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伯絕沒有想到自己正身處險境。
他正在慶祝自己的勝利,所創作的那個關於屠夫的信件的故事,在他看來,實在是一件得意之作。整個下午他都呆在芬因克酒吧,品嚐着醇酒,大塊地吃着烤鴨。酒店裡沒有什麼人,人們都去圍觀格瓦那暴亂事件去了。對於此事威爾伯毫不關心,作爲一名閱歷廣泛的職業記者,這樣的事情對於他可以說是毫不稀奇。他獨自一人,悠然自得。突然,兩隻強勁的手從後面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另外兩隻手則卡任了他的喉嚨,用繃帶把他的臉給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
“幹什麼——”他竭力想轉過身來,一隻寬大的手伸過來,將他的頭迅速地轉了回去,這隻手掌是如此的有力,威爾伯感到頭部絲毫動彈不得,只得直視前方。幾個人將威爾伯從座位上架了起來,推着他向門外走去。
威爾伯的目光四處嫂尋,希望有人出面干涉。雖然有幾個人在一旁圍觀,卻顯得無動於衷。
“我們是警察,放老實點。”一個乾澀的聲音說道。
“等一等……”他打算拖延一下時間,但幾個人的腳步絲毫沒有放慢,夾着他,快步出了大門。臺階下面,一輛小轎車正停在那裡。
幾個人夾着他走出大門的時候,他竭力保持冷靜,但頭腦裡卻是一片空白。
這輛小轎車是“美洲豹”,這點威爾伯看得很清楚,他想辨認一下坐在前面的司機的面孔,但司機用一張報紙將他的臉給擋住了。
後門打開了,威爾伯被塞了進去,裡面已經坐着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長得很英俊,膚色黝黑,留着鬍子,裡面穿着一件紅襯衫,外面套着一件緊身馬甲,面帶怒容。
“繫上安全帶。”乾澀的聲音命令道,接着他也坐了進來,將威爾伯夾在中間,關上了車門。威爾伯將他認真打量了一番:年紀比較大,穿着灰色的套裝,戴着眼鏡,臉色蒼白,鼻樑高聳,嘴脣很保這副形象令威爾伯作嘔。
威爾伯竭力讓自己不要驚慌,在心裡不斷地安慰自己,“這是一個民主的國度,暴虐的事件在這裡是不會發生的,除非……他們並不是警察。”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各種恐怖的念頭紛紛向威爾伯涌來:他們是以色列的黑手黨人?或是某個阿拉伯邪惡組織的成員?還是……第四個人從車後走上前來,坐在了司機的旁邊。濃黑的頭髮、長得人高馬大。“肯定是這個人卡住了我的脖子。”威爾伯心想。這人穿着黑色的馬球服,肩膀寬厚結實,他稍一晃動,坐位便嘎吱作響。威爾伯內心的恐懼又增加了幾分。
“你們要幹什麼?”
“放老實點。”乾澀的聲音冷冷地造。威爾伯嚥下了想要說的話、他看到兩人都繫好了安全帶。
司機掛上了擋,開動了“美洲豹”穿過了海希斯特大街,駛上了聖喬治王大道。徑直向北飛馳而去。
“活像一部二流的外國暴力片!”威爾伯心裡想到,“意大利的或者法國的,但那不過是幾個演員在逢場作戲,而今天自己面對的卻是活生生的現實,真是倒黴透了!”
