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東倭不同。先不說加藤鷹這個心狠手辣的冷血屠夫會不會爲幾萬士兵的戰死皺眉,僅僅是他們兵員的補充,就不是清風能夠相比的。東倭全國本來就全是海盜,他們僅僅是在海上流浪的倭寇便不下五萬。他們只需要將國內的壯丁或是海盜弄進隊伍,那就是一個合格的水軍。
想到這裡,張月婉不禁在想着怎樣脫身了。現在自己這邊還能夠遠航的船隻只剩下四十不到,還有十餘艘戰艦雖然還沒有沉沒,但是或者是風帆被毀或者是船板破碎,已經喪失了機動性,根本無法逃離。只是,怎麼個撤退,張月婉還需要和賀不歸協商一下才行。
賀不歸同樣是在想着這個問題,他原本以爲自己在水戰之上欠缺的只是經驗,但是今日一戰,他這才知道自己確實還嫩了些。眼看着自己的子弟兵就這樣倒在了戰場之上,賀不歸的臉上已經再難保持平靜,連帶着緊握着三刃鋼叉的右手都是青筋爆裂。
“少帥,你還是先率領大軍撤退。在這樣下去,我們根本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了。”賀不歸的身邊,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張口說道。
“克叔,現在這樣的情況,我能走嗎?”賀不歸苦笑着說道。對於賀克,他還是相當尊敬的,畢竟這個老者乃是父親的堂兄,對自己也是傾力照顧。
賀克沉聲說道:“少帥,你在崇明島之戰中,已經具備了你父親他們應有的素質。只是你畢竟太年輕了,今日之戰也並非是一件壞事。只有經歷過失敗的將領,才能具備成長爲名將的潛質。少帥,你快走。”
賀不歸眉毛一皺:“克叔,那你了?”
“少帥,我都已經五十多歲了,不想再走了。在水上混跡了一輩子,大海也是我畢生的歸宿。只是,以後我在不能照顧你了。”賀克淡淡的說道:“再說,留下來斷後的人總需要有人指揮。”
“克叔!”
“少帥,不要在猶豫了,不然戰死的弟兄們只會更多。再說了,淮水水師是前來幫助我們的,我們可不能將別人全部陷在這裡。”賀克眯着眼睛說道。
看了一眼同樣在東倭水師的圍剿中苦苦掙扎的淮水水師,賀不歸再不遲疑,終於揮動了令旗,而賀克則是接過了斷後死士的指揮權,在通過旗語通知了張月婉之後,兩支水師還算完好的近四十艘戰艦聚在了一起,對準一個方向拼命衝了過去。加藤鷹早就防到了這一手,自然不會讓清風水師這樣輕易的逃脫。不過賀克也是夠狠,爲了掩護賀不歸撤退,居然下令蛟龍軍團這邊已經喪失了機動性的五艘戰艦**,然後朝着東倭戰艦撞過去。而淮水水師也是有樣學樣,反正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拼一個夠本。在這個時候,清風水師也充分展示了他們的血性,其戰鬥力之瘋狂,即使是加藤鷹也爲之側目不以。而在他們的拼死掩護之下,張月婉二人又付出了將近十艘戰艦的代價,終於從東倭的包圍圈中逃了出來。
兩支水師是整整逃亡了半天,這才躲過了東倭水師的追殺。等到太陽西沉,清風水師到達了舟山島附近的海域,他們這才真正的停了下來。
崇明島伏擊戰,張月婉和賀不歸可以說是損失慘重。大戰之前,淮水水師共計一萬八千,蛟龍軍團有兵八千,除了部分非戰鬥人員,參戰兵力高達兩萬三千,戰艦多達九十艘。可是這一戰下來,戰艦隻剩下了三十一艘,兩軍合一加上非戰鬥人員,總兵力還不到八千,就差點就全軍覆沒了。而賀不歸估計了一下,即便是加上在朝霞島遇伏的五千東倭士兵,東倭方面的損失也不到一萬。想到這裡,賀不歸頓時有些喪氣。
不過不管怎樣,賀不歸還是要先去感謝一下張月婉,今天若不是淮水水師傾力相助,恐怕他現在已經成爲一具浮屍了。打過旗語,賀不歸很禮貌的按照拜見公主的利益前往張月婉的船上。而等他到來的時候,張月婉已經站在了船頭之上迎接他的到來。老實說,賀不歸對張月婉確實是異常感激,當加藤鷹的旗幟一升起來的時候,賀不歸便知道自己中計了。而一直在遠處觀察戰場的張月婉自然不會不明白,可即便是這樣,張月婉還是義無反顧的率領着淮水水師前來援助,最終損失慘重。如果不是張月婉水師的意外出現,那麼賀不歸能不能逃走還是一個未知數。
“這位便是賀帥的虎子賀不歸將軍了,果然是勇猛非凡,難怪我家夫君對將軍都是讚賞有加呢。”張月婉迎着賀不歸,率先說道。
