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金碧輝煌的皇家別院裡面,程顯清正端坐在以前中興帝坐着的位置上,身邊的金盤子裡面各式各樣的美酒,朱兆進來的時候,程顯清正舉着手中的琉璃杯淺飲。
朱兆瞟了一眼,除了兵恆囹無言馮莫等熟悉的老面孔,殿內還有不少的人士子打扮的陌生人,朱兆大爲不解,這些人究竟是怎麼來的?還有一個剛剛佩戴上都尉萬戶標誌的市儈男子,朱兆思索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這人的身份。這人便是極樂聖教唯一一個混入了清風大軍中層的極樂臥底柯丹忠。也就是他在城門處和明輝的裡應外合,這才讓極樂聖教如此順利的攻破了天都聖京。
可是,明輝了,他怎麼沒來?
兵恆一看見朱兆進來,立刻笑呵呵的迎了上來:“朱帥總算是來了,哈哈,你可是我們這一戰的大功臣啊。朱帥,這四位是湯若央、上官悅、賈梅河和田春。他們都是天都聖京之中有名的才子,受我們帝國的教義感化,又敬於我們大軍的天威,因此特來投奔,希望能夠和我們一起共創輝煌。各位,這位就是我們帝國的不敗名將朱兆朱帥。”
幾個人連忙一陣寒暄,看着那個田春臉上露出來的一絲不自然的神色,朱兆的心中微微一笑,這幾個人要麼是貪生怕死,要麼就是被自己這邊裹挾了家人,不然這些平時總說什麼“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人士子絕對不會投奔自己這方。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自己這邊的力量又壯大了幾分。
“那這位是?”朱兆指着馮莫身邊的一個面帶微笑的中年男子問道。
兵恆連忙說道:“這位是童顏童兄,即便是在整個東大陸地區,童兄都是有數的商賈,我們帝國能夠走到這個地步,還多虧童兄的幫助纔是。”
朱兆恍然大悟。極樂聖教在立教之初,由於清風帝國的封鎖,加上先天不足,軍隊之中的兵器盔甲等戰略物資相當稀少,雖然東倭也資助了一些,但是東倭自己的底子都不厚,自然不能支援多少。當時就是童顏胡必出等幾個大商賈通過他們家族走私的方式,將大量的禁運物資運到了揚州路。這幾個商賈的路子都很野,不僅僅是清風帝國,便是周邊的東倭王朝東北三國和金花三越都有他們的商號和銷路。
這時候,鐵青着一張臉的明輝也蹭蹭蹭的走了進來。上座的朱兆一看見明輝這樣,便知道肯定沒好事,當下揮了揮手,示意湯若央和童顏等人退下,這才賜座讓朱兆明輝坐下。
明輝也不坐下,看着童顏等人已經走遠,這才陰沉着臉說道:“陛下,我們現在雖然拿下了天都聖京,但是皇城之中還有清風皇室的精銳力量駐守,外城還有對方禁衛軍團的殘兵負隅頑抗,天都聖京附近的龍騎軍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趕來,我們的形勢不容樂觀。可是,陛下你看看我們的士兵現在正在做什麼,整個正內都是我們的遊兵散勇,如果對方現在發動反擊,那我們怎麼應對?”
“皇城之內的清風僞帝,根本就是一個跳樑小醜,不足爲慮。至於禁衛軍團的殘兵,他們軍心已失,手中兵力還不到三萬,何懼之有?”程顯清很有風度的飲了一小口美酒說道。
“何懼之有?三萬士兵如果調配得當,足以橫掃我們現在軍紀渙散的二十多萬大軍了。陛下,你出去看看,現在我們的士兵都在做些什麼。當街強姦,燒殺搶劫,殺人放火,我們是軍隊,不是地痞流氓……”
“夠了!”程顯清手中的琉璃杯重重的往金盤子上一拍,呯的一聲碎裂開來,裡面殷紅的葡萄酒流了程顯清一手。
站起身子,程顯清陰沉着臉看着和自己同樣臉色的明輝,沉聲喝道:“明帥,朕找你來,是準備商討政務,而不是說這些瑣碎的事情。我們的將士需要發泄,有功之臣需要獎勵,這就已經足夠了。”
朱兆心中一緊,程顯清這麼多年來只有一次因爲燕悲歌的直言頂撞而出現過如此的失態,當時憤怒之中的程顯清差點將燕悲歌就地正法,而現在,焉知程顯清會怎樣收拾明輝。
“明帥,你立刻去查點一下我們的軍糧和後勤物資準備的怎樣。最遲今天中午,我們就必須離開這裡進入饒州,還有許多瑣碎的事情需要你去處理,你就不用呆在這裡了。”趁着程顯清還沒有完全爆發,朱兆連忙站了出來,嵌入兩人中間對着明輝大聲吼道。然後不由分說的將明輝推了出去。
