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淺抱着兜兜緩緩地走出電梯,腳步落在柔軟的地毯上毫無聲音。
只是越是無聲,她的心裡越是空落落的沒底兒。
總裁辦公室越來越近,隨淺想起自己這身裝扮,側頭問盛丹,“帶衣服了麼?”
“在樓下車裡。”盛丹一愣,隨即笑道,“小秘書終於肯變身回大總裁了?”
一說衣服,小包子這才注意到隨淺的穿着,他嫌棄地“咦”了一聲,別開了臉,悠悠地道,“隨淺淺。”
不在外人面前,小包子儼然變換了稱呼,而且“聽話懂事的乖乖仔”瞬間變身成“毒舌高冷小帥哥”。
小包子淡淡地道,“你這身衣服……給豬豬都不願意穿。”
隨淺:“……”
把盛丹帶來的一條嫩黃色的無袖長裙換上,把原來低矮的髮髻吊高,梳成一個丸子頭。整個人馬上就年輕了十歲。
摘掉本就沒有度數的眼鏡,露出那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樑,加上她象牙白的皮膚,頓時清冷優雅的隨家大小姐回來了。
然而……
看着進了洗手間的隨秘書出來就變成了高不可攀美膩到哭的高貴公主,秘書辦所有的人都驚掉了下巴。
這女的真的是那個土得掉渣兒木訥寡言的女屌絲隨秘書麼?
這……這這這是個天上有地下無的神仙姐姐吧?
瞧這身段,瞧這氣質,瞧這顏值,簡直秒殺所有女神啊!
“隨淺淺,他們流口水了。”小包子不滿地看着那兩個眼冒綠光的男秘書,又自豪又警惕地道。
“嘖,你管得真寬。”隨淺伸手在小包子臉上揉搓了一把,淡笑着道。
讓盛丹她們去忙,隨淺敲響總裁辦公室的門,熟悉磁性的聲音沉沉道了一聲“請進”,她推門走了進去……
當看到門口一抹嫩黃色的纖細身影不疾不徐地走進來時,顧景桓和溫瀾的眼中同時閃過一抹幽光。
溫瀾彈了彈指尖的女士香菸,大眼微微眯起,像是看獵物的獵人。
待隨淺走近,見她微微蹙眉,連忙將煙掐滅在菸灰缸裡。
她翹着腿望向隨淺,毫不吝嗇笑容,“百聞不如一見,隨董比我想象中還要迷人。”
“溫總過獎。”隨淺疏離地微笑示意。隨後就坐到了顧景桓的身旁。
顧景桓只是在隨淺進門的時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就拿起了茶杯,靜靜地喝水。
由於顧景桓坐在單人沙發上,隨淺就像上次在隨園吃飯顧景桓坐得那樣,倚坐在了他的沙發扶手上。
只是即使隨淺故意示好,坐在了他身邊,顧景桓也恍若未見,冷淡得很。
見到他的表情,隨淺心裡“咯噔”一下,果然生氣了。
“我今天來是特意感謝顧董的。能夠讓凱越和隨氏合作,溫某不勝感激。”溫瀾不動聲色地看着二人之間的暗潮涌動,笑吟吟地道。
顧景桓嘴角微勾,“溫總言笑了。小淺想做什麼,從來不是我管的。”
這話說得寵溺,聽在隨淺的耳朵裡,卻異常刺耳。
他是在怪她麼?
“對了,今天特意過來還有另外一件事,家父明晚六十壽誕,還請顧董和隨董賞光前來。”溫瀾從懷裡掏出兩份請柬,擺在了桌上。
“隨董明晚可否賞光?”
溫瀾笑意甚濃地看向隨淺,“隨董如果不去,家父怕是會失望了。家父早就聽說了隨氏又出了以爲巾幗不讓鬚眉的英才,特意囑咐我一定要把人請到。隨董可千萬要去啊。”
“一定到。”隨淺淡笑道。
“既然這樣,那就明晚再聊。”溫瀾起身和顧景桓握手道別,帥氣地插着褲袋,走到隨淺身旁,意味聲長地開口。
“顧董,佳人難再得。一定得好好珍惜。否則什麼時候被人搶走了,那就只剩下哭得份兒了。”
“溫總所言極是。只是有的佳人,珍惜也未嘗能夠留住。”
顧景桓和溫瀾對視一眼,溫瀾率先笑笑,挪開了目光,轉身走了。
辦公室裡,剩下隨淺和顧景桓兩個人。
冰冷的氣氛蔓延開來,隨淺從沙發扶手上站起來。
顧景桓起身,繞過書桌坐下,批示文件。
彷彿隨淺就是一團空氣。
“顧景桓,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釋。”隨淺淡淡地道。
“小淺,我這些文件都還沒看。等我看完我們再談怎麼樣?”顧景桓微笑着看向隨淺,眼神冰冷。他不想生氣,嚇着小丫頭。他現在需要冷靜冷靜。
“好。我等你。”隨淺點點頭,坐在了顧景桓剛坐過的沙發上。
溫熱的溫度還未散去,讓她稍稍有些安全感。
屋子裡小丫頭安靜地坐着,可是顧景桓卻絲毫看不進去文件,他看着她。
她的脊背脖頸和頭幾乎連成一條直線,是最端正優雅的大家閨秀的坐姿。往常看着這樣的坐姿他總是欣賞不已,可今日竟然有些來氣。
這些都是隨家給她的。
時辰一分一秒地過去,顧景桓猛地合上文件。
大步往外走。
他不能看見她。
“顧景桓,我們談談。”隨淺卻一把拉住他的大手,擡眸望着他。
顧景桓腳步猛地頓住,他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顧氏和凱越的生意成不成,我從來沒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還生氣麼?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我不對。讓你措手不及,我很抱歉。”隨淺道。
“隨淺,我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這個。”
顧景桓嘴角微勾,盤旋在心頭許久的疑問,在這一刻有了答案,他神色悲涼地甩開隨淺的手,“我在意的是,在你的心裡,隨氏始終比我重要。”
手心空了,隨淺的心彷彿也空了,她再拉住了顧景桓的手,握得緊緊地。
“顧景桓,你能不能別走。”
看着她的態度,顧景桓苦笑了一聲,“我說中了是不是?心虛了?”