“美洲豹”一路風馳電掣,直到莫克黑-伊絲內爾,十字路口的紅燈才使它停下來。然而沒過幾秒鐘,司機便改道將車開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子裡,巷子兩旁是堅硬的石壁,路面很不平整,到處堆放着垃圾。即使如此,速度也並沒有放慢多少。
“美洲豹”劇烈的搖晃令威爾伯感到很是難受,他感到尾椎骨痠疼難忍,率好他坐在中間,所以比起坐在旁邊的兩個傢伙來說,還是好受多了。然而這兩個人卻對此毫不在意,他們徑直注視着前方,並沒留意威爾伯,仿拂威爾伯是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他們壓根都不必分心去監視他,他的存在對於他們的安全也絲毫不構成威脅。儘管如此,威爾伯還是嗅到了車內濃厚的汗臭味,他注意到旁邊的兩個傢伙額頭上佈滿了汗珠。
小巷終於到了盡頭,司機加足了馬力,“美洲豹”提高了速度,向前飛馳。
“美洲豹”出現在耶和奎爾大街上,隨即向左轉又進入了史沫爾-漢諾威大道。威爾伯心裡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他們是警察,沒錯,前面不遠就是國家安全總局。
簡直是無法無天!威爾伯在恐懼感消退之後,憤怒的情緒又佔據了上風。他開始琢磨,應當選擇最恰當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滿腔怒火,和這幾個傢伙對簿公堂,獲得官方的保護。
然而他的希望連同那滿腔怒火很快又被恐懼給代替了,“美洲豹”從國家安全總局旁飛馳而過,繼續向北駛去。巨大的恐懼壓得威爾伯喘不過氣來——最後一點希望的火花徹底熄滅了。
“我要求——”威爾伯粗厲的聲音。
“安靜點。”旁邊那個於澀聲音打斷了他。
“美洲豹”保持着全速,婉蜒行駛在耶路撤冷的北部郊區。
經過埃斯庫爾區時,威爾伯回頭望去,耶路撒冷已被拋在了腦後,巨大的喧囂似乎突然消失了。
車外是一望無根的荒漠,一直向北延伸,遠處,地勢越來越高。
威爾伯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記住每一個細節。這是一個絕好的素材,他要把它寫成故事出版發行,要把這四個暴徒的行爲公佈於衆。我。馬克-A-威爾伯,大名鼎鼎的記者,曾在白宮與美國總統一起用餐,誰敢對我胡來?威爾伯在心中構思着那個故事,不知不覺忘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
車內的其他四個人也不作聲,他們似乎完全忽視了威爾伯的存在。
窗外出現了一羣羣建築物,是那種灰色的、四四方方的,呆板、單調、毫無生氣,出現在這片荒漠之上,壓根算不上是一道風景。威爾伯曾在紐約見過這種可惡的建築,在這裡,沙丘將它們彼此分隔開了,孤零零地點綴在荒漠之上,更是令人生厭。
威爾伯看到遠處有人影晃動,一排排桃樹和橄欖樹下,婦女們在散步,忙碌的人們肩上似乎都扛着什麼,估計是一個小小的購物中心——太遠了,壓根就看不清這些人到底在幹些啥。
“美洲豹”繼續飛馳着,長時間的高速行駛,使其底盤有些鬆脫了。
遠處的建築越來越少,到最後則完全消失了。窗外的景色復又歸於荒涼。
到處是尚未完工的地基,堆滿了施工架,還有幾個臨時搭起來的工棚,佈滿了灰塵,似乎這裡正在進行大型的施工項目,不知爲什麼卻又密無人蹤,壓根見不到建築工人的影子,這頗讓威爾伯納悶。
遠處,尚未完工的馬路淹沒在塵沙之中。
一片荒涼、靜寂。
“美洲豹”駛過一個高聳的沙丘,前面的路又驟然低陷下去,汽車進入了一塊盆地,前方又是一個廢棄的建築工地,零散的木架,到處是成堆的灰燼。遠處,威樂伯可以看見破亂的工棚——上帝,他們要把我送到哪裡?威爾伯心中直犯嘀咕。
威爾伯心中的疑惑馬上得到了解答——不久路就到了盡頭,前面是一個破舊的院子,司機繞着它轉了半圈,從一個六英尺寬的缺口中開了進去。
另一輛小轎車停在裡面,上面佈滿了灰塵。
司機關掉下引擎。
威爾伯環顧四周:陰暗、潮溼,屋頂上蓋着三合板和黑色塑料,骯兮兮的地面上到處都是殘湯剩飯,空氣中瀰漫着一種令人作嘔的黴味。
“好了。”那個聲音乾澀的人說道,他打開車門,將手槍抵住威爾伯的腰間,威爾伯只得乖乖地下丁車。
除了司機其他的人都下車了。聲音乾澀的人押着威爾伯,來到車前幾英尺的地方停下。
那個長得挺帥的小夥子和那鐵塔一般的壯漢站在斜對面,將手臂交叉放在胸前,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那壯漢顯然是一個東方人——威爾伯懷疑自己是在夢中,他竭力回憶當初在芬因克酒吧是不是喝多了,眼前一幕幕怎麼如此荒誕?小轎車的前門打開了,司機走了出來,一手拿着個小型公文包,一手拿着一張報紙,威爾伯記得那是他用來遮臉的那張。