將明輝幾乎是推出門之後,朱兆這才轉過身子對着程顯清說道:“陛下,明輝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直人,總是不會說話。”
程顯清悶哼了一聲:“那你教會他怎樣說話好了。”
朱兆只覺得額頭上全是汗水。他雖然是極樂聖教中當之無愧的軍方巨擘,但是對於程顯清的手段,他還是很清楚的。雖然程顯清在軍事上近乎白癡,在政治上也不甚成熟,但是他對權術的玩弄,對陰謀詭計的造詣,遠在自己等人之上。而且身邊還有一個擅長於鉤心鬥角陰謀暗殺的兵恆,他根本沒有反抗的膽量。別人不知道,但是朱兆身爲程顯清的絕對心腹,他卻知道這麼多年來,極樂聖教已經有多少手握大權的實權人物神秘失蹤,但凡背叛程顯清的人,其結果是如何的悽慘。面對着這樣一個陰險毒辣的教主,朱兆能夠做的只能是服從。
程顯清很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剛纔的語氣太過陰森,當下也寬慰着說道:“朱兆,你們都是跟了朕這麼多年來老臣子,誰是怎樣的人,朕心中清楚。你放心,朕絕對不會因爲這件事情而怪罪明輝,這點容人之量,朕還是有的。”
“臣代明輝謝過陛下的寬宏之恩。”朱兆連忙說道。
程顯清大手一揮,示意旁邊的侍者將金盤子全部端下去,這纔對着朱兆說道:“朱兆,你看看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走?”
“返回饒州。”朱兆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們最好能夠在今天下午之前就動身,天都聖京雖然暫時被我們拿下,不過這裡完全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我們根本不可能在這裡駐軍,否則,不管是清風內部勢力爲了爭奪名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們必定會全力進攻這裡。”
“唔。”程顯清很贊同朱兆的觀點,剛纔他和兵恆合議了一下,也覺得適時的放手是很有必要的。
“河套昊天渡江臨州之後,已經發現了我們在揚州路的秘密,而且將兩處的十萬女子全部解救了出去。現在教內還是有很多人不贊同我們當初的手段的,如果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情,後果必然不堪設想,因此,我們需要儘早回去控制局勢。這次從天都聖京掠奪的金銀珠寶,也需要儘早將他們處理,儘快換成戰略物資,以備我們後續的戰鬥。”
程顯清的臉色有些陰沉,燕悲歌隨同河套騎兵騙開龍勝守軍的事情,他已經知曉。如果不是有燕悲歌這個反骨的存在,那麼萬程東和盛馬必至少能夠在將龍勝縣城的女子全部處決之後在好好的教訓一下河套大軍。結果對方不僅全身而退,而且還讓自己落了這麼大一個把柄在河套手中。
朱兆很顯然也知道程顯清在想什麼,不過這個時候他也不敢多話,只好繼續說道:“現在天都聖京周圍,有着清風皇室的龍騎軍團和東方軍團,在加上李家張家和河套即將到來的大軍,他們的數量恐怕會突破五十萬。我們這次損失慘重,不能再在這裡消耗兵力,因此,臣建議大軍早日撤回饒州,先穩定住我們的局勢再說。”
程顯清思索了一下,總算是張口說道:“嗯,你說得有道理,我們必須儘快撤回饒州。不過,大軍最好是拖延一天,等到明天在上路。”
朱兆不解的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程顯清微微一笑:“我們需要將更多的人綁在我們的戰車上,有其實那些人士子,這些人的歸順會帶來很大的轟動效應。況且,我們也需要補充一下損失的兵力,並且儘可能的搜刮更多的財富。帝國的財政,現在可是捉襟見肘啊。”
“天都聖京方面現在情況如何?”昊天陰沉着臉問道。
玄機連忙說道:“主公,噬魂還在繼續打探,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
昊天不再言語,但是一張臉陰沉的連身邊的秋沐都稍微將自己的馬兒朝着旁邊挪動了一下。
駱祥心中微微一嘆,這也難怪昊天心情如此不好,誰讓天都聖京那邊如此的憋屈了。
