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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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宿舍裡的其他幾個人卻不甘願接受這樣平淡的結局,不是想爲田寧叫屈鳴不平,或者想要懲罰變心的陳世美,純粹就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很早以來她們就已經意識到田寧的那個神秘人一定出了什麼問題,她們甚至比田寧本人還要及早發現了變故。首先電話熱線突然冷卻了,原來可是每天都會不止一個,而且每次都像是馬拉松一樣漫長。很多時候她們躺在牀上裝成看書、睡覺或是聽音樂,其實耳朵都像雷達一樣支愣着,希望能捕捉到一點蛛絲馬跡,從而判斷出電話另一端的神秘人到底是誰。女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和她們的嫉妒心一樣旺盛。

事情的最終發展雖然隨了她們的心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田寧並沒有像她們想象中那樣痛不欲生!按說不應該這樣平靜的,至少也應該傷心欲絕纔對,否則怎麼對得起大家一直以來望眼欲穿的幸災樂禍呢?否則豈不是有些頭重腳輕、虎頭蛇尾了嗎?人們總是有足夠的力量來忍受別人的痛苦,她們的同情心此時往往已經消失殆盡,那些氾濫的、不值錢的憐憫都是留給不相干的人和事的,比如沿街乞討的真的或是僞裝的乞丐;或是電視上被拐賣的兒童或者婦女!但是對於周圍人卻往往缺少客觀的評判、真誠的讚譽和起碼的尊重。不可否認,很多時候我們的快樂都是建立在周圍這些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人的痛苦之上,否則怎麼能體現優越感呢?

女人這種毫無目標的嫉妒非常可怕!有目標、有原因的嫉恨總會隨着目標的破滅、事情的解決自然而然地消失;這種沒有根源的妒忌卻可以無孔不入所向披靡,讓人防不勝防。其實很多人都不乏追求者,物以稀爲貴麼?!這個學校裡的女生不論高矮胖瘦,只要願意都可以昂着頭猶如高傲的公主一樣在校園裡優雅地穿行,賈曉晴曾經不是已經下過斷語麼——在這個學校裡母豬都嫁得出去!何況她們雖然稱不上花容月貌但還是能夠各領風騷的,正值青春花季哪有醜姑娘呀?!單單只是那些青春的風韻、天真的妖媚自有令人憐愛的魔力。但是女人永遠不能滿足於自己所擁有的,她們的慾望永遠都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其實大可不必每天紅着眼、唑着牙花子羨慕別人的好運氣,除了折磨自己以外,嫉妒對於改變現狀於事無補,要麼堅守,要麼改旗易幟。每個人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緣分,老天爺從來沒有真正遺忘過每一個人。羅以安其實早已經有了男朋友,只是一直都對外人保密。她萬分慶幸自己當時沒有一時衝動把所有事情都對賈曉晴全盤托出,否則恐怕現在早已經街聞巷知了。這件事目前爲止只有葉青一個人知道,女孩子不能總是獨自承擔秘密,她們需要分享者或者分擔者。

那個人叫王強,人如其名,孔武有力、說話粗聲大氣。是所有老師和好學生眼中名副其實的問題學生:抽菸喝酒、曠課逃學、打架鬥毆、惹是生非。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反正當時很多人都想不通羅以安怎麼會在高考前的關鍵階段開始明目張膽地早戀,對象又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學生。

其實,羅以安自己也想不通,她做很多事情從來沒有考慮過後果,也往往沒有什麼特殊的、拎得起來、說得清楚的原因,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走到哪算哪。反正當時羅以安就是喜歡王強,喜歡他人如其名黝黑透亮的健壯;喜歡他玩世不恭、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無所謂、大大咧咧的神情;喜歡他總是呼朋喚友、前呼後擁的豪情大義;甚至王強與別人打架動刀子在她看來都充滿了無限的男人氣概,這樣的男人無疑會讓高考前壓抑的生活變得新鮮刺激。

可是他們一直都是兩個不同圈子裡的人,羅以安總是遊離在所謂的好學生和壞學生兩個圈子之外,哪個也不真正屬於;不屬於優等生的範圍,因爲她的成績一直都是中下游,不是特別突出也不特別壞,她也不喜歡那些除了唸書不解任何風情,什麼都不知道的優等生;可是她也不能被王強的圈子真正接受,因爲在他們那些小混混的眼中羅以安反而又變成了那種聽老師話、聽家長話,從來不出來鬼混的好學生。