威爾伯看了看那張報紙,那是今天上午的《國際論壇先驅》報,他曾爲之慶賀的那篇傑作就刊登在第二版。
聲音乾澀的人緊緊抓着他的肘腕。那個英俊小夥子和另一個眼睛歪斜的傢伙則退到了旁邊一個陰暗的角落。儘管如此,威爾伯仍能明顯地感受到這兩個人的存在。
司機走近了,一個小個子,長得並不黑,看起來更像一個混血兒,就是在巴西隨處可見的那一種,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拿着報紙的手顯得強有力,上面有幾道非常醒目的疤痕,這與他身體的其他部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長着一張娃娃臉,但一雙眼睛卻顯得老練,深沉。
“你好,威爾伯先生。”聲音柔和,並無敵意。
“你是誰?”威爾伯的眼光中充滿了疑慮和不安。
“丹尼爾-沙拉維。”
一下子威爾伯似乎明白了許多。
“在我的作品中——”
“這正是我們想和你談的,”丹尼爾打斷了他的話,“你的作品。”說着他揚了揚手中的報紙。
威爾伯感到胸中充滿了怒氣,他幾乎要勃然大怒了,因爲一件小小的作品,這羣人竟如此折騰他。
“這東西真給我惹麻煩了,”威爾伯說道,“沒想到你們——”“閉上你的臭嘴。”那個聲音乾澀的人蠻橫地說道,同時抓着威爾伯肘腕的手用的勁更大了。
丹尼爾膘了那人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彷彿是原諒一個少不更事的兄弟。
“請坐。”丹尼爾指着放在一堆灰燼上的一塊三合板說道。
“我寧願站着。”
那個聲音乾澀的人將威爾伯強行按在那塊三合板上。
“聽話點,夥計。”
威爾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顯然,這對於威爾伯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恥辱,作爲一名知名記者,卻在這裡受這個癟三樣的傢伙擺弄,令他無法忍受。
“我好像看見蓋世太保又復生了。”威爾伯不無譏諷地說道。
“你是一名研究蓋世太保的專家?”那傢伙彎下腰來,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臉上一派嘲弄的神情。
威爾伯沒有答話,這傢伙站着,彈着衣袖上的塵土,說道:“識相點,夥計!”
丹尼爾用希伯來語向那傢伙說了幾句,那傢伙便回到了原處,和其他人一樣,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不再言語。
丹尼爾揀了一大塊焦煤放在威爾伯的面前,然後坐了下來。
“你今天的文章很有趣。”丹尼爾說道。
“有話直說。”
威爾伯不言語。
“我可以知道是哪位學者嗎?”
“我們消息來源是保密的。你們的政府也保護這樣的權利。”
丹尼爾笑了笑。
“馬提-埃貝莫維茨還算不上一個學者。實際上,他的父親告訴我他學習聖經的成績很糟糕。”
小個子將手放在膝蓋上,身體向前傾了傾,彷彿正熱切地期待着威爾伯告訴他什麼重要信息。
“你的觀點呢?”威爾伯問道。
丹尼爾並沒有理會他的問話,而是打開了那個小型公文包,在裡面翻尋着,同時一邊問威爾伯:“三週前的禮拜四你在幹嘛?”“我怎麼會記得了這麼多?”“再想想,就是朱莉婭的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天。”
“我不記得了,或許……喂,我告訴你,我可以拒絕回答。”
威爾伯站了起來,“我要去找一個律師。”
“爲什麼?”丹尼爾笑着問道。
“因爲你們正在踐踏我的權利,我警告你們,馬上放了我,否則——”“坐下,威爾伯先生。”丹尼爾說道。
那個聲音乾澀的傢伙向前走了一走,抱着雙臂,冷冷地命令道:“坐下,小子。”
威爾伯只得乖乖地又坐下。
“三週前的禮拜四你在幹嘛?”丹尼爾重複道。
“我不記得了,當時我剛從希臘回來。你們可能知道,是口巴?”“告訴我,關於殺害菲特瑪和朱莉婭的兇手的,你都知道些什麼?”“我在文章中借兩個受害人之口已說得很清楚了。”
“你的文章純粹是一派胡言!”旁邊有人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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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朱莉婭屍體上傷口的情況。”丹尼爾壓低了聲,幾乎是在和威爾伯耳語。
“告訴了你們又將怎樣?”
