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巨大的陷阱
當天晚上，一個警衛員進來報告，說有幾個僞軍官求見。
於效飛一愣，和政委交換了一下眼色。政委說：“你在這兒有認識的人嗎？”
“當然沒有，我是第一次下鄉。”
政委笑着說：“是不是當地的小官讓你嚇着了，來拍馬屁的。”
於效飛也笑了，問那個警衛員：“來的是什麼人？”
“說是什麼二團的參謀長和副官。”
於效飛對政委做了個鬼臉，政委和副參謀長全都笑了。
於效飛起身來到外面，白天看見過的那個僞軍官領着兩個沒見過的軍官正在院子裡邊等着。那個僞軍一看於效飛出來了，趕緊上前介紹說：“這位就是上海來的長官，這位是我們副參謀長。”
於效飛也不客氣，也不把他們讓進屋裡說話，直接冷冰冰地問：“兩位，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在所有國家裡，正規部隊和政府的官員都對這些專門打小報告的特務們懼怕三分，更何況他們之間是這種僞軍和日本特務機關的差距，所以僞軍副參謀長趕緊彎腰行禮說：“長官，今天白天我的手下不會辦事，所以衝撞了長官。我們團長特意準備了一點酒菜，爲各位長官壓驚。”
於效飛看了那個白天見過的軍官一眼說：“沒什麼，大家互相不認識，可以理解。我們還有緊急公務，宴會就不必去了。”
那個副參謀長一看人家連自己這個副參謀長的面子也不放在眼裡，覺得事情非常不好辦。這些人是日本特務機關的人，權力大得讓人無法想象，要是他們真的生了氣，連團長帶他們這些手下，全都得一齊完蛋。
他們原來以爲這不過是一個一般的日本特務，以一個副參謀長的身份來請，應當是給足了日本人面子，。可是沒想到到了這兒一看，才知道於效飛的證件上是日本名字，軍銜是少佐，這在特務裡邊是相當高級別了。這下他也害怕了。他幾乎是苦苦哀求，請於效飛到他們那兒去吃飯，並說團長已經去請日本顧問和日本憲兵隊的小隊長作陪。
於效飛想了一下說：“那麼好吧，你們等我一下。”
於效飛回到屋裡，和政委他們商量了一下，他說：“他們請了日本鬼子當陪客，我想過去看看，鬼子地位比較高，要是能從他們嘴裡弄到點當地的情報，對咱們的工作很有好處，我也是第一次過來，對情況不特別瞭解，現在對咱們瞭解情況是一個機會。”
政委和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表示同意。
於效飛說：“老李，你帶着人留點神，放機靈點，要是看到情況不對，就馬上帶着首長們撤退。”
老李是一個剛過20的小夥子，在新四軍裡邊他這個年紀就是參軍多年的老同志了，大家就是這麼叫的。他是當地派來負責帶路的人，於效飛的意思是，儘管從僞軍的表現上來看沒有危險的跡象，但是小心沒大錯，萬一自己不在的時候出了事，就由他這個熟悉路線的安排首長們撤退。
老李點點頭。
於效飛準備走了。這時那個身份神秘的人突然說：“我會日語，我跟你去赴宴吧！”
於效飛一愣，這個平時不怎麼說話的人突然有了行動，這讓他有點意外。
那個人又說：“你沒有一個日本隨員，人家會覺得奇怪的。”
於效飛點點頭，有道理，他注意到了這種細節，確實高明。不過，於效飛問：“首長，你經歷過這種場面嗎？”
“遇到過幾次。”
“嗯，首長，你這次的身份是什麼？”
“前田太郎，鹿兒島人，畢業於陸軍大學，現任特務機關中尉參謀。”
“好，一會注意還是少說話，他們問到上海的特務機關的情況由我來回答。”
這樣，於效飛就帶着這個姓馮的人去赴宴了。
這一頓酒喝得，一直到夜裡11點纔回來。一進房間，幾個首長都沒有睡，正在等着於效飛。別看他們沒有去赴宴，但是所有人的飲食都是由於效飛負責的，他這種有幾十萬兩黃金財產的人當然也會用大魚大肉款待自己的首長，所以從首長到警衛員，吃得一點不比他差。
於效飛臉色嚴肅，也不客氣，直接就對政委說：“這次咱們麻煩了，必須儘快到達解放區，敵人已經布好了陣勢在等咱們。”
幾位首長一愣：“出什麼事了？”
“那些僞軍是不知道什麼內幕，他們只是知道咱們是來頭很大的人，他們是害怕得罪日本鬼子。另外最近他們得到了命令，要加緊搜查新四軍的幹部，他們怕放過了真正的新四軍幹部，又怕弄錯。不過，那個日本憲兵小隊長比我的級別低得多，還是讓我套出了實情。他接到命令，有從延安來的大批幹部要到新四軍去，要加強檢查。前邊已經調來了大量的日軍進行堵截。他聽說，是日本從重慶得到的確切消息，中共中央正在進行全局調整，有大批的幹部正在從延安充實到各個根據地。”
