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說,不僅是卡辛巴斯皺緊了眉頭,就是一邊的金眉流和耶律滄海都是一臉的鬱悶。良久之後,耶律滄海這才嘆了口氣說道:“如果我們現在關死了大門,那他們要麼是困獸猶鬥,要麼是向東逃竄。他們如果不惜一切代價的拼死反撲,那三十萬大軍和四百萬百姓,其突然爆發的戰鬥力必然是驚人。我們即便勝利了,也必定是一個慘勝,這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結局。如果他們現在拋下了四百萬百姓向東逃竄,那這些百姓必然會成爲我們前進和追殲殘敵的障礙。而且現在的河北三路的駐軍幾乎已經被我們抽空,如果讓他們逃了出去,那後果必然不堪設想。而且若是他們一逃跑,河套那邊也必然會斬斷浮橋,那樣我們乘勢收復河套六州的計劃也就落空了。”
“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們一點希望,但是又不能讓他們徹底的絕望。最好是將他們趕到大河邊上,然後斬斷大部分的浮橋,讓他們爲了逃命而自相殘殺。接着狠狠的咬住他們的尾巴,乘勢殲滅他們的軍隊。當然,如果我們能夠趁着他們混亂之際,一舉收復河套,那自然是最圓滿的事情了。”金眉流接着說道。
卡辛巴斯哈哈一笑:“如果他們清風的大軍能夠北上救援,然後我們趁機度過大河,那就更好了。”
“我看他們也沒那個膽量。唉,可惜了我們花了這麼長的時間這麼大的代價佈置這個陷阱。”耶律滄海有些惋惜的說道。
河套大軍在剛剛衝出晉州城的那一段時間裡,士氣一直保持在一個極其高漲的位置。順着血殺和信刻打開的缺口,十多萬大軍勢如破竹一般便嵌進了東北三國的軍旅之中。不過隨着大軍的前進步伐,前進的速度也是越來越慢。當走到一半的時候,龐大的軍隊終於停住了他前進的腳步,局勢果然如卡辛巴斯所預料的那樣,隨着活動範圍的擠壓,處在河套三十萬大軍圍攻中的東北三國聯軍終於站穩了陣腳。
“這樣可不是一件好事!”雙方的統帥同時想到。
對於卡辛巴斯來說,這樣的戰鬥無疑是以一命換一命的人海消耗戰術。作爲一名優秀的統帥,卡辛巴斯是特別的反感這種以人海消耗取勝的戰術。在他的想法中,一名合格的主帥應該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勝利。當然,必要的時候他也不介意用人海來取勝。現在近五十萬大軍都擠壓在這長只有十多裡,寬不過四五里的狹小地盤上,除了拼命,根本就不做他想。看來,得想一個法子將大軍分散開一點纔是。
而昊天的心中也是一陣擔心,獨孤宇明的手中只有不到五萬的士兵,加上血殺和信刻的十萬騎兵,也不過是區區十五萬人。而在這樣狹窄密集的地理區域裡,騎兵根本無法發揮他們應有的戰鬥力。而且如果真的是打消耗戰,那兵力處於劣勢而且還要兼顧百姓的自己這方絕對不是東北三國的對手。在他們的中間,還有四百多萬父老鄉親,必須殺出一條血路才行。然而,他的近四萬軍隊全部都在最後面殿後,根本無法對大局產生太大的影響。不過,他相信一定會有人有辦法的,這人不是信刻,不是血殺,而是隻帶有兩萬騎兵的奉敬。
奉敬善襲,如果說信刻正面擊敗敵軍是王道的話,那奉敬的千里奔襲便是詭道了。在昊天大軍離城的時候,奉敬並沒有出動。因爲他明白,戰場絕對不會這麼順利。不過當河套大軍陷入僵局的時候,奉敬終於動了。兩萬大軍恍如毒蛇一般,一旦出擊就必然是對方最軟弱的部位。