賀不歸的眉毛微微一皺,自己前來拜見,理論上說應該是自己先開口才是。而且,張月婉一開口居然就說的是“我家夫君”而不是“我父王”,當下心中也有些了悟,於是也拱手說道:“昊夫人誇獎了,不歸不過是匹夫之勇,又豈配靖北公如此讚譽?今天若非是夫人你的傾力相助,恐怕我這一萬弟兄已經全部葬在了崇明之下了。”
“將軍言重了。同爲天朝子民,抗擊倭寇乃是我等的天分。將軍能夠以一萬水師千里奔襲,如此熱血,真不愧爲賀家男兒。”張月婉見賀不歸這樣上路,當下也笑着說道:“船頭說話不便,將軍艙內請。”
隨着時間的推移,現在的張月婉愈加希望能夠早日融入河套。其實這種信念已經貫穿在了她平時的一言一行之中,只是她身邊的人早已經習慣了她巾幗不讓鬚眉的模樣,而且她在淮水張家的影響力也是根深蒂固的,因此很少有人發現了她的改變。不過在許多地方,張月婉已經將自己當作了河套的人,是河套三路的主母,所以剛纔她纔會這樣可以的點明一下。這樣既是爲了提醒自己,也是希望外界能夠明白自己現在所代表的身份。
分賓主坐下,張月婉這才細細的想賀不歸詢問起當日他拿下崇明島,全殲東倭五千水師的具體經過來。對於這一場戰役,張月婉自己是打心眼好奇的。而她偏偏又是那種特別愛好奇也特別能好奇的人,因此一抓住賀不歸自然就不願意放手。
面對張月婉的追問,賀不歸當然不會隱瞞,當下也就將當日的戰況細細講述了一下。
崇明島不同於一般的小島嶼,他的面積和帝國普通的一個縣城也相差無幾,賀不歸的手中就只有一萬水師的兵力,如果東倭的五千水師棄船登陸,退守到崇明島內部的山林之中,那麼賀不歸拿他們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好在這時候的東倭水師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他們的警戒心特別的低,而且每天晚上,除了少部分的士兵還例行的在崇明港上的戰艦上巡哨,而其餘的士兵則是在港口附近的集鎮中熱鬧,因此賀不歸決定出其不意的在這裡幹上一票。
先將五千攜帶着大量弓弩和引火物資的士兵偷偷從崇明島的南面送上了島嶼,然後賀不歸以小船爲火船,在黎明時分突襲崇明港。而東倭水師完全沒有想到在自己控制地盤的腹地之中居然會有這樣一支敵方的大膽水師,疏於防備之下,整個港口頓時陷入了漫天大夥之中。而與此同時,已經上岸了的五千士兵和正在海上觀望的賀不歸水師艦隊也毫不猶豫的發動了攻擊。饒是如此,東倭士兵那蘊藏在骨子裡的兇狠還是給蛟龍軍團造成了超過兩千人的損失。不過能夠全殲東倭的五千水師,賀不歸認爲還是值得的。
“那麼山壁上和沙灘上的那些倭人?”張月婉忍不住問道。
一聽到這話,賀不歸的眼睛頓時一眯,臉上頓時洋溢出了一陣濃郁的殺氣。這樣的殺氣,張月婉在河套的諸多將領臉上都看見過,而賀不歸的殺氣雖然在旁人看來有些恐怖,不過在見過了血殺等人的嗜殺成性之後,還有些不成氣候。冷哼了一聲,賀不歸這才說道:“這些人死有餘辜!如果不是時間緊迫,賀某一定會讓他們嚐遍我天朝的所有刑具。”
“將軍爲何如此說話?”張月婉不解地說道。在她看來,賀不歸應該還是當年在壺口會戰時自己看見的那個熱血少年,只是現在爲何變成了這樣。
“是這樣的。某人率軍攻下崇明港之後,發現在島上除了東倭士兵,還有超過千人的我清風女子。不過當戰事結束的時候,這些女子已經無一倖存。經過某人的親自審問,我們才知道,這些女子都是極樂聖教特地從東海路以及江南路爲東倭士兵擄掠而來發泄獸慾的。而東倭士兵看見戰事再無懸念之後,居然瘋狂的下令將這些女子全部斬殺。公主殿下你完全無法想象那些女子的慘狀,在她們之中,年齡最大的不超過四十歲,絕大部分都是十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少女。而東倭士兵爲了毀屍滅跡,不僅將她們全部斬殺,而且還放火焚屍。”說到這裡,賀不歸的眼珠子都快要凸了出來,連帶着手上都是青筋暴漲。
張月婉的臉色也是頓時一變,如此情況,也難怪賀不歸這樣出身於正統的軍人世家的熱血少年會如此。閉上雙眼,良久之後,張月婉這才長長的吁了口氣:“好一個極樂聖教,好一個東倭王朝!來人,傳我命令,立刻將這件事情飛速上報主公。”
賀不歸心中一奇怪:“公主殿下這是爲何?”
