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了,人情他已經還清了,若要用強的話,他有兩個宗師撐腰,我奈何不得。罷了,既然他的獨立,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我再替你做一件事吧。”刁平一臉的無奈,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後人很是可笑,忽然覺着這大好的天下,好像也在一瞬間黯然失色了。
刁平走了,神不知鬼不覺,刁威連武功都不會,更加談不上發現異常了,可他畢竟是在刁平的屋子裡,仔細琢磨了刁平的話,覺得還是不明白,擡頭尋找,發現刁平已經離開,不由得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刁平會去做點什麼事,但他還是隱隱地高興,因爲刁平只會爲了阪國好。
時隔數月,再次見到刁平,黃胤多少有些世事無常的感覺,他感覺一切的變化,都來得太快。
便如上一次見到刁平一個樣,田大娘還是在場,因爲刁平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發現了,自然也就出現了,她要保護黃胤,不僅僅是一種承諾,更是一種對往日朋友最爲真切的懷念。
“你已經決定要獨立了吧?”這是黃胤的書房,並不大,他本來是在靜靜看書的,他察覺不出刁平的到來,而這句話,則是數月之後,他第一次再度聽到刁平這個宗師的聲音。
這一刻,早晚都會到來,所以黃胤很是從容,他緩緩將手中的書放了下去,朝刁平望了過去。
刁平的相貌,依然是那麼的猥瑣,他的打扮,也還是從前那般的普通,只是表情,嚴肅許多。
在他的旁邊,黃胤看到了田大娘,這讓他心中大定,因爲刁平的性情,他未必能夠把握,與一個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古董玩心計,就算他再怎麼聰明,也會有着栽跟頭的可能性。
從刁平的表情中,他看不出什麼來,他也不想去看出什麼來,當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的時候,即便對方是宗師,他也可以不放在眼中,當然,刁平於他有恩,他終究是敬佩的。
略一沉吟,他先是拱了拱手,微微行禮,接着才邀請這兩位宗師坐下。
“前輩既然知道了我的想法,不遠千里地來到了這裡,如今前輩氣定神閒,似乎看淡了一切,想必是決定履行我們當日的約定了?”黃胤點了點頭,承認了這事,繼而立即反問起來。
“唉…我教你縮骨大法這門絕頂神功,心裡早就把你當成嫡傳的弟子了,難道這樣還是不能留住你麼?”刁平不願放棄,他忍不住詢問,阪國於他,意義太過重大了,他不願意看着它前一刻還是那麼的輝煌,下一刻就沒落下去,就像那偶然一現的曇花。
人往往都是這樣,即便知道結果已經是註定了,卻還是想要找尋最後的可能,哪怕那可能性近乎於零,卻終究還是個念想,刁平已經是宗師了,實力強悍無比,卻到底還是個人類。
“前輩,或許你不相信,可這就是事實:這半年多的戰爭生活,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一個人若要成就大事,就不可以過於重情重義,而要以理智爲主。所以我雖感激前輩教我縮骨大法,卻不會因爲這事而改變自己的夢想。再者說了,當初前輩要求我做到的事情,如今我都已經完成了,前輩沒理由繼續糾纏。”黃胤的聲音很是平淡,臉上卻有些無奈的模樣。
“不錯,刁老鬼,當初立下約定的時候,我也在場,我可很是清楚那約定的內容,如今黃胤什麼都做到了,若要獨立的話,你已經沒有話可以說了。而你若要以武藝強行阻攔的話,我不介意替老友教訓你一次。”田大娘在微微笑着,話語之中,似乎她比刁威要厲害一般。
刁威沒心思和田大娘爭執什麼,聽了田大娘的話,略微沉默了一小會兒,纔再度對黃胤說話:“黃胤,就算是按照當初的約定,你也不可以擁城自立的,因爲如今帝國的版圖,剛好十城,你若擁城自立的話,就會讓帝國的版圖減小,算不上是個帝國了。如此考慮的話,你就是破了我們當初的約定,我決不能容忍。”刁平開始狡辯了,他像個商人,選擇了討價還價。
這個老傢伙,還真不是一般的難纏。黃胤的心裡,有些鬱悶,但這事也在預料之中,所以他的心態很快就調正過來,臉上掛上了微微的笑容,像是突然就轉變了一個性子一樣。
“行,一切都依前輩就是。”他很快就回了話,卻有些好笑,刁平知道狡辯,他也會選詭道。
田大娘始終都是微微笑着的,她靜靜地聽着這一老一少的對話,覺得兩人此時都像是商人。
“你現在答應的很痛快,是因爲你本就打定了主意,準備行詭辯之道,到時候讓這邊的幾個城主自動投降於你,我說的可對?”刁平嘿嘿地笑了,聲音說不出的變味,略有些刺耳。
真是這樣麼?田大娘對這個問題,也有些好奇,她不由得將目光投到了黃胤的身上。
看來,一個人活得長久,未必是件壞事,至少刁平活了一百多年,智慧就已經超過不少人了,已經能夠看出許多事情的發展勢態,倒是我以前有些小瞧他了。
“前輩,你應該知道,你雖然猜出了我的部分想法,卻不會對我的獨立計劃造成什麼大的影響,畢竟以我現在的兵力,就算是強攻,也足以拿下黃城和海城,如此一來,我還是可以安穩地獨立。我知道,前輩你說這番話,肯定是想要我替你再做一件事,你說吧,若是不太難的話,我一定做到,也算是報答前輩的知遇之恩。”說這話的時候,黃胤顯得極爲嚴肅。
“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好,我就請你還爲我做最後的一件事,如此,你擁城自立,我也不干涉了。”
“什麼事情?”