誰都沒有想到奉敬究竟會從哪個方向發動突襲,因爲他的兩萬騎兵的行蹤實在太過詭異。當河套大軍出城之後,他並沒有跟着從西面城門出去,而是率領着大軍從東面悄無聲息的溜了出去。然後一路潛行,繞了一個極大的圈子,避開了謹慎的卡辛巴斯佈下的重重斥候,一舉潛伏到了晉州城南十里左右的一個小土包之後。這個土包極其低矮,但是恰好可以避開敵軍斥候的目光。然後他們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雖然無法觀察到戰場的大局形勢,但是奉敬敏銳的感覺告訴他,現在正是出擊的時候了。沒有任何的遲疑,兩萬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向了卡辛巴斯等人所在的那個小土包。
“敵襲!”當奉敬的兩萬騎兵夾雜着悶雷一般的馬蹄聲殺氣騰騰的衝向小山包的時候,東北聯軍已經得到了警報。然而十里路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說實在是太過短暫。輕裝騎兵只需要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能夠衝到山崗之前。而這個時候,耶律明煌匆匆忙忙調集來的三個萬騎隊剛剛纔抵達小山崗。不過卡辛巴斯終究是縱橫塞外六十年的不敗名將,雖然他的主力是佈置在了他的前面,但是出於謹慎,他還是在自己的身邊佈置了五千步卒。
沒有組成陣形的步兵很難對洶涌而來的優勢騎兵構成威脅。然而,這些人畢竟是東北三國真正的精銳,面對着奉敬的兩萬大軍,他們並沒有半點的退縮。他們能做的只是揮舞着手中的兵器拼死衝了上去,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拖住了這突如其來的兩萬騎兵。恍如撞在了礁石上的朵朵浪花,迅速的便灰飛煙滅。然而他們的犧牲並非是沒有價值,當奉敬的騎兵將他們屠戮殆盡的時候,耶律明煌的三個萬騎隊已經將卡辛巴斯等人的後背保護了起來。
“狹路相逢勇者勝,殺!”奉敬一聲大吼,揮舞着手中的梨花槍躍馬喝道。而他身後的兩萬騎兵也是一聲虎吼,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緊跟着他們的主帥衝了上去。
兩隻騎兵毫無花哨的碰撞在了一起,彷彿一隻逆流而上的游魚,奉敬的兩萬騎兵藉着騎兵的慣性,強行劈開了洶涌的波濤,一舉將對方的三個萬騎隊衝爲了兩斷。
“弟兄們,用敵人的鮮血來見證我們的勇武吧!”奉敬的口號永遠是那麼的激動人心。近兩萬大軍在他的率領下,恍如游龍一般的在對方的大隊人馬中縱橫穿梭,將騎兵的機動靈活性發揮到了極致。而敵軍雖然也堪稱精銳,但是很顯然是完全不適應奉敬的穿鑿戰術,三萬騎兵居然被奉敬的兩萬騎兵衝殺的混亂不堪。
“真是一羣廢物!”耶律明煌惡狠狠地說道。
“敵軍的將領是一個人才!”耶律滄海嘆了口氣說道,對於耶律明煌的咒罵似乎完全沒有聽見。
卡辛巴斯的眉毛微微一皺,不過旋即鬆開,洪聲下令道:“把下面的士兵調五個萬人隊上來,命令大軍讓開道路,協助騎兵重點進攻他們的側翼。”
“卡帥好眼光。”金眉流拍了拍掌笑道:“敵軍歸意甚決,如果強行阻攔,那無疑是用士兵的鮮血來染紅自己的勳章。如果我們集中兵力攻擊他們的側翼,並死死的咬住他們尾巴,就算他們到了壺口東岸,他們也必敗無疑。”
正在浴血奮殺中的獨孤宇明只覺得自己前面的壓力似乎在不斷減小,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他還是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腳步已經在緩慢的向前移動,而原本處於僵持狀態的隊伍也開始了前進。然而,獨孤宇明不知道的是,他的壓力的減小卻是以展書堂和春劍賞壓力的增加爲代價的。
風陵渡口,司徒列望着大河上那極其粗糙的六艘大船,眼中幾乎要滲出了鮮血。烏瑪人,一定是該死的烏瑪王朝,不然以鐵鷹人的文明程度,他們根本無法制造出這樣的船隻。哪怕這些船隻粗糙的就像是最簡單的木筏。
