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二零零四年

2004年,那一年,我從農村裡的學校,轉到了縣城裡的學校,一所別人認爲教育良好的學校。去完成小學階段的最後一年,五年級。

也正是那一年,爸爸媽媽借了十多家人家的錢,去山西做起了生意。

當然,我在縣城昂貴的學費,也是爸爸媽媽借來的。

其實,我本可以去集鎮上學,那裡的學費用不了多少,可以比縣城學校少很多很多,而且離家也近。

但我爺爺執意讓我去縣城上學,爸爸媽媽只能照做。

我記得開學那一天,由於爸爸早已經先去了山西,家裡只有媽媽在。可從家到縣城有二十多裡的路,然而家裡只有媽媽借來的一輛自行車。

最後,我坐上了同村一路去縣城上學的夥伴家的老年電動三輪車,而且還可以馱上我的棉被包裹和少之又少的行李。

只不過同村夥伴的行李很多,我並沒有可以輕鬆坐下的空間。

他爺爺開着老年電動三輪車帶着我們先行一步,媽媽獨自騎着自行車在後面追趕我們。

可是,媽媽怎麼可能追的上,那二十多里路。

終於,帶着滿滿的新奇和恐懼,我踏進了新的校園,縣城的校園。

我記得那一天,學校的學生真多,是我見過最多的學生,他們都有家長陪着,抱着棉被,或走走停停,或東張西望,或喜笑顏開,或悶悶不樂。

我們坐的老年電動三輪車停在了校園的宿舍樓前,夥伴的爺爺帶着他去找他的宿舍去了,留我一個人坐在了老年電動三輪車上。

我很害怕,面對着這一切的陌生,我第一次感覺到了由衷的恐懼,我的內向使我很自卑,使我無法擡起頭來。

終於,還是有幾個陌生的學生開始挑釁我。可能是因爲我在老家時,染過的一撮暗黃的頭髮。我記得,還是老家的一個小叔,非逼着我染下的。

他們幾個人一起推動我坐着的那輛老年電動三輪車,同時哈哈大笑,還不時的拿腳踢着輪胎,笑的更開心。

我很害怕,一個抱着頭,蹲在車上,不敢動。

他們可能玩膩了,見我沒有反應,便失望的離開了。

那一刻,我多希望媽媽快些到來,我不想再一個人了。

我煎熬的等着,終於,在不遠處,我看到媽媽推着自行車來到了我的身旁。

我很開心,連忙跳下了老年電動三輪車,牽住了媽媽的手,我有些想哭,但是我忍住了。

媽媽也沒有看出來我的害怕。

接着,媽媽帶着我去找我的宿舍,找了好久好久,終於還是找到了,在二樓的最邊上,一間陌生感十足的宿舍。

媽媽幫我鋪好了牀之後,留給了我一袋餅乾。

媽媽說,她身上沒有多少錢,買不了什麼好吃的,這些餅乾,你餓了的時候,就吃點吧。

我把餅乾藏在了我的枕頭下面。

我陪着媽媽下了樓,媽媽推起了自行車,臨走之時,又給了我五塊錢。

畢竟我在的這所學校是包吃住的,吃飯用不着花錢,而這五塊錢,是媽媽給我的零花錢。

我緊緊的攥着這五塊錢,因爲我知道,接下來的半個月之內,我只有這五塊錢的零花錢。

這也是我第一次自己擁有這麼大面額的錢。

媽媽有些想哭,但是和我一樣,也忍住了。

媽媽交待我,要好好和同學相處,好好吃飯,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千萬不能生病,如果想爸爸媽媽了,就去校園裡的小賣部,拿公用電話打個電話給爸爸媽媽。

媽媽交待完,就騎着借來的自行車走了,我注意到,媽媽轉身的時候,明顯擡起袖口擦拭了一下眼角。

那一夜,是我一個人第一次在外面過夜,第一次遠離了家,第一次感到無助和孤獨。

我早早的就躺在牀上,別的同學都在相互介紹,有說有笑。

趁着宿舍的燈熄滅後,我再也忍不住了,埋頭在了枕頭下,一個人哭了,哭的很厲害,我想家了,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媽媽了,我想爺爺奶奶了,我想弟弟了。

可是我不敢哭的很大聲,因爲我怕吵到別人睡覺,但最終,還是吵到了和我對頭睡覺的同學。

當然,那個同學如今是我的好兄弟,已經在一塊玩了十多年。

他聽到了我的哭聲,於是伸手拍了拍我,叫我不要哭了,說半個月後星期放假了,就能回家了。

我強忍着眼淚,啜泣着。

我將枕頭下的餅乾分給了他幾包,他跟我說了聲謝謝,遞給了我兩個蘋果。

我也跟他說了聲謝謝。

那一夜,我很晚才睡着,進入了夢鄉。

夢裡都是家的模樣,家裡那張我熟悉的溫度的牀,家裡那臺彩色電視機,家裡那張破舊的書桌,還有上面我和弟弟自己製作的玩具,弟弟坐在一旁,我倆玩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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