政委也吃了一驚：“這怎麼可能，這次行動是非常保密的，怎麼咱們剛剛出來，敵人已經開始佈置了？”
於效飛嘆了一口氣說：“軍統中統一直沒閒着，他們搞日本情報不怎麼樣，搞自己人還是有一套的。可能又是他們在延安派進去人了，完了他們又通報給了鬼子。對於反共，他們合作得非常嚴密。”
政委皺着眉頭說：“我們黨早就對全局做了正確的分析，早就預見到頑固派在這種歷史性的時刻會做出符合他們的反動本性的行爲。所以我們必須儘快佈置，應對任何可能出現的最壞的局面。”
於效飛說：“是啊，只是目前的形勢非常嚴峻了，幸好我們有特殊的身份作爲掩護，行動速度又快，還是搶到敵人的前面了。”
政委說：“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一到城外，就縮小和兩邊護送部隊的距離。”
於效飛說：“我覺得，鬼子說過，他們正在調集大部隊來攔截從延安來的幹部隊伍，我們現在是搶在他們的前面了，但是我們能夠利用的時間不多。那些來掩護我們的部隊，全都是依靠步行，他們的速度遠遠沒有我們坐汽車和馬車快。如果我們依靠他們來掩護我們，我們反而要等着他們，這樣我們反而會浪費很多時間。
不如我們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條件，儘量利用能從敵人那兒弄到的車輛，用最快速度接近根據地。到了必要時候，我們就要放棄僞裝，直接和敵人交火，爭取用最短的時間進行根據地。”
政委想了一陣，計算着從根據地出發來進行掩護的幾支部隊的行軍速度，最後點了點頭，認爲於效飛說的還是有道理。
於效飛對老李說：“老李，你跟當地的聯絡點有聯繫嗎？”
“對，我跟主要的聯絡站都有聯繫，他們需要爲首長過路提供一切幫助。”
“他們有電臺能和根據地聯繫嗎？”
“沒有，據我所知，沒有一個聯絡站有電臺。”
於效飛長出了一口氣：“這下比較麻煩。我本來以爲，我們可以提前通知根據地，在我們接近根據地的時候能夠有另外的部隊從根據地出來迎接我們。現在看來，我們只能依靠自己了。”
那個很少說話的神秘的人說：“我們還有個可以利用的條件是，那些從別處調集來的鬼子也不適應江南的水網地區，他們也不會有太快的行動速度。假如我們能夠從僞政府那兒弄到最快的船，我們還是能夠爭取一定的時間的。”
於效飛說：“對極了，我是北方人，對這個也沒想到。這樣，我們現在全力向根據地靠攏，先從敵人那兒弄到最快的船，讓後邊來追趕的敵人無法利用，一到地方，就立即把交通工具毀掉，這樣可能拖延敵人的追趕。”
政委和其他人一商量，也覺得只有這樣。
於效飛說：“老李，到了前邊，鬼子的勢力就越來越小了，那些農村的僞政權其實都是爲新四軍工作的吧，我這個特務的身份就不管用了。我要是出面，就會適得其反，以後的聯絡和交通工具的準備，就得由你來進行了。”
老李點點頭，沒說話。
第二天早晨，憲兵和僞軍軍官們早早就來到於效飛他們的住處爲他們送行。於效飛和幾位首長和憲兵和僞軍軍官們說了一陣官場上的話，僞軍已經套好了大車先在門口等着了。於效飛發現，那個最早來檢查的那個僞軍軍官看着他們有些驚訝，他的眼睛不斷地在他們幾個身上轉來轉去，又朝裡邊的客房不停打量。
於效飛一下子明白，這個傢伙發現了，於效飛他們少了兩個人。今天早晨，城門一開，於效飛就派出了兩個警衛員去通知在兩邊荒野裡邊掩蔽的掩護部隊，通知他們迅速朝前邊集結，不要在兩邊停留了。
於效飛心想，這個傢伙這麼注意自己這邊的人數是什麼意思？他明明已經知道了自己是日本特務機關的人了，怎麼還在動鬼腦筋呢？
鬼子佔領的城市都在外面挖了市溝，有幾丈寬深，只在門口開着一個柵欄，供人出入。所有的僞軍官和日本憲兵都來到城門口送他們，僞軍團長說：“閣下，到了前面，大車就不能走了，我會讓弟兄們用汽船送你們，鄉下條件不好，只好讓長官們辛苦一些了。”
於效飛強忍住心裡的焦急，客氣了一番之後，然後帶着隊伍趕緊上路。
走出不遠，大車就已經不能走了，江南地帶，果然到處是水。帶隊的僞軍副官說：“閣下，前邊就不能走車了，各位長官，前邊這個鎮子是個大鎮，外邊就有汽船，你們只要去找鎮長就行了。兄弟告辭。”
於效飛一愣：“你不過去幫我們把船弄來嗎？”
“皇軍很快就過來了，我們沒得到命令就出來，皇軍會不高興的，兄弟們得趕緊回去了。”
於效飛大怒：“這是什麼話，護送我們皇軍會不高興嗎？你們馬上進去把船找出來！”
可是那個僞軍官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之後，不顧於效飛的喝斥，象害怕瘟疫一樣急忙跑了。
