爲四處碰壁消磨了秉性,實在是因爲這個人生養了自己親愛的許諾,就是看在許諾當初爲了與她結婚不惜與父母鬧翻的情分,羅以安都不忍心再讓他爲婆媳關係傷腦筋,夾在兩個人中間左右爲難。

好在羅以安的忍氣吞聲許諾都看在眼裡,總是在婆婆面前幫她說些好話。當然這樣的舉動並不高明,只能讓婆婆產生兒子白養了、娶了媳婦忘了孃的灰心和失落,而這些是會加倍報復在羅以安的身上的。只要一回到兩個人的小屋裡對羅以安更是格外體貼,端茶倒水、捶腿按腰的,嘴上摸了蜜兒一樣,說盡好聽的!

有時羅以安甚至會想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處理不好婆媳關係,即便不能像親生母女那樣貼心,至少應該像她們這樣表面一團和氣,那些和婆婆吵鬧地不可開交的女人說到底可能並不真心深愛婆婆的兒子,否則即使是爲了自己的丈夫受一點丈夫媽媽的氣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呢?

星期天羅以安從菜市場回來,在外面開門的時候聽到很熱鬧,只是推門進來後一陣尷尬的沉默,屋裡人都顯得有些不自然。羅以安猜測在她進門之前屋裡的人一定在熱火朝天地議論她呢,心裡就有些不高興,招呼打得也就透着一層冷淡!其實客人並不是外人,是許諾的親小姨,婆婆的親妹妹!總感覺自己是外人的羅以安簡單打了招呼之後就想進自己房間了。

婆婆見狀趕忙說道,魚買回來沒有?你先到廚房收拾好!洗洗乾淨!一定要把魚鱗刮乾淨!一點都不能留,否則會腥的!雖然現在賣魚的都會免費收拾好,可是婆婆總是不用,羅以安不知道是家裡一直都有這樣的習慣還是她過門之後新添的毛病,說什麼那些賣魚的會偷偷留下魚籽和魚泡接着賣錢,還是自己拿回家來收拾放心!

外面的人喝着茶、吃着水果熱火朝天地說些張家長李家短的閒天,羅以安卻一個人像個小保姆一樣在廚房裡面忙活着。本來許諾的家鄉話對羅以安來講一直都像外語一樣難懂,別人講話的速度稍微快一點,她就只能完全靠猜、靠蒙來推測別人的意思了!

其實那天他們在外面講話語速特別快嗓音也壓地很低,可能是婆婆一時大意了或者是那幾個字出現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羅以安居然鬼使神差地聽懂了!原來婆婆掛在嘴邊的那幾個字竟然是“送上門的”。羅以安在那個瞬間不是憤怒,而是驚愕!她沒想到婆婆竟然會這樣詆譭自己的兒媳婦!再怎麼說他們也算是一家人呀?!

羅以安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她真想跑出去掀翻茶几,摔了茶杯濺她們一身茶水、讓那些蘋果、橙子滴溜溜地滾的滿地都是,然後再揪住婆婆的衣領、狠狠扇她的耳光!就像當年孫悟空大鬧天宮一樣折騰得人仰馬翻才能解氣!

然而她也只能這樣想想,再怎麼生氣也不至於完全喪失理智!但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傻乎乎地在廚房悶頭幹活然後再陪着笑臉虛情假意地和她們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了!別人都已經欺負到自己頭頂上了,就是條小狗都會虛張聲勢地叫喚兩聲!何況人呢?!真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自己再不弄出點聲響來,別人還當你是傻子呢!

想到這兒,羅以安把手裡的魚哐噹一聲扔回盆裡,摘下圍裙往水池邊上一摔!恨恨地想:這魚我是不收拾了!誰愛吃,誰做!姑奶奶還不伺候了呢!轉身踢踢踏踏地穿過客廳回到自己房間換了身衣服拿着手提包就出來了。

在門口換鞋的時候小姨心虛地故意搭訕,操着一口蹩腳的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問她是不是要出去。像是就着鹹菜條吃漢堡,要多彆扭有多彆扭!羅以安偏偏不領情故意裝作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低着頭誰也不搭理,也沒和公公婆婆打聲招呼,氣呼呼地摔門出去了。

正是週末,身處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羅以安反而倍感淒涼、孤獨。這算什麼日子呢?結婚了卻還是沒有屬於自己的家,在現在的人家家裡她總是格格不入的外人!就算要離家出走,除了商場連個能夠投靠的地方都沒有!

甚至現在除了正在公司加班的許諾連個能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又不敢給孃家打電話訴苦,孃家實在是太遙遠了!遠水解不了近渴,知道了只能是徒增家裡的煩惱,不到萬不得已打給孃家的電話只能是報喜不報憂!想了半天還是隻能撥通葉青的手機。

葉青就是羅以安的垃圾桶,碰到什麼不高興的事都會第一個想到她一股腦的倒出來心裡就會好受很多;而且葉青還是羅以安的智囊團、百科全書,雖然葉青還沒有結婚,可是好像沒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無論是人際關係、辦公室政治、婦科小毛病、避孕還是夫妻之道、婆媳關係,都能頭頭是道地講上半天!

葉青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靜,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反覆勸說羅以安千萬不要去許諾的公司找他哭鬧,撒潑耍賴恰好中了婆婆的圈套!畢竟羅以安自己只是在廚房斷章取義地聽到了幾個詞而已,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婆婆當時就是在背後和別人講她的壞話!退一步來講,就算事實就是羅以安推測的那樣,也只能裝作不知道!否則婆婆一旦反咬一口羅以安甚至會失去許諾的支持,那樣就無法收拾了!這些都只能是緩兵之計,最好的辦法還是儘快買房子或是趕緊出去租房子,在雙方還沒有撕破臉之前搬出去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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