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塵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櫻兒正焦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
她見到沈若塵,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蹙眉問道:“小姐,你去哪裡了?你可知府中下人們都在以訛傳訛些什麼?”
“說什麼?”沈若塵本能的覺得,昨晚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
“他們……”似乎很難以啓齒,櫻兒的嗓音壓低了幾個分貝,囁嚅道:“他們說你……鬼附身了……”戰戰兢兢說完這幾個字,她又噤若寒蟬的捂住了嘴巴。
鬼附身?沈若塵瞳孔瞬間一縮。對了,昨晚上她暈倒的庭院叫桃源。要說這桃源,她還是聽說過一點風言風語的。
二十年前,凌老爺南下做生意,在遙安水鄉邂逅了一名溫婉如畫的女子。兩人一見鍾情,私定終身。
那女子的父母既無權又無勢,卻是有着傲然風骨的書香門第,他們反對自家女兒和凌老爺這樣充滿了銅臭氣的商人來往,更不可能同意他們的寶貝女兒去給別人做小妾。
那女子卻不顧家人的反對,趁夜與凌老爺登上了遠去的船隻,一起私奔了。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到了凌府,本以爲幸福在望,誰知凌家長輩卻死活不能接受這來歷不明的女人。
然而此時,那女子已然有了凌家的骨肉,凌家人只好被迫接受她入了門。
她便是凌老爺的第三位夫人,華氏。
市井傳聞,這華氏有一雙嫵媚至極的桃花眼,眸若流波,顧盼生輝,只在目光流轉間,便風情萬種。
凌老爺特意爲她建造了一間雅緻的小院,取名桃源,意在表達着:有她的地方,就是他心目中的世外桃源,沒有紛爭,沒有爾虞我詐,有的,永遠只是他們二人至死不渝的情誼。
那時候,凌老爺天天在桃源流連忘返,夜夜纏綿繾綣。
華氏雖佔盡凌老爺的疼愛,可惜卻是福薄之人,她在誕下一子後,身體大不如前,躺在牀上苟延殘喘了六年,盡
管凌老爺遍訪名醫,每日以名貴藥材熬製成湯藥送服,華氏還是撒手人寰了。
凌老爺心裡始終懷念着她,這十多年來,再沒有女子入得了他的眼,也徹底斷了納妾的心思。
那桃源,被凌老爺封住了,沒有人敢再接近那裡。這麼做原本是爲了紀念凌老爺那段逝去的感情,久而久之,卻被不知情的下人添油加醋的說成華夫人的怨氣散不去,隨時會找人附身的荒謬說法。
沈若塵並不清楚,昨夜正是華夫人的死祭。凌府衆人爲了避陰氣,全都早早就安置了。今天一大早卻發現沈若塵出現在那廢棄了的桃源裡,自然而然的把她當成了鬼附身。也難怪剛剛那些下人如此興師動衆的。
沈若塵在院中踱了幾步,暗自思慮着:事情似乎撥開了一層迷霧,卻更令人疑惑不解。究竟是什麼人會以華夫人做文章?還要將這“鬼魂”附到自己身上?
“小姐,小姐?”櫻兒見小姐仍是不緊不慢,反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禁喚了她幾聲。
沈若塵回過神來,轉頭向櫻兒看過去,卻見到她身後的院門處,站着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曦悅?”沈若塵勾脣淺笑,暫時拋開了這件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向凌曦悅走了過去,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問道:“你怎麼來了?”
凌曦悅像是有了什麼想要告訴她的事情,只拉住她的袖子作勢向外走,沈若塵拗不過她,只好跟着她向院外跑去。
櫻兒要去凝湘樓教那裡的廚子做芝麻糕,所以沒有跟上去。
一直跑到花園中的池塘邊,凌曦悅指着水面上一朵朵荷花形狀的東西,臉上充滿着好奇。
沈若塵定睛一看,上面燭光閃閃,這不是……爲過世之人祈福用的河燈嗎?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做這事的始作俑者。
在她凝神考慮着這又是哪一齣好戲時,凌曦悅鬆開了抓住她袖口的手,緩緩蹲下身去,一隻手扒住池塘的岸邊,向前探出半個身
子,企圖撈上一個河燈來。
突然,凌曦悅腳下一滑,重重往水中跌去。
沈若塵手疾眼快,見勢不好,便一把抓住了凌曦悅的胳膊,不過她的力量也很有限,根本止不住那樣強大的慣性,只覺得自己也無法自抑的向小河裡面墜去。
就在兩人都要落水的時候,千鈞一髮的時刻,沈若塵咬緊牙關,拼盡全力將凌曦悅往岸上一甩,利用離心力讓她脫險,然後認命的閉上眼睛,向水面撲去。
沈若塵很清醒,她不會游泳。
她也知道,池塘的水很深。
這條小路不常有人經過,即使有人碰巧路過,凌曦悅不會說話,不能喊叫和求救,或許根本沒有人能來救自己。
就在沈若塵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腰間突然一緊,她落入了一個溫暖而有力的臂彎中。斗轉星移間,她雙腳穩穩的站到平地上。
驚魂未定的她轉頭看了一眼救命恩人,當看到一雙似曾相識的桃花眼時,不禁一怔。
那人看着面若芙蓉的沈若塵,也是一愣。
撲閃了幾下纖長的睫毛,沈若塵先打破了局面,她盈盈一福,輕聲說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凌昀哲從上到下打量了她幾眼,脣角頗有幾分輕佻的向上一勾,用手中摺扇的扇柄輕輕托起沈若塵的下顎,調笑道:“姑娘,士別三日,果然要刮目相看啊!”
他這是在說沈若塵從男裝換上了女裝差別很大。
沈若塵轉了轉慧黠的眼珠,頭略微一偏,躲開了他的扇子,淡淡笑道:“公子說笑了,生意場上,女孩子拋頭露面,總不是很方便。稍作僞裝,也是人之常情。”
她隨機應變的回答着他的問題,暗中卻心思百轉: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和凌家有生意往來?可他若是客人,又怎麼進的了後院,這可不合禮數呀。
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釋是,他就是華夫人所生的,凌家的另一個兒子,凌昀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