於效飛又是生氣又是納悶，從遇到這些僞軍到現在遇到的這些事都太反常了，所有的這些情況全都有悖於常理。於效飛想了一下，帶着隊伍先隱蔽到水邊的一處荒草叢中，然後命令一個警衛員沿着水邊去尋找汽船。
他們正在等着那個警衛員回來，就聽見一陣“突突突”的聲響傳過來，於效飛他們幾個北方人還沒有反應，一個警衛員已經變色說道：“鬼子的汽船！”
原來那些僞軍說的確實是真的，鬼子的大隊人馬已經被調動過來，他們依仗他們的現代化優勢，正駕駛着汽船在所有河道上進行搜索。
於效飛撥開草叢，看見鬼子的汽船在水面上穿梭來往，數目不少。看來鬼子搜捕南下幹部的力量不小啊！
這時，那個尋找汽船的警衛員回來了，他說：“河邊確實有汽船，有人看着。不過沒有人開船。”
於效飛對其他人說：“還是得到鎮子裡邊去找人開船。”
於是他們找到了鎮公所，鎮長是一個50多歲的人，臉色黑乎乎的，象是個大煙鬼。他看了看於效飛他們的證件，笑着說：“各位長官，我馬上通知人送你們。”
說完他就跑了出去。鎮公所裡邊只剩下於效飛他們幾個。於效飛趁着這個機會對幾個警衛員說：“形勢越來越嚴峻了，咱們要隨時做好作戰的準備。但是咱們要儘量保持隱蔽，不要暴露身分，能不開槍，就不要開槍。鬼子大隊人馬就在外面，儘量不要驚動他們。出去以後，要儘量避開敵人的大部隊。”
等了半天，鎮長還是沒來，後邊的房子卻傳來了響聲。這是一所江南特有的那種房子，前後分成幾個院子，中間貫穿到底，前後都有大門。於效飛一愣，朝一個警衛員一擺頭，讓他趕緊去查看出了什麼事。那個警衛員剛到後邊，於效飛就聽見後邊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那個警衛員大喊：“有情況，我們被包圍了！”
於效飛立即躍起，大喊：“保護首長從前門出去！”
一個警衛員衝向後門，剩下的兩個和於效飛一起架起幾個首長就衝向前門。可是已經晚了，前邊的大門也被人從外邊“咣”地關上。從後邊衝進來幾十個拿着刀槍的人，他們順着兩邊的牆壁一直衝向前邊，把於效飛他們團團圍住。
兩個到後邊的警衛員身上帶血，跌跌撞撞地從後邊跑了回來。
於效飛和警衛員們把首長圍在中間，形成了保護圈，他們迅速持槍在手，警惕地看着這些衝進來的人。
進來的這些人有的拿着很破舊的步槍，有一個人拿着一支手槍，其他的人全都拿着大刀和紅櫻槍。那個拿着手槍的人正是剛纔見到的所謂鎮長。
於效飛喝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你這是要幹什麼？”
那個鎮長掂着手槍得意地笑着說：“我們當然知道你們是什麼人，要不也不會費了這麼大功夫盯着你們，在這兒等了這麼長時間等你們進圈套了。”
他這麼一說，於效飛心裡就是一驚。但是他仍然問道：“知道我們是誰你還敢這麼大膽？”
鎮長得意地說：“日本人算個屁，你也不問問劉團長原來是幹什麼的，他號稱是江南一霸，連老蔣他都沒放在眼裡，更別說是什麼日本人了！”
“你們要幹什麼？”
“對不住，年景不好過，好容易來夥大戶，兄弟們要發筆大財！”
於效飛一聽這個傢伙口氣不對，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李小聲說：“土匪！”
真是戰亂年代呀，什麼烏龜王八蛋都出來搗亂了。
於效飛說：“日本人就在外面，你不敢動手。”
“是啊，開槍我們是不敢，可是我們這兒有刀槍！兄弟們，上啊！”
這三十個人掄起刀槍就朝於效飛他們身上打來，不光是於效飛，這些警衛員也都有一身好功夫，他們也不敢開槍，怕驚動了鬼子，大家一齊悶聲啞鬥起來。
於效飛微微一側身，讓過一支刺過來的紅櫻槍，右手一帶，下邊擡腿就是一腳，對面的傢伙一聲慘叫，飛出老遠，內臟全都被踢碎了，他的槍可就留在於效飛手裡了。於效飛把槍扔給旁邊的戰士，一矮身，撲到地上，躲過了砍過來的一把鋼刀，順勢一掌，那個傢伙又是一聲慘叫，被他一掌插進了心口。
可是，從於效飛身後卻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哼叫，一個警衛員硬擋住了砍過來的一刀，一股鮮血從胳膊上噴了出來。
人家人多，又是早就安排好了，於效飛他們這下吃了大虧。
就在這危急時刻，一個傢伙突然從外面跑進來大叫起來：“大哥，有一夥日本人到鎮子裡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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