隨淺手指收地更緊,彷彿放了就沒有了。
“放手,否則我怕弄疼你。”
隨淺固執地抓着。
“小淺,我只是出去冷靜冷靜。”
隨淺終究是把手放開了,顧景桓邁開長腿,推門走了出去。
隨着門“咣”地一聲合上,隨淺的心也墜了下去。
隨淺緩緩地伸手握住臉頰,閉上了眼睛。
顧景桓看事情何其透徹犀利,是,他說得沒錯。她在考慮問題的時候,隨氏始終排在他的前面。
......
隨淺從來沒見過顧景桓生氣的一面,雖然他在外人面前冷酷無情,可是對她,他總是寵着她,對她笑。
以前沒在一起的時候,也多是對她好的情形。反倒是她,不經常笑,經常和他生氣,每次鬧矛盾,都是他厚着臉皮追上來哄她。
兩人在一起之後,顧景桓更是二十四孝男友,除了在那事上有時候會不顧她的想法,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是以她爲先的。
所以今日顧景桓說出這樣的話,隨淺纔不讓他走。因爲他的語氣裡帶着沉沉的失望。
其實他的樣子根本不算是生氣。她知道他怕嚇着她,火氣一直都壓在心裡了。
隨淺握着手機,每隔兩分鐘就看一次時間,十二點了。顧景桓還沒回來。
夜色沉深,隨淺心裡第一次有了忐忑不安的心情。
顧景桓說出去冷靜冷靜,可他沒說什麼時候回來不是麼。
隨淺撥通了顧景桓的手機。
第一遍,無人接聽。
第二遍,無人接聽。
第三遍,終於通了。只是一震吵鬧刺耳的音樂聲,讓隨淺稍稍把手機挪開了一些。
“什麼事?”顧景桓聲音冷肅低沉。
“你……什麼時候回來?”這話像是妻子問晚歸的丈夫,總會顯得帶着一些哀怨的情緒。隨淺非常討厭這種哀怨,所以她儘量讓自己表現得淡漠一點。
“門鎖好,你先睡吧。”
話落,那端掛了電話。
隨淺握着電話,一時怔楞。他說的是“門鎖好”,那就是說他今晚不準備回來了。
那他睡在哪兒呢?
隨淺握着手機,半晌,她終於起身。
兀自洗漱,像每日那樣,換上睡衣,鑽進被窩。
關燈。
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可當她鑽進被窩裡,聞着還有顧景桓醇厚的男性氣息的被子時,眼眶驀地就溼了。
整張臉都埋在顧景桓枕的枕頭上,而她的腦子卻格外地清醒。
如果不是顧景桓告訴她,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來隨氏在她的心裡,竟然要重過顧景桓。
她忽然就想到了曾經看過的那個問題,老婆和媽媽掉在水裡,要救誰。
當時她就想,如果迫不得已,那就救媽媽,然後陪老婆一起死吧。
如今,她還是這種想法。可是要如何告訴顧景桓,並不是你不夠重要,只是我把你融進了血液,而隨氏比我自己要重要。他會不會原諒她呢?
……
天上人間。
顧景桓掛了隨淺的電話,原本陰沉的臉更加陰鬱了。
“我說顧董事長,好不容易來一趟B市,好不容易接見我一回,好歹給個笑模樣吧?”夏啓琛左擁右抱,吃着兩個妞兒遞上來的葡萄,一雙狼一樣的野性目光笑幽幽地看着顧景桓。
“吃你的吧。”顧景桓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夏啓琛被噎了一下,也沒有惱意,不羈的俊臉上,細長的鳳眸笑意吟吟。
“那天聽老二說,萬年老光棍脫單了?”
“趕明把嫂子帶來給見見?聽說是隨家的女兒吧?我聽說過她,那可是朵高嶺之花,你是怎麼搞定的?人家會不會嫌你老?”
“……”
“聽說你爲了人家把煙都戒了?”夏啓琛哼哼了兩聲,鄙夷地道,“當年誰說不會爲任何女人改變的?”
“你還別說,我現在越來越想見見小嫂子了。”夏啓琛眸子發亮,立即就拿起了手機,“她電話多少?我現在把她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