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這個女人就該死
這個聲音,如此熟悉,我看着墳頭上坐着的豆豆,她看着秦嬸嬸在叫着娘。
“我們家的那頭牛,真的不是我弄丟的,娘,不是我弄丟的,我就只找到了這個,你看,娘,你看。”豆豆坐在墳頭上,朝秦嬸嬸伸手,我看見了他手裡的鈴鐺,他也送了我一個。
秦嬸嬸許是嚇得太厲害,她顫抖着雙腿慢慢回頭,隨着一聲尖叫,秦嬸嬸也不看來時的路,朝前方跑去,毫無光亮,這一跑,徑直摔倒了下面的一塊荒廢已久的土裡。
“別找我,豆豆,你別在纏着我了,別纏着我。”秦嬸嬸驚恐的準備從地上爬起來,可四周漆黑一片,她什麼都看不見,只能在土裡慌亂的大叫。
“三姨,你在哪裡?”楊柳英也聽到了聲音,秦嬸嬸摔倒在土裡時候,徒留楊柳英一個人站在土墳前,她此時一人很害怕,卻不知道秦嬸嬸在哪裡。
身邊的大柱動了動,準備起身,我按住大柱,對他搖頭,我知道大柱很喜歡楊柳英,她是他愛的人啊,怎麼可能忍心看着楊柳英獨自一人害怕,在大柱心底,這是一個需要廝守終生的伴侶,他不想讓她受到什麼一點傷害,哪怕是害怕。
其實,我很羨慕楊柳英,有這麼一個對她上心對她好的男人,我爲楊柳英感到值得。
我的阿叔對我也很好,看見別人的情.人,我也會想到我的阿叔,他對我是多麼的在乎,不管這是不是愛。
大柱看着我,我對他點頭,如此近距離,他可以看到我。
“別來找我了,求求你,別找我。”秦嬸嬸捲縮在土裡,驚恐的閉目,隨着一聲尖叫,楊柳英在毫無光亮的情況下,同樣摔倒在了土裡。
我看見豆豆搖晃着鈴鐺,下了墳頭,一躍而下,站在了秦嬸嬸的面前,他蹲在地上看着蜷縮在地上發抖的秦嬸嬸,“娘,我們家的牛真的不是我丟的,你不要再打我好不好,我很痛的,我會聽你的話。”
“不要,不要,豆豆,別纏着我。”秦嬸嬸聽了豆豆的話,四肢亂舞,她始終不敢睜開眼。
楊柳英聽到聲音已經被嚇得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無實景之處,因爲,她什麼也看不見,恐懼使她忘記了尖叫,忘記了動彈。
“娘,你不要豆豆了嗎?爲什麼你要掐死豆豆,我的喉嚨很不舒服,你掐得我好難受,娘,我真的好難受。”豆豆蹲在秦嬸嬸面前,伸手摸着秦嬸嬸的頭髮,眨巴着雙眼。
鼻翼發酸,我低下頭不再看他,大柱興許是發現了我的變化,握緊了我的手。
昨天去了秦奶奶的棺材裡,凌晨時分,阿叔來到了我的房間,他叫醒了我,阿叔說,秦奶奶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了,包括這十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你走啊,你走,不要纏着我,不要……”秦嬸嬸驚恐的尖叫,直到聲音開始沙啞,這個冤魂整整纏了她那麼多年,她每天夜裡都在害怕,害怕冤魂前來索命,她只是想安安穩穩的過完後半生。
“我求求你了豆豆,不要再纏着我了,我知道錯了,你走啊,別纏着我。”秦嬸嬸終究還是開始慢慢妥協,“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別再纏着我。”
我看着火光越來越近,村民們打着火把,朝這裡跑來,經過我和大柱身邊,上前將秦嬸嬸和楊柳英團團圍住。
十年前,秦嬸嬸剛嫁到秦村,新婚的那天晚上,村裡連續死了七個人,秦奶奶便是其中一個,有人說秦大叔家盡是出了些不吉利的人,第一個是我,第二個便是秦嬸嬸。
村裡人除了良三,每個人都信迷信,外來的道士聽說後,去土墳坡上看了看,說是秦家犯了大忌,秦奶奶和秦村村民之死並不是因爲秦嬸嬸,而是因爲四年前的報應,道士問四年前秦村發生過什麼,秦大叔說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沒有異常。
但是那位道士在樹蔭下發現水澤,土墳坡地處秦村村口較高的位置,沒有水源,不管天晴下雨,這裡總是有一汪水澤,無法消失,道士說是秦家是受到了詛咒,惹上了河神。
後來,秦大叔似乎想起了什麼,給道士說四年前秦奶奶去了一個叫巫山的村子,道士問了巫山的位置,掐指算過後,就再也沒有說話,夜裡偷偷離開了秦村,再也沒有出現。
村裡的人對此半信半疑,自家親人離世,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他們不相信是惹上了河神。
