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關兄不喜歡黃某攪擾,黃某自該離開,但黃某希望能夠問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吧。”關衝並沒有不耐煩,臉色仍舊冷漠,只是淡淡地瞟着黃胤。
黃胤拱了拱手,先行了一禮,接着道:“關兄,我想問的,是你準備在什麼時候離開這封城。”
關衝終於有了反應,他的目光在移動,到了春孃的身上:“或許明天就走,或許一輩子不走。”
哈哈哈哈--黃胤完全明白過來,當即大笑起身,也不再道別,身形一閃,便離開了這醉花鄉。
“關郎,此人也是如你一般的先天高手吧?”沒了黃胤在場,春娘微微一笑,隨意地問起來。
或許只有在春孃的面前,關衝纔是開心的,至少此時他就笑了:“此人城府太深,似乎對天下大勢瞭如指掌,這種人物,我自忖應付不了,還是不來往的好,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關郎,因爲我,你已經在這封城呆了三年了,遇見你之後,我也三年沒有接客了,你掙來的錢,都被媽媽收去了,這種日子,真不知何時纔是個頭。依我看來,剛剛那個少年必然是個非同一般的人物,你何不與其一道,闖出一番大業來呢。”春娘仍然在笑着,卻很是勉強。
忽然有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涼幽幽的,撩起了春孃的裙襬,那一雙玉足,在燭光下盪漾。
關衝似乎喜歡被風吹,臉上有種陶醉的神色:“春娘,我實在不放心你,我怕我離開了,媽媽就會逼你接客。唉,若不是媽媽於我有救命之恩,以我本事,何至難堪,活得進退兩難。”
接下來,兩人便是輪流訴苦,又是互訴衷腸,或許,還有點別的事發生,這裡就不多言了。
九月十一日,早上,阪國紐宇成的碼頭,黃胤一行四人,坐了十數時辰的船之後,終於到達。
在雲端大陸上,有着十個龐大城池以上的國度,便可稱爲帝國,而事實上,只有四個帝國。
阪國算是小國之中的佼佼者了,因爲它佔據了三個龐大的城池,而且多年來,一直沒有哪個國家敢輕易用兵;而其他的小國家,均是隻有一個城池,完全就是苟延殘喘,若非四大帝國相互之間,需要一個緩衝地帶的話,這些小國家,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這麼多年。
阪國的三個城池,都是臨海的城市,地域廣袤,分別爲紐宇城,國都阪城和今回城。
一個紐宇城,對於黃胤這樣的高手來講,或許只要一兩天的功夫,就能沿着最遠的距離奔走一趟,可對於平凡人來講,卻是需要五六天的時間,還是在借用極好馬力的情況之下。
這一次,是黃胤生平第一次離開費國,第一次飄洋,甚至是他第一次坐船。
可憐的他,居然還暈船,一路嘔吐不止,見其實在是可憐之極,秦瑤雖惱恨於他,卻更是愛他,難免心疼,便一路照料着他,雖只有一天不到的時光,兩人的距離,卻是拉近了許多。
嘔--此時四人剛剛下船,岸邊海風吹過,衆人都神清氣爽,舉目四望的時候,黃胤嘔吐的聲音,很不合時宜地傳了出來,秦瑤聽得聲音,趕忙朝黃胤的方向望了過去。
說起來,宣然公主本來很想不把自己當成公主,盡心盡力地照顧黃胤的,偏偏秦瑤因爲照顧自己的父親習慣了,動作麻利了許多,也勤勉了許多,她根本就沒得機會,最後就放棄了。
“唉,看你,武功那麼厲害,偏偏暈船,弄得可憐兮兮的,我都,我都心疼了。”這一路上,秦瑤不知給黃胤擦過幾次嘴了,要是換個有潔癖的人,恐怕自己就先吐上幾回了。
“我反覆無常,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呢。”黃胤吐的難受,卻還是勉強笑着開玩笑。
見得秦瑤眼圈微微泛紅,黃胤心中也自難受,不由得微微嘆息,聲音順着海風,飄向了遠方。
“都已經到了,你還嘆息什麼呢?”秦瑤有些詫異,她多愁善感,卻又總能很快釋懷。
前方是重重的樓宇,前方有着糟雜沸騰的人聲,前方有着大好的山河,可惜都不屬於黃胤。
黃胤回過頭,朝海的對面望了過去,他什麼也望不到,他又望見了許多,那是無盡的光亮。
“對面,就是費國。”他緩緩開口,聲音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秦瑤回身,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臉上也現出思念:“那裡,是我,是你,是很多人的家鄉。”