張月婉冷冷一笑:“將軍有所不知,在我河套之內,還有一些人酸儒總以極樂聖教也是我天朝子民爲由,極力勸說主公在和極樂聖教對戰的時候,能夠以教化爲主,軍事爲輔。現在我就是想讓他們看看,他們想要教化的,究竟是怎樣的民族敗類。”
其實當日在廣深縣之戰中,張月婉便已經將這些情報上報了昊天。不過當時對於那些被擄掠的女子,他們幾個人都只是猜測,並沒有實際的證據。不過現在有了賀不歸這個證人,想來再不會有人懷疑。她自然知道上報了這件事情之後的後果,那必定是河套上下震怒,日後在面對極樂聖教的時候手段恐怕猶勝於周邊異族。但是面對着極樂聖教這樣喪盡天良的行徑,張月婉實在無法讓自己保持冷靜。
半晌之後,張月婉這才說道:“今日之戰後,不知道將軍將何去何從?”
賀不歸一陣苦笑:“坦白說,賀某現在也有些迷茫,一萬水師三十艘戰艦舉兵北上,可是現在居然只剩下三千士兵不到。戰艦也大部分被毀,如此情況,某人實在無顏回去面對蛟龍軍團的將士。”
“將軍不用自責。加藤鷹乃是東海之上的三大名將之一,能夠從他的手中逃出生天,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了。不瞞將軍,妾身以前也一直以爲自己已經具備了和東海三大名將一戰的能力,可是今日一戰,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和這些名將之間的差距。”張月婉寬慰着賀不歸說道,而自己的心中也是一陣苦笑。
出身於淮水威遠王府,身爲威遠王嫡女的張月婉以前最恨自己不是男兒。她一直認爲,自己若非是女子之身,那麼在戰場之上必定能夠和卡辛巴斯等絕代名將抗衡,再不濟也是河套五大戰將的水準。可是在於加藤鷹交手之後,張月婉這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血殺等人能夠和卡辛巴斯交戰的不分勝負,即便是在最惡劣的環境之中也能夠殺出一條生路。可是自己在面對加藤鷹的時候,居然是苦無招架之力,如此的差距,實在是不言而喻。不過張月婉也沒有灰心,如果自己都沒有了信心,那麼日後憑什麼和加藤鷹逐鹿東海?
“加藤鷹確實不是浪得虛名。”賀不歸一雙眸子精光閃爍的說道:“不過我就不信東倭每個水師將領都是和加藤鷹一樣優秀。公主,我們兩人合兵一處之後,還有戰艦三十餘艘,水軍將士還有超過五千,如果指揮得當,也並不是沒有機會。”
張月婉眉毛一挑,看着賀不歸那堅毅的表情,臉上頓時浮起了一抹微笑:“將軍所言極是,我們啃不動加藤鷹,難道還吃不下那些蝦兵蟹將嗎?不過,我們還要好好策劃一番纔是。還有,今日一戰,雖然大敗,但也不是沒有收穫。我們也需要時間好好的消化一下今日的所得,並且訓練一下我們兩軍聯合作戰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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