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寫過這樣一首歌,名字叫做《爺爺的歷史》,雖然歷史這個字眼有些嚴肅,或者說有些重,但我執意這樣,不過還好,現在寫下的,是爺爺的過去。
這首歌其中有句歌詞是這樣:“走一步,都會想着下個路口;腳下的鞋,卻已千瘡百孔;勞苦一生,剩下的日子何求;留給回憶,留給疼痛。”
我想,旁人一眼並不會看出來這句歌詞的含義,我想,旁人也沒有這個時間來看,或者說,旁人根本不願意看。
不過,我執意。
爺爺年輕時候總喜歡喝酒,但我知道,那大多都是應酬,當然也有一些愛好在其中,從遺傳中便可以看得出,我爸同樣喜歡喝酒,而我,更是愛喝酒。
只不過,爺爺如今身體不適,雙腿無法行走,只有偶爾會喝上一口酒來暖身子而已了。
那年回家,有一夜,外面瓢潑大雨,我便炒了兩個菜,拿了一瓶酒,給爺爺斟了小半杯,給自己倒滿了整杯。
微醺感已有,我便纏着爺爺給我講一些他年輕時候的故事。
爺爺舐了舐酒杯,緩緩出聲道:“我們那個時候家裡窮,上學很苦啊……”
我沒說話,只安靜的聽着爺爺回憶。
“我們那時候上學啊,可是用麻布袋揹着半袋紅薯幹上學,走路還要走上20多裡的路……”
“哪裡會有白麪的饅頭,能吃上玉米麪的饅頭,都算是好生活了,哎呀,有一次你老奶奶給我準備的紅薯幹有些壞了,吃的我呀,只能躺在木板牀上嘔苦水……”
“有一次啊,我和你那幾個爺爺啊,我們幾個人一起,看到路邊有賣散酒的,我們幾個人兌了幾毛錢,每人喝了口散酒,可真暖和……”
說着說着,爺爺又端起了酒杯,又舐了舐酒杯,嘆息了一聲。
“再後來啊,再後來……”
爺爺說着說着,竟哭了起來,在我的面前,哭了起來。
我問爺爺怎麼了,爺爺說,剛剛說的一起喝散酒的幾個人中,已經有倆人去世了。
我黯然,不知不覺中,有些難過,倒是對着歲月的掙扎,無可奈何般的痛徹心扉。
我竟也想起,我記憶中的畫面。
我記得我那時候還上着小學,有一次,放學回家,爺爺又出去喝酒了,我和弟弟等爺爺回來等到了很晚。終於,夜深人靜的時刻,爺爺回來了,是被人用架子車推回來的,爺爺已經喝多了,且衣服上都是泥巴,想必是因爲喝醉了,摔倒了。
奶奶忙着照顧爺爺,爺爺卻在酒醉之中喊着我和弟弟,我和弟弟便走近爺爺的身旁,爺爺看着我倆,只顧着傻笑,接着便從其懷中掏出來了兩包方便麪,遞到了我和弟弟的手中。
我記憶猶爲深刻,我甚至還記得,那兩包方便麪上畫着一隻小天鵝,方便麪的名字叫做斯美特。
在那個窮困的當下,我想這兩包方便麪已不是簡單的零食之說了,何況當時爺爺都喝醉了,卻還依然記得掏出來方便麪。
回憶片段總是略顯感傷的,只是這種感傷是對時間匆匆流逝的枉然,但回憶的畫面卻是美好的,且永久嚮往着的。
我總記得,爺爺那時候總愛拿鬍鬚扎我和弟弟的臉頰,我和弟弟當時很厭煩,但爺爺依舊如此。
然而如今,爺爺雙腿已經完全走不動路了,坐在輪椅上,想要再拿鬍鬚扎我和弟弟,已是無法主動了。
因爲那時候的家境困難,爸爸媽媽很少,或者說根本,就不會給我和弟弟零花錢,然而我和弟弟每次去找爺爺,爺爺總能拿出一元硬幣遞到我的手上,同時說一聲:“記得給你弟弟分五毛錢,你倆一人一半。”
再後來,我和弟弟都長大了,去往了縣城上學,每個月只能回家兩次,甚至一個月回家一次。
然而每次回到家,爺爺第一句話便是:“快點過來,讓你奶奶給你們拿好吃的。”
我知道,家裡的櫥櫃裡總放着很多好吃的,比如方便麪,飲料,火腿腸,餅乾。
我也知道,爺爺奶奶他們從不吃,只給我和弟弟留着,甚至好多次,有些食物都留到過了保質期。
可能在爺爺的眼中,我和弟弟還是那時候的小孩子,時至今日,依舊如此。
回憶暫停,我便看着爺爺,問爺爺:“爺爺,你還要喝點酒嗎?要不我再給你倒上一點點?”
爺爺搖了搖頭。
此時,外面的瓢潑大雨依舊在下,雨水啪嗒啪嗒的聲音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