“以你的眼光,肯定能夠看出,一旦你獨立,阪國必將迅速敗落下去,南方的峒國,早就蠢蠢欲動了,到時候必定不會放過出兵的大好時機。刁威無能,衆將無謀,都沒有守衛疆域的能力。一旦厲雨來出手阻攔我的話,阪國甚至會有滅國的危機。這種事情,我絕不希望看到,所以我請求你,若真有峒軍來襲的話,能夠領兵援助阪國,救阪國於危難之中,使阪國不至於滅亡。”這一番話,刁平已經放下了宗師的威嚴,聲音竟帶着前所未有的軟弱味道。
這哪裡還是一個威震天下,近乎無敵的宗師,這簡直就像是一個和藹的父親,他已經將自己的國度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他已經不惜爲之付出一切了,這樣的人,值得任何人尊敬。
黃胤有些動容了,他敬佩執着的人,因爲他自己就是個執着的人,一個能夠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自己執着對象的人,不論怎麼說,都是個強大的人,他們有着無可戰勝的精神。
刁平感動了黃胤,可他並不知道,黃胤已經替他分析好了將來阪國的形勢,固然會被峒國攻打,但以東方豪和諸葛川的智慧,必然會考慮到東方豪離世之後的形勢,那將會讓峒國不再有今日的輝煌,所以諸葛川一定會攻打阪國大多數的城池,可他卻會猶豫是否要將整個阪國都攻打下來,他是個明白人,不會輕易就願意隔海面對那時水軍已經強大的自己。
真到了那個時候,在諸葛川猶豫不決的時候,黃胤根本不必揮軍出擊,他只需要派出一個使者,帶上一封他的親筆信,諸葛川就會放棄繼續攻打了,他和明王之間,需要一個緩衝。
這樣一個羣雄並起的大時代,每一個明智的人,都不會先就選擇強強對抗,除非是如同現在一般的多名名將,多方勢力共同攻打費笑言的費國,而這種情況,未必時常都能夠見得到。
明白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黃胤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本就是個慵懶的人,若非走上了爭霸的路,他更願意沒事喝點小酒,安穩地看着太陽東昇西落過日子。
只有不告訴刁平,將來真正阪國危難的時候,他纔可以不必出兵就替阪國解圍,而一旦說出來了,以刁平的能力,未必不能想出個用得上的辦法來,那他就會失去了這個機會了。
“前輩,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這事我就應承下來了,你放心,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援助阪國,將這件事解決掉。”沉默了一會兒,黃胤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黃胤,好自爲之吧。”該說的,該做的,刁平都完成了,他若還留着,難免顯得很是尷尬。
“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前進,矮小的身軀,彷彿一瞬間變的高大,竟似乎是一座大山一般。
“前輩…前輩…前輩…”他越走越遠,只留下這斷斷續續的話語,在黃胤的腦海裡嗡嗡作響。
曾幾何時,這一老一少之間,險些成爲了師徒,相互的稱謂是那般的親切;如今卻變得那般的陌生,連稱呼都變得客套,這不能不讓刁平落寞,他的心,其實真的像是在滴着血。
人走了,走的落寞而無助,這世界,永遠都充滿無奈,即便是宗師,也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