羅以安當時的處境確實就是這樣讓人尷尬,尤其是對於她那顆不安分的、總是渴望標新立異的心。從不被人給予衆望——比如沒有任何人指望羅以安能夠有朝一日考個清華或是北大之類的名校一鳴驚人;當然她也從來都不惹什麼大亂子讓人操心,屬於容易被人遺忘的無大害也無大用的衆生之一。說不準就是爲了證明自己存在的附加價值,或者就是爲了標榜自己還是與衆不同的,羅以安纔會把早戀搞得轟轟烈烈,誰說得清呢?

羅以安的暗暗喜歡後來還是等到了機會。有天晚上王強破天荒來上晚自習,可能是實在沒有別的事情可幹了,才跑到教室來聊天了。他們這些人就是這樣只有實在沒地兒可去了纔會跑到教室來,當然不是爲了學習,只不過是消磨時間罷了。王強直接坐到了羅以安旁邊的空位上,不是王強對她也有所企圖,當時純粹爲了和坐在羅以安前排的男生聊天方便而已。很多時候機會就是在不經意間產生的。

開始的時候王強只是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沒一搭和羅以安扯上兩句,後來不知怎麼兩人就說得熱絡起來。羅以安的作業被扔在了一邊,側着頭神情專注、熱情,以含笑的大膽對視鼓勵着他的談興,王強更是猶如上滿弦、充滿電一樣士氣高漲,頭趴在桌子上,仰望着羅以安,兩個人不顧影響前後左右的同學學習嘀嘀咕咕說了一晚上。

“這一晚上淨嘮嗑了,都耽誤你學習了。”晚自習結束的時候,王強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和你嘮嗑挺有意思的,以後有機會咱們接着聊!”羅以安無所謂地撇撇嘴。

這以後王強來教室上晚自習的頻率明顯高了起來,只要一來就會擠走羅以安的同桌坐到她的身邊來。有的時候兩個人也不怎麼說話,王強就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上看羅以安學習,羅以安的手很漂亮修長白皙手背有極其淺淡的青筋,指甲剪得很短,乾乾淨淨得也不擦指甲油,握着筆的時候手自然攥成了個小拳頭在王強看來特別小巧可愛,像是剛出鍋的發麪包子,讓人很想上去咬一口,王強常有一股衝動,要在羅以安的手上印上自己的脣印。

王強常常就那樣長時間地保持着同一個姿勢,眼神幾乎都很少挪動地盯着看,直到羅以安的鎮定自若越來越僞裝不下去,直到她的臉慢慢紅到了耳根纔不情願地把眼珠錯個位置。

後來兩個人變得更加熟悉起來,年輕人之間是很容易找到共同話題的,何況兩個人都在極力向對方靠攏,彼此間說話也變得越來越輕鬆、隨意起來,而這份親近又是別有意味的。

忘記了事情最初的起因,好像是因爲羅以安帶了一條紅色的頭繩,王強揶揄她,說她不像白毛女倒很像黃世仁他媽。那你就是黃世仁他爸。羅以安脫口而出之後,才感覺到這話很有些打情罵俏的深層涵義,臉就紅了,目光卻不躲閃,迎着王強探照燈一樣深究的眼神,兩個人對峙了很長時間,直到班主任來突擊檢查晚自習,王強才從後門偷偷地溜了出去。羅以安卻被他意味深長的眼神攪得一晚上一頁書都沒看下去。

高三之後,羅以安就不再住校每天晚自習結束之後都會騎車回家,遠遠地就看到王強那撥男生在馬路上毫無顧忌地拉着橫隊,騎車的姿勢也都很古怪,全都故意使勁向外撇着雙腿,做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羅以安使勁蹬了兩下車子,存心從王強和另一個男生的空隙之間鑽了過去,身後傳來一羣男生故意吼出來的歌聲“親愛的,你知道我在想你麼?今夜想你是我唯一的夢想!”晚上到家之後本應該繼續複習一會的,羅以安還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這一晚上算是徹底毀了,索性關上臺燈上牀睡.覺了,只是翻來覆去地很久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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