丹尼爾沒答話,卻展開了那張報紙,伸着指頭在上面尋找着,然後大聲地讀了出來:“‘……有關受害者的謠言仍在流傳。’你在哪裡聽到這些謠言的,威爾伯先生?”威爾伯沒有回答。丹尼爾轉向其他幾個人問道:“你們聽見過這樣的謠言沒有?”三個人都搖了搖頭。
“我們從沒有聽見過這樣的謠言。威爾伯先生,你是從哪裡聽到的?”“來源純屬於虛烏有,”那個聲音乾澀的傢伙說道,“你在撒謊,這些全是你捏造的。”
“施姆茨偵探並不老練,”丹尼爾笑着說道,“當然我並不想就此和他當面進行爭論,威爾伯先生。”丹尼爾攤開他的雙手,紅潤,富有光澤,上面還纏着紗布。
“馬提-艾貝莫維茨作爲一位聖經學者,”他說道,搖了搖頭,“完全是個小丑。
至於有關受害者的謠言,你有很豐富的想象力,威爾伯先生。”
“撒謊的傢伙。”聲音乾澀的傢伙插話道。
“聽着,”威爾伯說道,“我並沒有撤謊。”
“你喜歡電影,是嗎?”丹尼爾沒理會他的話,打開公文包,拿出幾份東西,遞給他。
這是威爾伯對於自己喜歡的電影所作筆記的複印本。
“你們沒有權力——”
“這些東西很有意思,”丹尼爾打斷道,“關於這個屠夫你似乎有很多見解。”
“那是虛構的。”
丹尼爾笑了:“很多見解都不錯,”他說道,“是你稱他爲屠夫的,是嗎?好極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你創造了他。”
“你們從我的辦公室裡還偷走了什麼東西?”“告訴我殺害菲特瑪和朱莉姬的兇手的一切情況。”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在我的故事裡。”
“你的故事是一派胡言。”那個聲音乾澀的傢伙——施姆茨說道。
“這未免太無恥了點。”威爾伯抗議道。
“兇手纔是無恥的。”丹尼爾說道。
“破門進入我的辦公室,還偷拍——”
“有點像水門事件。”丹尼爾說道。
“不,這應當叫沙門事件。”施姆茨說道,英俊小夥子和斜眼睛的夥計都笑了起來。
丹尼爾搖頭示意,這三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你的想象力好極了,他說道,重又將注意力集中到威爾伯身上,“你聽到了連警察都沒有聽到的謠言,收到了一個你聲稱是屠夫的人的來信——”“我並沒有聲稱。我僅僅——”“你已強烈地暗示了這一點,正如你強烈地暗示格瓦那的人們應當——”“我是在分析實際情況,”威爾伯說道,“進行探索,得出合理的結論。”
“合理的結論?”
“對,你已得到它了。”
“你似乎比任何人都更瞭解這個屠夫,他的動機,他的受害者,以及他腦子裡所想的一切。他一定非常欣賞你,把你當作一個朋友,因爲他給你寄了一封信——一封沒有付郵資的信。”
“那封信是別人貼在我的郵箱上的。”
“不錯,正如馬提所說。但,在馬提發現這封信並將它交給你之前,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這封信可能是你自己放的。”
“荒謬至極。”
“不、”丹尼爾說道,“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推斷。”
“我幹嘛那樣去做?”威爾伯說道,但他馬上意識到,這樣的責問是多麼愚蠢,因爲答案太明顯了。“我僅僅是在盡一名記者的天職,如實地報道事實。”他說道,“我並不是在胡編亂造。”
丹尼爾沉默了,似乎在琢磨威爾伯的話。
“今天早上,”末了他說道,“五個人死了,一位母親可能將失去她的孩子。好幾個人受了傷。你知道嗎?這全是因爲你創造的那篇‘新聞’。”
“你應當譴責那個送信的人,”威爾伯說道,“這事我已聽說過了。”
“我相信你已聽說過了。我們調查的結果表明你以前曾多次編造‘新聞’。你報道說瑪帝-格萊斯死於暴力,然而結果卻是自殺。
威爾伯保持沉默,良久說道:“我們之間無話可說。”
“但你不該一再搞這種惡作劇,你難道已經無聊至極了嗎?”丹尼爾說道,“我所關心的只是你現在又有什麼新的‘發明’。”
威爾伯站了起來,離開了座位。
“你在胡說些什麼!”