“天涯路遠,君當珍重。”這句話忽然浮現,黃胤不由得苦笑,當真是鏡花水月,一朝入夢。
“田兄,你拿着刁老的令牌,前往本城的城主府,先拜訪韓非吧,我們幾人,隨後就到。”黃胤從懷裡掏出了一枚黝黑的令牌,上面有着一道月牙標記,正是阪國的軍旗圖標模樣。
田楷真正與宣然公主說着話,聞聽黃胤開口,便接下了令牌,大步離去,倒是顯得極爲乾脆。
呵呵,這個田楷真,除了話多,其他什麼都好,或許是田大娘管得實在太嚴,他太憋屈了。
幾個時辰之後,黃胤已經身處韓非的城主府了,這城主府修建的極爲豪華,除了藝術性不如郝強的城主府,單論價值的話,或許不在其之下,這也足以見出阪國的富遮。
事實上,如今的四大帝國,雖然佔地極廣,兵精將勇,若論經濟水平,還遠遠不如小小阪國。
見到了刁平隨身攜帶的令牌,韓非立即意識到來的人物,恐怕非同小可,即便現在毫無身份地位,但想必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是阪國舉足輕重的棟樑之臣,凌駕自己之上也未必可知。
黃胤幾人是被接來的,是韓非親自迎接的,而在中途之中,按照黃胤的吩咐,他便派出了一支勁旅,將宣然公主和黃胤的一封親筆書信先就護送到阪城去了。
這一天之後,宣然公主再見到黃胤,已是好多年之後,記憶恢復之後的事情了。
多年後,歷史學家司馬在《明王》中如是寫到:一三一八年九月十一日,明王挾持鹹國宣然公主,到達阪國紐宇城,密授機宜,命城主韓非將公主移送阪城面見國君刁威。公主甫一到達阪國都城,就被刁威下令軟禁,自此多年淒涼,世人均不知其蹤跡,以爲已經死亡。
按下了心中一塊巨石,黃胤這天心情有些順暢,在韓非的城主府,不由得多飲了幾杯酒。
以他的武藝,若要將酒力逼出體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韓非也是先天高手,他若那般做了,韓非必然不喜歡,是以這一天的中午,他是真正的醉了一次。
趁着他喝醉,韓非一直旁敲側擊,想要明白他前來的目地,可惜黃胤喝醉了就是大睡,他終究是一無所獲。爲了表示誠意,他給黃胤派了幾個侍女,卻被秦瑤怒而轟走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秦瑤一直呆在黃胤的房間裡,細心地守候着他,後來乾脆是呆呆地望着他。
“額,秦瑤,我今天喝多了,沒有胡亂說什麼吧?”傍晚的時候,黃胤突兀地醒了過來。
“你呀,喝醉了就睡,像個死豬一樣,哪裡還會記得說話。”秦瑤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呵,這麼好看的一個女孩子,幹嘛沒事就哭哭啼啼的,對,若一直這樣笑着,豈不是更美。
黃胤忽然覺着秦瑤美得不可思議,越看越想看,不由一直注視着,也不說話,像是傻了一般。
“我好看麼?”秦瑤不好意思,不再笑了,臉上泛起了紅潤,有些羞答答的感覺。
黃胤呵呵一笑,心中舒坦:“瑤瑤,你笑起來,比什麼都好看,以後不要哭,不要板着臉。”
“好,我聽你的,不過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無論要多久,你都要帶着我返回封城,返回黃城,返回我們的祖國。”秦瑤始終不忘費國,她內心中,多少不習慣黃胤的做法。
黃胤掀開被子,從牀上起來,一步步走到秦瑤身邊坐下:“相信我,五年以內,我們會回去。”
五年麼?五年好長呢。秦瑤想要再說點什麼,忽然聽到外面傳出了噔噔的極爲踏實腳步聲。
一個雄壯的軍士大步到了門外,正要敲門,就聽得裡面傳出了黃胤的聲音:“進來吧。”
他伸出手,想要將門推開,但那門卻突兀地自己大開了,而黃胤和秦瑤則是靜靜坐着。
呵,我到底是個外來戶,韓非雖很是給我面子,卻派了最精壯的軍士來彙報消息,明顯是在向我展示阪國的君威,此人倒也是個人物,能屈能伸,難怪能勝任一城之主。
中午的時候,黃胤曾與韓非閒聊,便順道向他拜託了一件事情,卻是要他第一時間通知自己鹹國與費國大戰的消息,如今看來,這個軍士,便是前來通報消息的。
果然,軍士大步進了屋子,擡頭挺胸,立於門口,聲音雄渾:“黃先生,費帝啓用了閒置多年的名將林暖琿,於句城抗拒康帝大軍,目前雙方已經焦灼;費帝親率二十萬雄兵東征,一路勢如破竹,將榆城攻陷,鹹國上將呂磊不敵費帝兵威,已退守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