烏瑪王朝,和清風南面的金花三越,東北的高麗王朝,西南的邏些王朝一樣,都是清風的屬國。烏瑪王朝位於清風河西路和鐵鷹秋明交界處,是一塊地形相對狹長的區域。和河西路北部的幷州等接壤,面積略小於河西。由於出於農耕區和畜牧區的過度位置,因此烏瑪王朝是以種植業和畜牧業並重。全國上下大概有兩百萬人口,但是由於清風一直希望把烏瑪王朝建設成抵禦鐵鷹秋明的前沿陣地,因此對烏瑪王朝也是極力扶持。所以烏瑪王朝雖然落後,但是也有能力製造船隻。
“這些,想必就是橫石哈桑最後的殺手鐗了吧?”司徒列冷冷的說道。他就說爲什麼剛纔鐵鷹部落會不惜血本的放出上千只羊皮筏子,原來是爲了試探自己的實力和最大程度的消減己方的遠程攻擊武器。然後利用己方遠程攻擊武器匱乏的時候運用大型船隻將對岸的人馬源源不斷的運輸到南岸。風陵渡口水流平緩,而且又風平浪靜,只需要半個多小時,船隻就能夠往返一次,而且一看他們那沉甸甸的吃水線,就知道這六艘船隻上必然是嚴重的超員。恐怕加起來不下三千人。
“來人!立刻去通知知府大人,我需要大量的戰略物資以及後備人員,希望他能夠迅速組織完畢前來救援,不然渡口必定不保。”司徒列沉聲說道。
“是!”一個親兵大聲喝道。
“投石機現在還有多少石彈?”司徒列轉過頭來對着汪鮮問道。
“每具還剩下五枚。”汪鮮很老實的答道。
“那好,讓他們全部對準其中的兩艘船隻狠砸。與其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其餘的兄弟們,讓他們好好的守住渡口。告訴他們,在他們的身後,就是七百萬手無寸鐵的河套百姓!
六艘大船很快就靠近了風陵渡口南岸,無數只跳板迅速從大船上伸了出來,然後一個個頂着簡易的盾牌的鐵鷹士兵便蜂擁而出。每條船隻上大約有五百人左右,只一會兒的功夫,風陵渡口南面便出現了數千名鐵鷹士兵。
趁着六艘大船停下來卸載士兵的當口,二十具投石機趁機對準了其中的兩隻大船,二十塊磨盤大小的石頭頓時傾斜而出。除了少數幾個落空,其餘的石塊都精確的落在了大船之上。然而這些大船雖然粗陋簡單,但是卻特別的結實。雖然被飛速而來的石塊砸中,但是他們只是重重的一搖,除了幾個倒黴的鐵鷹士兵被晃落水中,便在無動靜。
“給我繼續砸!砸同一個部位,我就不信他們的船隻是鋼鐵做的!”司徒列惡狠狠地說道,然後將目光轉到了正源源不斷的涌上岸來的鐵鷹士兵身上。由於先一輪的射擊已經消耗了不少的箭矢,所以面對着鐵鷹士兵,河套方的箭雨居然有些稀疏。只是幾分鐘的時間,河中的鐵鷹士兵便已經衝上了岸。一手揮舞着手中簡易的盾牌,一手揮舞着雪亮的兵器,鐵鷹士兵毫無懼色的對上了岸邊早有準備的河套士兵。
雖然胯下沒有戰馬,但是遊牧民族的士兵們依然特別的驍勇。在他們的身體裡,永遠流淌着好戰嗜殺的血液。在他們的眼睛裡,也永遠閃爍着殘忍的兇光。能夠被挑選出來打先鋒的,自然是鐵鷹士兵中最爲悍勇的戰士。只是,他們對面的河套士兵也不是孬種。雖然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但是爲了家園、爲了父老鄉親而戰的他們勇氣絲毫不遜於鐵鷹士兵。平坦的風陵渡口很快就被鮮血所浸透,而原本清澈的大河河水也漸漸被流淌的鮮血所染紅。
“儘快幹掉他們!”司徒列的心中好生着急,鐵鷹的船隻就像是流水一般,不停的在大河之上來回循環,雖然投石機拼命砸沉了對方兩艘船隻,但是對方還有整整四艘大船,而現在的投石機卻已經沒有了石彈。對方的船隻每靠岸一次,岸邊上就會多出數百名鐵鷹士兵,如果己方每分鐘消滅的人數比不上對方上岸的人數,那敵軍的數量必定會不斷增多。而他自己手下就只有兩萬士兵,如果比拼消耗的話,他根本就不是鐵鷹橫石哈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