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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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流逝不再驚心動魄,而變得平靜、寂寥無聲,但日子還是嗖嗖地就過去了。其實不論是高興的、痛苦的還是平淡無奇的都一樣如流水般滑過,無聲無息。這樣一成不變、千篇一律的日子可不是朝氣蓬勃的年輕生命所期待的,她們不能忍受生活像白開水一樣寡淡,哪怕就是瞎折騰也總得折騰一番才能對得起這鮮活的、活蹦亂跳的、不斷撲騰的年輕生命。好在人類的感情錯綜複雜,除了親情、友情外還有其他的替代品,何況愛情又是那樣讓人牽腸掛肚、欲罷不能,而她們又都到了可以公開談愛的年紀。不像初中或是高中,學校班主任、家長三令五申嚴禁早戀,好像誰如果早戀就像是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家長、對不起社會、對不起人民一樣;到了大學之後講求的是“不提倡”,每個春心萌動的學生看到的都是條例隱藏的另一深層的涵義——不反對、不禁止,每個人都像是得到搖頭不算、點頭算的默許,彼此間心有靈犀。

每到新生入學的日子,高年級的男生都是最忙的時候,他們滿面春風、兩眼放光藉着接待新生、幫助老鄉之名將所有新來的女生明目張膽地欣賞個夠,而後還會做出整體評判、整體估計,或者總體水平不錯、或者有的土裡土氣、有的俗裡俗氣,可是一年土、二年洋,還是都有上升空間的。可見在這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校園裡,女生是多麼受到追捧。有次她們看到一位身材如同武大郎一樣的女生“小鳥依人”地靠在一位體積還不到自己一半的乾癟男生身上,一向嘴巴不饒人的賈曉晴嘆着氣說道,真是母豬都不愁嫁不出去!咱的白馬王子都躲在哪兒曬太陽呢?讓旁邊的羅以安差點沒活活地被一口水嗆死。

愛情對於絕大多數的男人和女人來講有着完全不同的定義:對於男人來講只是需要按部就班履行的程序:在適當的年紀找到一個相當的女人,談談戀愛、結婚、生子,人生的某個重大篇章就算完結,花前月下、風花雪月都是前期投資罷了;大多數的女孩子對於愛情的幻想都來自瓊瑤的言情小說,要有或是浪漫、或是意想不到的初次邂逅,愛得轟轟烈烈、感天動地,每次短暫分別都是被眼淚浸溼的難捨難分,最後歷盡磨難有情人終成眷屬。就像大話西遊中的紫霞仙子(看吧!仙子都不能脫俗!何況凡人!)期盼着真命天子駕着七彩祥雲從天而降!

愛情對於女人來講就是一種嚮往、一種期盼、,一種與現實生活截然不同的傳奇,即便不能鑲滿鑽石、璀璨得別人都睜不開眼鏡,最差也要鑲着金邊,否則與現實又有什麼區別呢?至少在青春年少的時候應該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吧!只有在青春年少時愛情才能滿足內心的幻想,人一旦長大了成熟了,愛情就會加入很多複雜的理智!正所謂人不風流往少年,愛情的最佳拍檔就是年輕,恰恰因爲少不更事、不夠成熟、不夠世故,才更容易犧牲、奉獻,才更容易心無雜念,即便年輕的愛情總是不夠圓滿,可是卻更加純粹。年輕的時候無論怎麼荒唐都是正經,一旦老了,就連回憶年輕的荒唐都會被視作不正經。

愛情自古以來都不是輕鬆愜意的,無論是跌宕起伏的還是平淡無奇的,不管表現形式怎麼千奇百怪,但還是有共性可供遵循,那就是刨除很多盲目的激情,我們(不論男人還是女人)對於愛情的態度往往就是自己對待人生的態度:有的沽名釣譽、另有所圖;有的主動出擊、積極爭取;有的日久生情、水到渠成;有的氣急敗壞、反目成仇!還有一見鍾情,生死相許!

晨陽第一次看見田寧的時候是新生入學報到的時候。作爲剛剛分到學校的年輕教師,晨陽被委派到報到處負責調度安排車輛,將新生和陪同的家長從車站接過來,再將返鄉的學生家長送回火車站。那天是學生報到的最後一天,明天新生就要正式開始軍訓了,因此很多家長都集中在那天回去,等車的人特別多。已經到了九月份這座城市的“秋老虎”卻仍然餘威不減,炙熱的天氣、擁擠的人流、瑣碎的事物讓晨陽感到煩躁不安,感覺自己就像是吹滿了氣鼓鼓囊囊地放在大太陽下面暴曬的氣球,隨時都會炸開。

