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戰鬥,信刻向來很激動,當下和血殺獨孤打了一個招呼,便急匆匆的拖着周季龍前去準備。只是獨孤和血殺兩人卻沒有動,互相打量了一下,血殺沉聲道:“我們的動作最好也快點,不然他們要是真落在信帥的手中,我們也不好交代。”
山上,宋正風看着小山下星星點點的火把漸漸匯聚了起來,臉色逐漸變得嚴肅:“君臨,河套要準備進攻了。”
宋君臨嗯了一聲,神情依舊有些恍惚。在河套援兵到達之後的大部分時間裡,宋君臨都是渾渾噩噩的,完全喪失了一名統帥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一直錦衣玉食的大公子,尚沒有父親宋正風那麼豐富的人生經歷,因此面對巨大的出乎自己意料的打擊,如同絕大多數一路坦途的世家子弟一樣,頭腦一片茫然,臉色蒼白雙眼落淚,整個人成了一具行屍走肉的殭屍,不要說什麼指揮大軍,甚至連基本的反應都已經全部退化了,只是在忠心耿耿的衛士的保護下,方纔避免了被俘或者被殺的命運。而整個大軍若不是還有宋正風支撐大局,恐怕早已經崩潰了。
宋正風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兒子,輕輕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幾下,宋君臨雖然還有些恍惚,不過終究明白眼前的這個是自己的父親,擡起頭來,卻看見宋正風那滿是厚望的雙眼。宋君臨突然間有一種淚流滿面的衝動,都多少年了,他在沒有看見過父王這樣的表情。自從他成年之後,父王也在沒有用這樣溫馨親切的方式對待他。
“父王……”宋君臨的嗓音滿是顫抖。
“將家族的大軍陷於如此險地,並非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宋正風轉過身子,看着蒼茫的天空,沉聲說道:“你知道嗎,在你爺爺的時代,我們的家族經歷過比這更爲艱險的時期。那時候,朝廷夥同了血色高原準備瓜分我們的領地,連李家也湊上前來準備分一杯羹。不過,即便是面對着周圍的百萬聯軍,我們李家依然挺了過來。”
宋正風的人生閱歷告訴了他,作爲一個傳承數百年據地稱王的世家門閥,益州宋家並非沒有經歷過失敗,也同樣面臨過毀滅性的危機,然而人,只要有人在,就有復興的希望,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益州宋家正是在歷代家主百折不撓的奮鬥中壯大的。因此,面對着如此困難的處境,這個平時總是精於算計偷奸耍滑的定西王終於恢復了一代梟雄應該具備的霸主本色。
不過,讓宋正風失望的是,在經過了短暫的清醒之後,宋君臨重新陷入了更爲不可救藥的崩潰之中。順風順水的豪門子弟,習慣了平坦順暢,習慣了衆星捧月,習慣了妄自尊大,因此在面臨與計劃和夢想大相徑庭的現實打擊之下,失去了所有的鬥志,徹底垮了。
宋正風的心中哀聲一嘆,他原本以爲,兒子已經足夠成熟,也具備了乃父風範。但是沒想到,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居然是如此的軟弱。
“白耳軍團,準備突圍!”宋正風艱難的嘆了口氣,最終下達了戰鬥命令。二十萬精銳大軍的結局已經註定,面對着重重包圍的河套大軍,就算是以自己的武功,要想衝出去也相當困難。不過,父子二人不能全部葬送在這裡。宋家,還需要人主持大局。只要父子二人有一個能夠突圍回去,那麼按照李蕭漠所說的,全力收縮防線,並不是沒有希望。
不過,以河套對自己父子的憤恨,加上駱祥、血殺和獨孤這樣的絕頂高手,不留下一點交代,那是怎麼都說不過去。
“來人,準備護送世子突圍!”宋正風一聲斷喝,轉過身子,重重地在老將宋正東和青年將領宋平安的肩膀上一拍,宋正風一臉凝重地說道:“大哥,平安,君臨就交給你們了!不管怎樣,君臨必然要衝出去,不然我們宋家就真的完了。”
宋正東的眼眶突然溼潤了起來,多少年了,宋正風自從繼任了宋家家主之位後,就在沒有這樣稱呼過自己這個堂兄。不過,真正讓他感動的,卻是宋正風眼神中蘊含的意味。宋家必須要有人衝出去,也必須要有人留下來。論威望,宋君臨根本無法和乃父相比。論能力,宋正風畢竟多活了幾十年。論武學,至少實力和神州十大高手相差無幾的宋正風在突圍的時候會多出幾分機會。但是,宋正風卻毅然留了下來。精於算計將自己的得失看得比什麼都還要重的宋正風這次居然主動放棄了逃生的希望,不爲別的,僅僅是因爲他要將希望留下自己的兒子,因爲宋君臨是他唯一的兒子!當然,這是也益州宋家最後的希望!
