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突然,她的辮子被剪去了。
並賣了錢。
她哭了整整一夜,幾乎將枕頭哭溼了,也沒有換回她的辮子。
那是一個愜意的黃昏,她揹着媽媽親手縫製的書包,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家。
遠遠的看到家門口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媽媽,還有一箇中年婦女,而在她們兩人身邊,還站着一架洋車子。
她想着,會不會是自己家的親戚來串門,既然來串門,就肯定要帶些好吃的,好玩的,她高興極了,奔跑着到了家門口。
然而並沒有好吃的,也沒有好玩的,只有在洋車子的車把上,綁着一個大塑料袋子,裡面放着些碎頭髮,還有兩把黝黑的剪刀。
“閨女,回來了呀!快快快,讓這位嬸嬸看看你的頭髮,看看能用不?”
她不知所以,便將書包遞到了媽媽的手中,背對着那中年婦女,任由中年婦女在自己的長髮上摸來摸去。
中年婦女肆意摸着的同時,還不忘出聲道:“不錯不錯,這小妮的頭髮不錯!”
她的媽媽便立即還聲道:“那可說好了,按照咱原先談的價錢,六塊錢!”
中年婦女皮笑肉不笑的回聲道:“大姐,小妮的頭髮就是有點短了,要不這樣吧?五塊錢,湊個整,咱也就別爭拗了!”
“不行不行,就六塊,你這不能說話不算話。”
“好吧好吧,看您的小妮親,六塊就六塊吧!”
中年婦女放下了她的長髮,走向了洋車子。
她不知所以,有些暈頭轉向,便看向了自己的媽媽。
她的媽媽對着她不住的笑,同時搖着頭說:“閨女,不疼啊,不疼,咱把頭髮賣了錢,媽媽晚上給你炒個雞蛋吃!”
她的媽媽笑的很開心,可是她此刻卻忍不住的想哭,以至於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忘了動身,忘了掙扎,忘了反抗。
當她的眼淚還未奪出眼眶,中年婦女便將一縷縷頭髮放進了大塑料袋內,更接着掏出了一張五元的錢,和一張一元的錢,遞到了她的媽媽手中。
中年婦女挪動着肥胖的腰肢,好不容易跨上了洋車子,漸漸消失了。
她哭了,徹底的哭了,眼眶如泉涌。
她哭了,徹底的哭了,嚎啕着不停。
她的媽媽沒了笑容,而是心疼的將她抱進了懷中。
“閨女,咱不哭,咱頭髮還長咧,還長咧……”
“我不管,我要我的頭髮,還給我!還給我!”
“乖,不哭不哭啦,媽媽給你炒雞蛋吃!你不是早就想吃那顆雞蛋了嘛!”
“我不吃!我不吃!還給我的頭髮!”
她聲淚俱下,看者心疼,聞着心酸,聽着斷腸。
她的媽媽想將她拖進堂屋裡,可是她卻癱坐在泥土地面上,縱使花裙子髒亂不堪,也不願挪動半分。
她的媽媽有些生氣了,便索性不再拉扯,而是站起了身,掐着腰,指着她,斥責道:“你咋了你呀?賣個頭發還上天了呀?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去你二嬸家,用她家的電話給你爸爸打個電話,讓你爸爸教訓你!反正我是管不住你了!”
她聽到要跟爸爸通電話,便立即站起了身,不等她的媽媽,而是徑直跑向了二嬸家。
到了二嬸家,不顧二嬸的勸慰,而是拿起電話機,撥通了藏在她心底的電話號碼。
“喂?誰?她二嬸嗎?打電話咋了呀?”
電話那頭響起了她熟悉的聲音,也是她日思夜想的聲音。
“爸爸……”
她只喊了一聲“爸爸”,便再次聲淚俱下。
她的爸爸緊張死了,連忙問道:“乖妮兒,是你呀?你咋了?乖,咱不哭,好好跟爸爸說說咋了?”
“媽媽把我辮子……”
她還沒有說話,二嬸便搶去了電話機,接着將她沒說完的話,複述給了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聽完之後,便出聲道:“趕快把電話給俺妮兒。”
她再次接到電話,眼淚依舊無法止住。
她的爸爸儘量放慢了語氣出聲說道:“乖妮兒,咱不哭,也彆氣你媽媽,她也是沒有辦法,這樣你看行不,等爸爸打完工回去,給你買一套新辮子,咋樣?”
她有些錯愕,不知世上的辮子還能重新買回來。
“爸爸,什麼辮子?”
“乖妮兒,新辮子呀!戴在頭上,可比你原先的還漂亮呢!你想要多長的都有!”
她想了很久,哽咽着出聲道:“爸爸,我想要到肩頭這麼長的辮子……”
“好好好,乖妮兒,不哭了啊,等爸爸回家,等着……”
她不再流淚了,離開了二嬸家,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看到了飯桌上放着一盤炒雞蛋,而且一下炒了兩顆雞蛋。
她坐在了飯桌前,等着媽媽拿來饃饃。
等着爸爸打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