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黃胤不曾推心置腹,趙引或許就真的照着段天下的指點,選擇委婉拒絕了,他相信以黃胤對他無比的信任,若是他選個合適的原因推脫的話,黃胤必然不好在強求於他。
沉默了片刻,在黃胤無聲的等待之中,趙引終於擡頭說話了:“既然王如此信任,屬下遵命。”
趙引的聲音,顯得有些沉重,黃胤聽着有些奇怪,他不覺得這任務有多難,所以心中疑惑。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趙引,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爲何接下這個任務,會顯得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樣。你放心,你雖只一人,且沒有什麼武功,可你的軍事才華,卻足底萬馬千軍。本王若是給兄長送去幾萬大軍,或許他都不會欣喜,可有你前去,便是林暖琿,也不會不重視。”
“王,你多慮了,我是感動於王對屬下的信任,並非有什麼想法。”趙引已經平靜了下來,靈機一動,將話題扯了開,不過他所說的這番話,倒也的確是出自肺腑之言。
“唔,那好吧,此事宜早不宜遲,兩日之內,那邊的戰局必然變得極爲激烈,你務必趕到。”
不管怎麼說,黃胤還是覺得趙引似乎瞞着自己什麼,他也不想多問,只是將時間放寬了一日。
走出王宮,趙引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他隱隱有着那種畏懼,他擔心自己再不能見到王了。
王,若我真的遭遇了不可抗拒的力量,戰死在了東北的戰場上,希望你能念在我赤膽忠誠的份上,幫我安頓好妻子和孩子,也希望將來你打回彼岸的時候,能把我轉葬回家鄉。
趙引有些魂不附體,段天下就在不遠處等着他,注視着他,也不曾看到,不曾有意識去注意。
看來,侯爺已經接受了去東北戰場的任務了,事情,終究走到了迫在眉睫的一步了。
只看趙引的樣子,他的臉色,段天下就能明白一切了,可他還是忍不住算計一番,確認事實。
唉…侯爺雖是個將軍,戰場上取過千萬人的性命,可他卻是個好人,上天不該如此不公,在他正值盛年的時候,要奪走他的性命,只希望田大娘能夠被請出山,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天下,你怎麼一直在這裡等我。”趙引終於清醒過來,也很快就發現了不遠處的段天下。
他像段天下走了過去,輕輕地開口詢問,他的語氣,此時已顯得很平靜,像是沒發生什麼事。
“侯爺,天下知道,你必然已經接下了前往東北戰場的任務。本來懂命之人,不宜料算自己的命運的,不過方纔我隱隱覺得會有事發生,就推算了一番,想來王雖不曾親自召見我,肯定也要求侯爺將他的要求轉告我了。”段天下未卜先知,是以總能保持着一副處亂不驚心態。
對於段天下的反應,趙引也不意外,許是爲了調整自己的心態,他微微地一笑:“王對我說,他明白你不想見他,可他很佩服你的能力,希望你能將你的這份能力,教給現在亥城的凡真。”
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段天下立即臉色大變,微微顯得緊張,不過很快就又鎮定了下來。
“天下,你不必憂心於此事的,若是你不願將這門本領傳開,我可以替你請求王收回成命的。”
對於段天下,趙引不是一般的尊重,基本上能爲段天下考慮的事情,他都會盡力去做到。
其實並不只是對於段天下,在整個王朝之中,爲數不多的高層之中,就數趙引的名聲最好了。
“侯爺有心了,我非是不願將這份能耐傳出去,只是不願傳給凡真。如果王換個人讓我傳授,我在考驗了對方的心性之後,只要符合我的要求,就會傾囊相授的。其實倒也不是我不想見王,只是我目前還不能見王,必須等一些事情發生之後,才能再見王的。當然,那些事情,侯爺也莫要問我,這是極爲秘密的事情,我是永遠也不會說出去的。”段天下終究是說出了實話,這是因爲他忽然覺得生命極爲脆弱,就像趙引,今天還好好的,可劫難卻已經臨頭了。
“天下,我不問你你不想說的,我只問你,爲何隨便換一個人,只要品行可以,你就願意傾囊傳授你的本領,偏偏凡真一人,你卻不願傳授呢?莫非,你從他的身上,看出了什麼?”