“家主請放心!愚兄就算是拼着一條性命不要,也要將世子送出包圍圈!”宋正東單膝跪下,長劍指空道。就是在他單膝跪下的那一瞬間,這個已經七十有一的老人已經下定了決心:益州宋家的希望,絕對不能斷送在這裡!就算是豁出這條性命,他也要將宋君臨送回益州。
宋正風雙手扶起自己的堂兄,看着宋正東那蒼白的頭髮,突然間感慨萬分。關鍵時候,還是自己的老兄弟貼心。宋家並無將才,除了胞弟宋正雨還勉強拿得出手,宋正風、宋無柯和宋凌雲三個老將乃是益州僅有的幾個說得過去的將領。不過宋無柯率領大軍鎮守領地西部,宋凌雲五萬大軍坐鎮陽州,因此此戰就只有宋正東和宋君臨一手提拔的宋平安相隨。不過他們並沒有讓自己失望。
目光緩緩從身邊的親兵身上掃過,凡是被他目光看到的士兵,都是情不自禁的將胸膛一挺。這些人,是他的親兵,也是益州宋家的死士。他們深受着家族的大恩,此時此刻正是報答家族、履行自己職責、展現自己尊嚴和榮譽的時刻。他們知道自己往前一步便是什麼,不過他們無所畏懼,因爲在他們的信念之中,總還有許多東西,比生命還重要。
無論如何,益州宋家,必須要留下一個苗子。至於自己,絕對不能被生俘,這是益州宋家的驕傲和榮譽所不能允許的。宋家的家主,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宋正風暗自想道。
“大哥,一切看你們了!”宋正風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一聲暴喝:“宋家男兒聽命!爲了益州的榮耀和尊嚴,拿起你們的武器,我們就算是戰死沙場,也不能讓河套的昊天小兒小看!”
“願爲家主血戰到底!願爲家主血戰到底!”白耳軍團的戰士幾乎是同時暴喝道。散落在附近的十餘萬宋家大軍聞言,也是精神一振。他們現在都很清楚,要想殺出重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現在的戰鬥,最多也就是魚死網破的垂死掙扎。但是,身爲宋家的家將,傳承了數百年的榮譽和信念依然牢牢地根植在他們的心中。現在,所有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信念,那就是,戰!戰!戰!
也許是受到宋家士兵士氣的感染,宋君臨總算恢復了清醒。父子兩人一陣對視,張了張嘴,但誰都沒有說話。良久,宋正風重重地在宋君臨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猛然轉過身子,隨手抓起一把雁翎刀,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主動出擊拼一個你死我活,至少,自己就算是戰死沙場,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至少,不能讓河套小瞧了益州男兒的骨氣。
至少,自己還能夠爲兒子創造幾分逃生的機會!宋正風在心中想道。
宋家士兵的絕地反擊,確實是出乎了河套方面的預料,便是獨孤宇明都沒有想到,宋正風在這個時候不思逃命反而是狗急跳牆。好在河套畢竟佔據了兵力優勢,而且主攻的血殺獨孤和信刻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很快便調整了大軍的部署,以逸待勞應對宋家士兵的衝擊。
五小郎君的反應速度也是不慢,一看見如此情況,五萬騎兵立刻風馳電掣的衝上戰場,毫不留情的擠壓宋家大軍的陣型,以配合友軍將其殲滅。
“太不正常了!宋正風是不是發瘋了!”玄機不敢置信的道:“他手中還有十餘萬兵力,如果向西全力突圍,並非沒有希望。他究竟想幹什麼?”
