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回到自己的寢室,小心翼翼的褪下外裳,把手臂上纏着的紗布用牙齒解開。
她只說做飯時不小心割傷了自己,再找郎中開些治刀傷的藥,便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了。
所以,她能爲凌靖熙尋得這碗藥,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小姐對自己恩同再造,大少爺又是小姐的心上之人,自己爲救大少爺,受這麼點兒輕傷,又算得什麼呢?
玉兒換了一塊乾淨的紗布,將傷口重新包紮好。
這時,幾個女人推門走了進來。
玉兒迅速的披上衣服,瞟了來人一眼,皺眉問道:“幾位姐姐,夜已深了,怎的找我也不事先知會一聲?”
在凌府待了那麼多年,對這人情世故,玉兒也算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
她一直都明白,在這座府邸中,自己是個尷尬的存在。
凌靖熙只把自己當做一個丫鬟而已。可是,她接受着下人們的照料,又是凌靖熙從五皇子府中索取來的,地位,又分明與花姬這些女人無異。
凌靖熙從不讓五皇子送他的那些女人近,卻默許自己照料他的飲食起居。這樣的差別待遇,她就知道,這些女人,遲早會找上門來。
花姬掃了一眼玉兒單薄的身軀,眼中掠過一抹淡淡的鄙夷,她皮笑肉不笑的勾動了一下脣角,柔聲說道:“聽聞妹妹受了點兒傷,特來看望看望。”
“有心了。”玉兒下意識又拉了拉胸前的衣襟,不卑不亢的下起了逐客令,“大夫說當靜養纔是,我這便要歇息了。”
花姬看了看身旁的幾個女人,抿了抿嘴脣,又道:“妹妹也說,當靜養纔是。這端茶送水的事情,便交由別人去做吧!”
她們並不想把關係搞僵,只是希望玉兒能分給她們一點空隙,不要把凌靖熙的周圍全部填滿了。
玉兒淡淡的挑了挑眉,略一沉吟,緩聲答道:“姐姐們也該知道,這是公子決定的,並非我所控制。”說完,她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的應道,“我乏了,姐姐們也早些安置吧。公子素不喜女人語多而不實,更不喜朝醒而無神。”
最後一句,算是善意的提醒吧。
話說到這份上,花姬等人再糾纏下去已是無趣,便悻悻的退了出來。
“花姐姐,那女人不就仗着是月如姑娘的妹妹嗎?竟如此目中無人!”幾個女人頗有幾分憤懣的挑撥道。
“姐姐,要不要教訓教訓她?她既無樣貌,又無家世,也不知爲何凌公子會看上她?”有人提倡用暴力解決問題。
花姬若有所思的朝凌靖熙的房間瞄了一眼,扁了扁嘴,諾諾的說道:“我還想再試試。”
剩下的幾個女人以她爲主心骨,聽她說還要再試試,也只好暫且作罷。
這裡的風浪稍稍平息了下去,皇宮中,卻是醞釀着一場狂風暴雨。
四皇子跟着宮人,一步一步的向皇上的寢宮走去。
頭一次,他會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
他的父皇,這一天,將不再是一個慈父,而是會以一個帝王的身份出現在自己面前,竟是那樣的高高在上,難以觸及。
他明白,五皇子爲了成爲那東宮之主,已然是不擇手段了。
這一次,他沒有必勝的把握。
他早就洞悉,沈若塵來找自己,說能醫好皇上的病,無非是希望自己可以把她留在府中,給她一定的庇護。
可他也沒想到,這五皇子的內應已經潛伏在自己府中多時,此番出手,自己險些也保不住她。
爲今之計,只有讓雷洛帶她去一個更爲隱蔽的地方藏好,等風波過去後,再露於世人眼前,方是上策。
“四皇子覲見——”太監拖着尖細的長腔,爲他開路。
他走進寢宮時,皇上正拖着孱弱的病體,氣虛的坐在牀邊。地上,則跪着兵部侍郎、禮部侍郎還有其他幾個品階差不多的官員。
“兒臣參見父皇。”四皇子早已被皇上免了大禮,可今日,他卻是一撩下襬,雍容卻沉重的向下一跪。
皇上看了四皇子一眼,那目光中夾雜着震怒和冷漠,他把手中的奏摺重重往四皇子跟前一甩,冷冷說道:“你們,做的好事?”
四皇子已然得了宮中眼線
的信兒,不用看也知道,這上面,是彈劾自己與幾位朝中重臣結黨營私的奏章。
這是子虛烏有的欲加之罪。
不等四皇子說話,兵部侍郎等大臣匍匐着跪倒,大聲喊冤道:“聖上明鑑,此事實是我等私自密謀,與四殿下無關啊!”
剩下的幾個大臣也奮力的爲四皇子開脫着。
四皇子平靜的仿若湖面的雙眸微微一眯,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幾人的演技實是高超。他們此時越爲自己解釋,就只會越描越黑。
皇上冷哼了一聲,又道:“你們倒是忠心護主。”他轉頭睨了四皇子一眼,這個平日裡他最疼寵的皇兒,忍着鬱怒,最後問了一句:“你,還有何話說?”
四皇子知道,此時自己的處境,是百口莫辯,只能一字一頓,言之鑿鑿道:“父皇不允不喜的事,兒臣是斷斷不會做的。”
他唯一的憑仗,只是父皇對自己最後的信任。
旁邊跪着的大臣,也不由的,心虛起來。畢竟,他們試圖拖下水的,是皇上最寵愛的四皇子。君心難測,沒有人知道皇上對他的放縱和信任究竟能到何種地步。
皇上見四皇子面色沉靜,一如往昔,也漸漸的冷靜下來。他此時病入膏肓,又早就有意願傳位給四皇子,沒道理,他做事沉穩的兒子會連這一時半刻都等待不了。
明明可以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的得到皇位,誰還會做這些有風險的無謂事?
看着皇上緊鎖的眉眼漸漸舒展開,四皇子明白,他開始懷疑這份上書了。
就在即將峰迴路轉時,一個皇廷的內侍急急走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稟道:“聖上,那自稱可治癒龍體的神醫,在四皇子府上暴病而亡了!”
四皇子斂了斂眉眼,清楚這件事,更是沒辦法說清了。
皇上剛剛平緩下來的面部肌肉又皺緊在了一起,他指着四皇子,氣得有些顫抖的問道:“你不欲朕病癒?你太令朕失望了!”
頓了頓,他扶着牀欄,下旨道:“來人!把四皇子禁於府中,內院之人不得出府,外人不得入府探望,有說情者,斬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