爲了找一個怨憎的對象已平自己憤恨的心理,村裡人從新將矛頭指向了秦嬸嬸,除了大柱一家,秦嬸嬸很少和村裡其他人家來往。
直到秦大叔的兒子豆豆出生以後,村裡人更經常發現秦嬸嬸有些異常,可大家認定她是一個不吉利的人,也沒有人願意和她來往,只是背地裡說說便罷,因爲她們沒有任何的證據。
本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整整十年,村民們心中的怨恨還是無法消除,他們相信這是秦嬸嬸這個做了傷天害理事情的人玷.污了他們的村子,是因爲冤魂要抱負秦嬸嬸,才惹來了十年前一夜之間死七個人的悲劇。
而現在,打着火把前來的人,是秦村的村民們,他們將秦嬸嬸和楊柳英圍在中央,我看見一團白色身影一晃而過,一聲狐狸的叫聲響起,撲向作爲鬼魂的豆豆。
一股清香撲鼻,如此熟悉的味道,我嗅了嗅,回頭看向來人。
月光下,阿叔負手向前,嘴角上揚,猶如月神般好看,他每上前一步,頭上的黑雲便褪去一點,世間男人千千萬萬,對於阿叔,無人能及。
“阿叔。”我輕聲叫喚。
阿叔側頭看我,笑容更甚,朝前方走去,阿叔所到之處,黑雲散開,皎潔的月光從新灑了下來,照亮了一切。
“我就知道十年前是她帶來了災難,這個苗村裡不吉利的女人,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應該浸豬籠。”
“沒錯,連自己的兒子都要害,還有什麼人不能害。”
“鉞楊,這個女人就該死,殺人償命。”
“她到底是爲了什麼殺了自己的兒子?”
……
……
村民們圍攏,似乎要將秦嬸嬸活活撕碎,秦嬸嬸擡頭,眼神空洞,她看着所有人,猶如一個受傷的刺蝟,有些心驚,她此時害怕的並不是豆豆前來索命,而是被村民們活活唾棄而死,被世界拋棄而亡。
“不,我沒有,我沒有殺死他,不是的……”秦嬸嬸惶恐的搖頭,嘴裡喃喃道。
我和大柱起身上前,來到人羣中,我的阿叔,也在其中。
“你們要相信我,我沒有殺死他,不是我殺死的。”秦嬸嬸趴在地上,剛纔摔下來,興許是腳裸受了傷,她趴向村民們,一個個訴說,孩子並不是她殺死的。
可村民們看着這個殺人犯,一步步後退,並不理睬。
直到她爬到了阿叔腳邊,秦嬸嬸擡頭看着阿叔,“孩子他叔,我知道你可以看到鬼魂,知道你可以看見豆豆,求求你,讓豆豆別再纏着我了,我求求你了。”
秦嬸嬸說完磕頭如搗蒜,磕碰在泥巴地上。
我看向阿叔,阿叔無奈,“嫂子,說了實話,也許,大家會原諒你。”
秦嬸嬸不可置疑的看着阿叔,她微閉雙目,不斷的搖頭。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他不是我殺死的,你們冤枉我,我不會承認,豆豆不是我殺死的。”秦嬸嬸的情緒變得更加激動,她坐在地上大聲叫喊。
“娘……”直到這一聲微弱的聲音響起,秦嬸嬸渾身顫抖,不敢擡頭。
“娘,我是豆豆。”
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我回頭,看着秦大叔和前來的豆豆,豆豆看着地上的秦嬸嬸,雙眼含淚,如豆大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他上前撫摸秦嬸嬸的臉頰,和作爲鬼魂的豆豆一樣,都是這般親近自己的孃親,不敢是孃親發生了什麼事。
秦嬸嬸許是感受到了豆豆受傷的溫度,看了豆豆半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將豆豆抱在懷裡。
“對不起,我的兒子,娘對不起你啊。”
哭聲蔓延在整個土墳坡,我聽見了輕微的抽泣聲,回頭時,看見樹蔭下的豆豆,他只是一個鬼魂而已,小白站在豆豆腳邊,我前去時,小白跳進了我的懷裡。
“阿離姐姐,你全部都知道了嗎?”鬼魂豆豆站在樹蔭下,此刻,我並不害怕,同他坐在了地上,看着高舉火把的村民們。
“豆豆,你恨不恨你娘?”
我和鬼魂豆豆的目光,同時方向秦嬸嬸的身上,秦嬸嬸接受着村民們的譴責,而我卻在這裡聽着豆豆說講訴過去發生的一切事情。
他說……
“她不要我,十年前就不想要我,娘嫁給我爹的時候,才十六歲,阿離姐姐,如果我活着,我也有你這麼大。”
鬼魂豆豆將目光收回看着我,說得及認真,他就是一個十歲般大小的孩子,卻和我同年?
“豆豆說的,都沒錯。”正在疑惑之際,秦奶奶低沉的聲音從墳堆裡響起。
皎潔的月光下,墳上的土漸漸落下,棺材蓋砰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