昊天本來已經準備折回青雲號,發現宋家的不對勁,又轉了回來。冷哼了一聲,昊天不以爲意的道:“不管他有什麼打算,不過他今天必定難逃全軍覆沒之局!”
玄機點頭認同,然後喝令傳令兵,將佈置在戰場西面的青龍軍團五萬騎兵以及鳳舞軍團抽調回戰場。原本玄機認爲,宋家必定會朝着西面突圍。畢竟菜子壩向西一百里左右,便是秦川和益州的交界處。陽州方面還駐紮的有宋家的五萬大軍,只要宋凌雲當機立斷前來迎接,加上宋家士兵慣於山地作戰,並非是沒有希望。
因此,玄機特地在這裡佈置了十萬騎兵。只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宋正風居然會如此瘋狂。
也許是感受到了宋家的瘋狂氣勢,李鐵戰心中也燃起了一抹希望。只是包圍着他的已經換成了河套的虎賁軍團和磐石軍團朱希高部的五萬步兵。由於準備先殲滅宋家大軍,因此在李鐵戰這邊,河套大軍是採取的防守態勢。李鐵戰雖然是一代名將,不過河套畢竟佔據了兵力優勢,只守不攻之下,根本不給李鐵戰可乘之機。
“現在,除非是出現奇蹟,不然,我們根本沒有任何的希望!”數次突圍無果之後,即便是心智堅韌的李鐵戰,也不禁哀聲嘆道。
夜色漸弄,戰場之上火光熊熊,遍地死屍之中,河套士兵正在有條不紊的列隊準備。他們現在正全力圍剿宋家大軍,當然,等宋正風全軍覆沒之後,就輪到李鐵戰他自己了。
就在這時,戰場的東面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長喝:“秦川李蕭漠在此,特來領教靖北王高招!”
“蕭漠!蕭漠居然來了!”李鐵戰一陣失神,突然間淚流滿面。
李蕭漠的出現,立刻在戰場上引起了一陣轟動。由於河套先宋後李的戰略部署,加上菜子壩邊緣地帶丘陵不斷,秦川士兵的戰鬥意志也在宋家之上,因此尚有許許多多的秦川散兵在戰場的各個邊緣角落裡掙扎。而李蕭漠的到來,則是給苦戰中的李家士兵帶來了最後的希望,這種希望所引發的精神亢奮,讓許多原本已經筋疲力盡的戰士重新煥發了鬥志,甚至在某些地方還給防守的河套士兵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神州十大英傑之首和秦川李家世子的身份,加上他當年重創燕悲歌的光輝戰績,使得那些處於絕境之中但又心有不甘的秦川士兵自然而然的將李蕭漠視作了生存乃至勝利的希望。只要是李蕭漠戰馬所到之處,所有的秦川士兵甚至是散落的宋家士兵都自發的聚集起來,凝聚到他的身後。
被寄予厚望的一方,一身閃亮的盔甲早已經被鮮血染紅,策馬奔騰之間,長劍所到之後,鮮血飛濺所向披靡!在他的身後,是他短時間內能夠集中的所有的兩萬騎兵,還有戰場上曾經潰散如今卻在統帥個人神奇魅力之下重新聚集起來的士兵,他們如影隨形的跟在李蕭漠的身後,擴大着依賴李蕭漠的武力和個人魅力而產生的戰果。這些士兵勇敢而堅定,他們對於李蕭漠的信任和忠誠,絲毫不遜於河套大軍對於昊天的那般,即便是遭遇瞭如此的慘敗,即便是明知道如今敵我力量有着如此的懸殊,卻依舊無怨無悔,依舊左右追隨。
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李蕭漠總算是找到了被圍困在梅子嶺上的李鐵戰,而由於他的縱橫廝殺,戰場上那些散落的秦川士兵加上李蕭漠的兩萬騎兵,總兵力已經超過三萬五千。在和李鐵戰會和之後,兵力甚至超過了五萬。
而整整五萬士兵,有着優秀的將領,高昂的士氣,這樣的一支軍隊,負責防守秦川士兵的虎賁軍團與磐石軍團頓時有些吃緊了。
“蕭漠,你不該來的!叔父對不起你,沒有聽從你的命令,導致我秦川的大好局面完全逆轉!”一看見李蕭漠,李鐵戰頓時激動地流淚道。
李蕭漠心中雖然也很憤怒李鐵戰和宋正風的出戰,但這根本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雙手扶住老淚縱橫的李鐵戰,李蕭漠沉聲說道:“叔父,多說無益。我們立刻突圍,不然就來不及了!”
