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黃郝前線指揮,親臨戰場,身爲雍國兵馬統領的林暖琿,畢竟是沒有絲毫武功在身的,縱然有成昆等上將長期跟隨保護,安全係數也要大打折扣,所以,他其實身在晉城。
晉城中有那麼一座還算氣派的將軍府邸,固然不及那些大戶豪戶,卻也自有一種莫名的氣勢。
這是林暖琿的府邸,也是他作出諸多謀劃的地方,有他心愛的妻子若梅,一直負責照顧他。
他的兒子,很早就被他送到了外地,至於去了哪裡,根本就沒人知道,他是個有奇謀的名將,卻也同時是個很穩重的人,從來不會將自己最大的軟肋放到可能會有危險存在的地方.
此時此刻,他顯得很鎮定,正獨自一人,在幽靜的房間裡面,處理諸多紛亂的軍務。
雍城那邊的戰況,他了如指掌,所以他並不擔心,至於鳳辛的事情,他也終究只覺着沒事。
他正埋頭看着一張地圖,他正值壯年,偏偏眼神卻不怎麼好,所以他的腦袋,很低,很低。
門,是虛開着的,對於他所執掌的雍國的軍人們,他沒有設防,也不曾定下太多的規矩。
在他看來,爲將者,爲兵者,都應該遵命行事,或可變通,但決不能去過多打聽機密事情。
他的智慧,無處不在,所以同樣擁有極高智慧的人出現的時候,首先就給了他中肯的評價。
腳步聲先響起來,不太重,卻又莫名地沉穩,這沒有引起林暖琿的注意,他能辨別一個人的腳步,他聽到了聲音,他知道來人是個有着極高武藝的人,而且必然有着極冷靜的特質。
在他麾下的上將軍之中,有好幾個人,都有這樣的腳步聲,但他終究還是覺着奇怪了。
於是,他擡起了頭,他不認爲他的地盤上會有異常的人出現,但這腳步聲,終究是異常的。
他見到了一個人,他以前不曾見過,不過那種獨特的氣質,使得他瞬間便清楚了來人的身份。
他沒有開口,他知道來人會先開口,他果然就聽到了來人的聲音:“不愧是讓我惺惺相惜的人,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將。大門敞開,看似不設防,實則是在提醒所有人。”
“不,此時此刻,它向你敞開了,而且不會關閉,同樣也不存在設防。”
來人一步步走進去,走的好像很慢,也很沉重:“你果然很不一般,好像並不奇怪我的到來。”
“死人,有時候,比活人更加可怕。”林暖琿的心,這時候已經沉到了谷底,可他仍然鎮定。
“我也沒料到,同樣的詐死之計,你不僅用了兩次,而且兩次都成功了。我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你居然會是一個武林高手,而且是宗師級別的頂尖人物。”
聽到這話,來人笑了,來人正是東方豪,沒死的那個峒國最高級別人物的幕後掌權人物。
他聽出了林暖琿的弦外之音,他的性子,今天出奇的好,因爲這是他第三次,見到能夠讓他又愛又恨的人物,似他這樣的聰明人,總是很少有機會能夠與別人交心地對話。
房間裡有多餘的凳子,那本來是將領們議事的時候坐的,此時東方豪拉過一把,坐了下來。
他很寂寞,這時候卻又有些感慨:“是啊,若不是有着足以改變一切的武藝,可能我並不能完成這一場驚天動地的佈局,可能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死在那對父子的手裡了。”
欠了欠柔弱的身體,林暖琿正襟危坐了,這個時候,他不再帶更多的情緒了,他決定好好聽聽東方豪的述說,他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但他也尊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
“兵者,輾轉之道。林某用兵,從來不爲其他因素所影響,但林某也清楚,若沒有足夠的保障,便是你有通天的才能,也未必能夠一展所學。林某很好奇,你的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微微一愣,東方豪忽又猛然朝林暖琿望了過去,似乎剛剛認識這個對手。
他的聲音,也變得古怪了起來:“林統領,敝人清楚你一定有奇妙的計策,呂磊和諸葛川都將會陷入你的圈套,很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不知道,你能不能坦言相告。”
“我說了,你會不殺我?”林暖琿的臉色一成不變,說這話的語氣,也顯得極爲平淡。
東方豪笑了,繼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問了,不過我並未輸給你,因爲諸葛川必須死。而且,我本來就清楚他是有去無回的,卻偏偏還是讓他去了。”
“額,看來,他是對你的佈局有所影響了,或許,我們是同一類人,我可以無憾而死了。”
聽了林暖琿這話,東方豪笑得更開心了,他忍不住伸手指着林暖琿道:“不,你是有撼而死,你只恨不能如我一般,有一身獨步天下的武功,以使你完成助黃郝一統天下的夢想。”
“你錯了,不是每個人,都會去埋怨一切不能得到的好處的,人活着,貴在知足。”
林暖琿站起身,踱着步子往出走,兩眼含着莫名的光芒,緊緊盯着東方豪:“你有蓋世的武功,但你不是一代宗師黃野的對手,所以二十餘年前,你只能眼睜睜地望着你喜歡的女人跟了黃展。如今想來,黃氏一族的慘案,多半與你脫不了干係。”
“你雖無大帝的身份,卻能行一國大帝的實權,你完全可以認你的親生兒子,直接將下一任的大帝之位傳於他,但你不能:其一,你已經死了,死在他出生的那一年,一個沒有死的死人,是不可以暴露身份的,何況你還是一個佈局深遠的人;其二,你擔心你的親生兒子恨你,畢竟當年是你親自下手殺死了他的親生母親,你很膽小,你擔心你假死之後,她會背叛你。”
東方豪沉默不語,他並不意外林暖琿能夠從點滴的前塵往事,猜出他所做過的事情,如果林暖琿沒有能夠推測出來,那他就不是林暖琿了,也就不值得自己畏懼和敬佩了。
“你真是個可怕而又可敬的對手,所以,在我能夠安穩地活着的時候,我不僅不會殺你,還會保護你,我需要你這樣的人做對手,以驗證自己的才華,當年你被費笑言派人追殺的時候,我也曾暗自跟隨,若不是黃郝等人出手救你,可能我們兩個,就要提前見面了。”
“你身爲宗師,這時候肯定也想到殺害鳳前輩的辦法了,從此普天之下,當再無對手,你會死,怎麼可能?”乍一聽這話,林暖琿大吃一驚,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若是換一個人,可能會認爲東方豪準備去參加雍城那邊的宗師大戰,可能會與鳳辛同歸於盡。
林暖琿不會這麼想,他能夠清楚東方豪的個性,知道對方不會是個做無用功的人,而與鳳辛同歸於盡的事情,任憑林暖琿如何想象,也絕對不會是有利於東方豪的計劃的事情,儘管到這個時候,林暖琿還實在是猜不出東方豪所謂的佈局,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