就在這時,晨陽看到了人羣中的田寧,他幾乎是從烏泱烏泱的人羣中一眼就叨出了田寧,就像是在高空盤旋的老鷹一眼就準確地發現了自己的獵物。她是那麼卓爾不羣,在擁擠不堪的人潮中那麼顯眼,猶如一隻美麗哀傷的白天鵝一樣。田寧當時正站在一輛馬上就要開走的大客車旁,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哭泣,眼淚成股成股地往下流,她就翻轉着手背一下一下使勁地擦,惹得車上靠窗坐着的中年婦女眼眶也跟着紅了起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根本不用推測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母女,因爲兩個人都長着一模一樣紫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光潔飽滿的額頭。晨陽突然想到以後他們兩人的孩子也會有一雙這樣紫葡萄般迷人的大眼睛,心裡就有些甜蜜,這個素昧平生的女學生居然讓自己設想到了那麼遙遠的未來,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看來自己喜歡上她了,晨陽對於怦然心動的一見鍾情深信不疑。

會跳舞的人身上彷彿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有的優雅從容、有的個性前衛、有的嫵媚妖嬈、有的輕盈靈動、有的清新脫俗,田寧當時穿着一件有很多褶皺的連衣裙,長髮在腦後綁成了一個利落的馬尾,腦袋前面梳理地一絲不亂,露出飽滿而光潔的額頭。客車很快就開走了,田寧就像條靈活的小魚一樣在人羣中穿梭而去,晨陽癡迷迷的目光追隨着她低着頭抹着眼淚離開,憐愛之情油然從心底升起,有種衝動想去安慰這個可能初次離開父母的嬌嬌女。這種感覺是晨陽從來沒有過的,並不是因爲晨陽缺乏戀愛經驗。

一直以來晨陽都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各種用來讚美人有些誇張、有些肉麻的形容詞用在他的身上也並不都是言過其詞,人長地高大帥氣、長腿寬肩,精通各種挨不上邊的體育運動、跑步、籃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模仿王傑的歌可以以假亂真,國標舞更是高手,更難得是每天這麼遊手好閒地學習成績還很優秀。這樣的人自然是不缺女孩子追捧的,讀大學的時候院裡的女生甚至爲了他大打出手,不顧體面的互相拉扯着、咒罵着,長頭髮被一把一把地拽地滿地都是。這樣的男生自然也會被寵壞,基本上只知道享受不懂得付出,晨陽今天第一次感受到這樣一種柔軟的牽掛和惦念,似一種池水微瀾的平靜和超然。

第二天的新生軍訓動員大會上,晨陽居然又從一片一片穿着同樣迷彩服分不出個數的學生中看到了田寧,心中一陣竊喜,雖然不在他即將任教的專業,卻也還是一個系的,有種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感覺,心中更加認定這是上天安排好的緣分了。雖然兩個人的身份不同,一個是學生、一個是老師,但是對於這座校園他們都是新來的,需要適應新的工作、生活環境,結交新的同事、朋友,適應自己新的角色定位,每天都有新的挑戰,日子忙碌而充實。

晨陽不知道田寧有沒有注意過自己——意氣風發、才華橫溢的年輕講師,兩個人現在還沒有什麼機會講話,但是晨陽只要稍有空閒,田寧就會跑出來在他的腦海裡面揮之不去。因爲都在一個系,機房或是教學樓的走廊上都有見面的機會,田寧常常會揹着一個碩大的雙肩揹包,包上掛着個小玩意隨着她走路的節奏一起晃動着。後來有一次晨陽跟在田寧後面上樓,看清這個小掛飾之後忍不住笑了,那是個加菲貓的大臉,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它的主人有幾分神似,都有股慵懶的閒散、自得其樂的勁頭。晨陽常常納悶這個碩大的鼓鼓囊囊的揹包究竟塞滿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或者乾脆就是徒有其表,否則田寧怎麼總是抱着書?不過年輕靚麗的田寧環抱着書,在走廊裡慢條斯理地閒庭信步,還是別有一番風情的!

由於身份的便利,晨陽很容易就拿到了田寧的課程表,常常會跑到她上課的教室外面透過門上的玻璃偷偷看她。田寧很喜歡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看起來總是一副規規矩矩、好學生的乖巧樣子,時間久了晨陽也看出了點眉目,田寧其實常常在走神,大眼睛骨碌碌地亂轉不知道在天馬行空地想些什麼。

不過這樣的走神也有意外收穫,有次晨陽正趴在窗戶上津津有味地偷看,不成想田寧的眼神突然轉到了門這邊,開始田寧看到玻璃外貼着的臉還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呢!因爲眼睛近視,平時又不喜歡戴眼鏡,她就眯着眼使勁地盯着看,兩個人的眼神就在一起糾纏了一會,等到確認了門外那張臉自己並不認識之後,田寧才慌忙地移開眼神,看向攤開在桌子上的課本,臉一點點地不能控制地紅了起來。

走廊裡沒有窗戶一片昏暗,田寧坐在教室裡逆着光整個人好像鍍了一層金邊,晨陽感覺自己被幸福的電流擊中了,大腦在那個瞬間是短路的,其他人都從畫面中被自動刪除,只有田寧的眼神像是聚光燈一樣凝聚在自己的臉上,照亮了黑暗的走廊,使畫面變得分外明亮、溫暖,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晨陽忍不住興奮地跳躍起來,右臂在空中有力地揮動了一下,像個孩子一樣蹬蹬蹬地跑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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