李鐵戰畢竟不是宋君臨這樣的膿包,稍微冷靜了一下,便明白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跨上戰馬,李鐵戰長戟一舉,上萬將士毫不猶豫的跟在了李蕭漠的身後。他們堅信,只要在李蕭漠的帶領之下,他們一定能夠衝出重圍!
在李蕭漠的率領下,秦川大軍再次運動了起來。越來越多的遊兵散勇在見到李蕭漠之後,都迅速歸到了這個青年名將的麾下,這一方面說明了不管是秦川士兵還是李家將士,經過上百年的積澱,都不愧爲精銳的稱號。但是另一方面也說明,他們已經完全絕望,因此看見一根稻草就拼死抓住。
如此情況之下,李蕭漠很清楚的意識到,無論是宋家士兵還是秦川將士,現在都處於崩潰的邊緣。如果說來這裡之前,李蕭漠心中還有着幾分僥倖,認爲兩家三十萬精銳大軍,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崩潰。但是現在看來,李蕭漠也只能大呼盡人事聽天命了。
客觀的說,聯軍士兵的素質並不算差,即便是在各自作戰的困境之中,依然有着大量的士兵不曾屈服。這樣的將士,不管在誰的麾下,都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只是,李蕭漠對此卻分外的痛心。三十萬聯軍基本完蛋,今天就算能夠逃脫昇天,秦川的未來也無比慘淡。
最爲重要的是,河套騎兵在經過了一開始的混亂之後,很快便適應了過來。河套大軍的部署開始針對李蕭漠的進攻方式做出了調整。既然無法遏制住李蕭漠的箭頭攻擊方向,那麼步兵就從兩面擠壓,騎兵從後面追擊,讓李蕭漠固首不顧尾。
而河套方面雖然無法調集足夠的兵力圍剿李蕭漠的騎兵,但也充分發揮了對整體戰場的把握優勢,重新壓制局部的被動,修補因爲李蕭漠的出現而在戰場之上產生的漏洞。目光所及,李蕭漠甚至看見一隊騎兵正在風馳電掣的朝自己殺來。
“秦川李蕭漠在此,擋我者,死!”面對如此惡劣的情況,李蕭漠骨子裡的傲氣和豪氣也被激發了出來,提氣一聲斷喝,兩個河套士兵心神頓時失守,然後兩顆碩大的腦袋便不翼而飛。
真正的戰鬥還在前面!李蕭漠很清楚這一點,將人救出來,還要將人送出去。而這樣的營救行動,最艱難的便在於撤退的時候。況且,宋家士兵正陷入苦戰之中,於情於理,李蕭漠都不可能對他們坐視不理。只是,李蕭漠註定無法和益州士兵會合了,他的戰馬剛剛抵達偏轉腦袋,兩隻騎兵伴隨着颯颯舞動的旌旗,已經朝着自己合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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