趙引忽然想起來,光明王曾不止一次地暗示或直接告訴自己,他對於凡真,是持懷疑態度的。
他本以爲段天下可能是看出什麼不好的苗頭來,可惜他卻見到段天下無奈地搖了搖頭。
“整個王朝,除了已經超脫凡俗的宗師田大娘之外,只有凡真一人,我看不出命運。當初我見我王的時候,凡真就在場,他居然敢當着光明王的面,就施展了秘術,使得我無法查探他的命數發展,而以光明王僅次於宗師的武功,竟然都不能發現他有異常的舉動。”
“我王也三番五次知會與我,言明他對凡真不放心,不過我王也曾和我說過,他知道凡真習練的是千年之前的武學,有着不少詭異無比的神通,即便是宗師,恐怕都未必能夠輕易殺得了他。不過我王一直認爲,凡真的野心固然很大,卻僅限於教派,他只是一直在做着恢復道教千年前的景象的白日夢罷了。如今聽你這麼一說,莫非你認爲,他是有着謀反之心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趙引的聲音,明顯小了許多,儘管這時候的王宮門口,稀稀疏疏,基本沒人。
“我的確有這種直覺,儘管我當時無法看透凡真的命運,但事後我曾仔細回憶他的相貌,還有他的眼神。經過這一年多時間的琢磨,我已經能夠肯定,他的確有謀反之心,卻能收攝得住,只要我王能夠震住他,他就不會背叛。可未來,有誰能夠說得準呢,即便是我師傅,當年也不過只能看透這大陸二十年之內的形勢。我的水平更差,只能肯定一年以內的形勢。”
“恩,我王一直都提防着凡真,此事我們不必過於揪心了,還是正事要緊,去請田大娘吧。”
“侯爺知道田大娘住在什麼地方?”段天下隨意地問了一句,畢竟整個王朝,也沒幾人知曉。
趙引微微一笑,有些懷念地道:“去年的時候,我曾隨我王,以及宗師田大娘等人,一起去參加過霸王發起的一次聚會,那一次有驚無險,不過卻也考驗了我等王朝衆人。那一次之後,我曾有幸,被田大娘邀請,到她的住處盤亙交流了幾日,收穫匪淺,所以知道她的住處。”
“侯爺將這麼重要的事情,放到這時候才說出來,真是讓天下覺得意外的驚喜。有了這層關係,想來我們請到田大娘相隨,就不會是一件太難的事情了。”段天下聞言,一臉的歡喜。
“希望如此吧。”趙引顯得很坦然,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他已經做好了真正戰死的準備了。
其實他心中也有些奇怪,按說以他現在的作戰能力,能夠在正面戰場上將他擊殺的人,應該是寥寥無幾的,即便是那呂磊,也未必能夠做到,偏偏段天下的話,他又是絕對相信的。
田大娘的住處,很是普通,不過是三間不起眼的茅屋,比之光明王的王宮,或是他兒子田楷真的城主府,可是差了千萬倍,不過對於她們這種人來講,那些物質享受,根本就是虛的。
能夠活上幾百歲,基本上人世間的浮沉,也就能看個遍了,甚至看不開的,都能看得開了。
或許是世外高人都喜歡搞獨特的一套,田大娘居住的地方,方圓十里之內,竟無半戶人家居住,就連往來的人,也基本沒有,那一條唯一的小路,根本就是雜草叢生,長蟲時常出沒。
這是封城的範圍,這是王都的範圍,王都境內,居然還有這樣一塊地方,真叫段天下意外。
說起來,田大娘還不算太個性的,真正最個性的,要數康國的宗師流雲了,他把幻城打造成了一片幻境,生活在那裡的人,時常會痛苦不堪,因爲他經常任自己喜好地轉換黑夜和白天。
當然,每一個宗師所呆的地方,都是沒人敢輕易惹事的地方,就像幻城,百餘年都安穩無比。
“真沒想到,田大娘會住在這麼一個地方,我本以爲會是比較豪華的地段和奢華的建築呢。”
聽得段天下的評論,趙引一邊以拔出來的佩劍斬殺了一根蛇,一邊道:“大娘是宗師,不喜歡虛浮的世俗,只喜歡靜靜地一個人生活。倒是這條路,不太好走,我前番來,殺過許多蛇。”
“這事是小事,侯爺小題大做了,就交給我吧。”相比之下,段天下的武藝,算是比趙引高出了百倍,他倒也是個練武的人才,都已經是一流高手了,對付長蟲,絕對輕而易舉。
接下來的一段路,往往還沒有蛇出現,段天下就會及時出手,他只是遙遙拍出去一掌,立即便有一條蛇摔出老遠,斃命於當場,不少的長蛇,甚至直接就被他的掌力轟成了幾截。
“天下,你的武功,這一年裡,可是進步了很多,好生努力吧,你若突破了先天,就有希望達到你師傅的程度了。”段天下的成就,趙引看在了眼裡,也是替他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