天都聖京乃是東大陸首屈一指的堅城,雖然比不上嘉峪關,但是防禦力量和居庸關山海關這些相比,也不遑多讓。城內近三十萬守軍,還有無數的戰略物資和糧食軍械,可是極樂聖教手中僅僅是三十萬兵力,而且當先的明輝僅僅是五萬人,就輕鬆攻破了天都聖京的城門。雖然有一個千戶柯丹忠是極樂聖教奸細的原因,但如此輕鬆的就讓對方拿下了城牆,這未免也太丟臉了一些。
而中興帝的孬種也讓河套徹底的無語了。極樂聖教剛剛突破外城,他就下令外城的所有士兵全部放棄陣地退守內城。結果外面的士兵還沒有到達內城,內城已經被明輝拿下。結果這些士兵無奈之下,只好一路退入皇城之中。在這個過程之中,至少有五萬士兵戰死,防守東門的馬英,本來麾下還節制着五萬多人,結果在退入皇城之後,僅僅只剩下兩萬多一點,池中天的豫州軍團是被徹底打散了,那些散兵不僅沒有起到延滯極樂聖教的作用,反而成了對方的先鋒,燒殺搶劫居然比極樂聖教還在行。
比起被傳旨的太監用長刀架在脖子上而不得不看着對方下令將大軍撤回皇城的馬英,以及在撤退的途中自己的部下由三萬多人最後逃跑的只剩下三百多人無奈之下乾脆以最悲壯的方式衝擊程顯清的座駕被萬箭穿心的池中天,禁衛軍團的黃傑無疑是要幸運的多了。這個平時默默無聞沉默寡言的帝國鑲邊侯,在傳旨的太監剛剛說完中興帝的命令之後,直接大手一揮,還沒等對方率先動手,他的侍衛已經將傳旨的太監和二十多個侍衛全部斬殺,然後將他們的屍體朝着大街上一扔,自己繼續抵抗,掩護着百姓們從北門離開。當然,這些太監和侍衛都是在混亂之中被極樂聖教所殺的,這一點黃傑和他的部下都可以證明。
不得不承認,禁衛軍團雖然基本上是重組,但有着優良傳統並且有着一定的底子的他們無論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志都沒有辜負他們的帝國第一軍團的美譽。雖然手中僅有六萬不到的士兵,而且還分出了萬餘士兵由孟洪帶領着掩護百姓們離開,但是黃傑依然死守着天都聖京西北角的陣地,和楚憐風、楚三、天風鈺以及蕭都等人一起抵抗着極樂聖教一輪又一輪的進攻。雖然他們無法前進一步,但是至少保證了後面還來不及逃走的十多萬百姓的安全。
天都聖京之中,雖然楚三奉命保護着祥瑞王劉難求和洛慶王劉難術等人的家人離開,但是劉難求並沒有避入皇城,只是將自己的妻女送出了城,而自己則是帶着自己的三個兒子加上僅有的八十多個家丁和楚憐風等人並肩作戰。結果,鎮京王、洛慶王、靖南公以及定北侯這些府中的男丁也是有樣學樣,匆匆集結了上千人的隊伍,用自己的生命爲北城附近的百姓們爭取更多的時間。等到天亮的時候,極樂大軍放棄了進攻,而城門處的百姓也逃得差不多了,孟洪等人這才發現,劉難求,這個身份尊崇位居帝國兵部尚書的老人早已經戰死沙場,倒在他身邊的,還有劉難術劉難策等人的七八個兒子以及靖南公歐陽靖忠的三個兒子。此戰之後,跟隨楚三出城的功勳貴族之中,除了高不及馬背的幼童,其餘的基本上都是婦孺。
信刻的一萬騎兵雖然及時趕到了北門,不過明輝的大軍也同時到達。劉智崖的五千騎兵爲了掩護黑夜之中慌亂逃跑的百姓,和極樂聖教萬重的騎兵撞在了一起。由於要掩護百姓,河套騎兵根本無法發揮出他們應有的戰鬥力,好在極樂聖教的騎兵畢竟以前只是充當着斥候,戰鬥力只算是差強人意,在付出了將近一半的代價之後,極樂騎兵總算是無奈撤退。而信刻爲了牽制住明輝的五萬大軍,五千騎兵在明輝的陣營之中左衝右突,等到天亮時分馬力快盡的時候才突圍離去。但是,至少有三千五百名英勇的騎兵留在了戰場之上,連帶煙雨凝花宮的若雨寒梅也一併戰死。
看着手中的情報,駱祥輕聲一嘆:“若雨寒梅,一代紅顏,沒想到居然以如此的方式香消玉殞,可惜了。”
昊天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一點表情:“若雨掌門,確實是巾幗不讓鬚眉啊。只是不知道月婉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有多傷心。”
張月婉乃是若雨寒梅的親傳弟子,若雨寒梅一生未嫁,張月婉又早年喪母,兩人情同母子。想來張月婉知道了這件事情,必定會無比傷心。
“軍師,拿出對策沒有?”昊天覺得自己眼前最需要關心的還是自己下一步的戰略計劃。
玄機微微一笑,摔了一下馬鞭,讓戰馬走的快一些,以便能夠趕上昊天的速度,這才說道:“屬下認爲,現在有上中下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