丹尼爾關上了公文包,把它放在膝蓋上,笑而不言。
“活到老,學到老。威爾伯先生,你是一個現實主義者。”
“談話已經結束了。”威爾伯的心抨抨地跳個不停,他的手在發抖,但他卻極力裝出一副冷漠的神情,“沒有律師,我什麼也不想再說。”
丹尼爾長時間地保持沉默,周圍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三週前的禮拜四你在哪裡?威爾伯先生。”
“我不知道——但第一個人遇害時我是在希臘,在越過浩瀚無邊的地中海!”“坐下。”施姆茨說道。
“廢話,”威爾伯說道,“統統是廢話,完全是折磨人。”
丹尼爾示意施姆茨走開:“如果你願意就站着好了。”那雙金黃色的眼睛顯得如此的平靜,“告訴我,威爾伯先生,除了廚房裡的餐具和抽屜裡的瑞士軍刀,你還有什麼鋒利的器械?”“荒誕。”威爾伯說道,他的心無法平靜。
“除了瑞荷和阿爾赫璃茲的房子外,你還在其他的地方租過房子嗎?”“我需要一位律師。”
“你曾廣泛地引用沙米爾-艾爾-賽德的話,你和他的關係如何?”威爾伯沒有回答。
“快說。”施姆茨又忍不住了。
“無可奉告。”
“你和艾爾-賽德教授在搞同性戀?”
這讓威爾伯吃了一驚。他極力保持平靜,但從丹尼爾的笑容中可以感覺到,一切是白費。
“我想不是,”丹尼爾說道,“對於他來說,你年紀可能偏大了點。”
“我沒搞同性戀。”威爾伯說道,卻又隨即想到:我幹嘛要爲自己辯護?“你像個娘們。”施姆茨譏諷道。
“是嗎?沒準你也一樣。”
“我們好擦共同語言不多。”
“我也有同感。”
“瞧,”丹尼爾看了看手錶說道,“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即使天黑了,我們還可以用手電筒來驅逐可惡的耗子。”
丹尼爾又盤問了一個小時,其中有一半是關於兇手的:時間、地點,他在什麼地方買的那套亞麻布衣服,他用什麼樣的肥皂,一天他駕車行駛多遠,他的眼睛是否健康,他吸哪種毒品,他對人體生理學瞭解多少,看起來似乎毫不相干。這些問題丹尼爾重複問了好幾次,但每次的語氣語調都不一樣。
丹尼爾似乎想迷惑威爾伯。
丹尼爾似乎在對付一名真正的兇手。
威爾伯決定頑抗到底,什麼也不透露給這個小個子。但漸漸地他發現自己失敗了——他被他的微笑和重複不斷的提問搞得精疲力竭,丹尼爾從容不迫,似乎對自己的怒火毫不在意,也不理會自己對他的侮辱。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防線即將被攻破的時候,他實際上已經一敗塗地了,他對丹尼爾的提問反應遲鈍,長時間的站立使他的雙腿疲憊不堪,但他卻仍不肯坐下來,因爲他不願在丹尼爾面前示弱。
談話在繼續進行,威爾伯力圖恢復那種良好的自我感覺。他不斷地暗示自己:丹尼爾正在放棄自己的努力,他也支撐不住了。漸漸地,威爾伯的思維逐步恢復了先前的敏捷。
九十分鐘後,丹尼爾停止了提問,開始和威爾伯談一些瑣碎的日常小事。威爾伯如釋重負,終於坐了下來。
“好極了。”威爾伯說道,“把我原路送回去,怎麼樣?”“噢不。”丹尼爾說道,似乎對威爾伯的要求頗感詫異。
斜眼睛的傢伙將一隻手放在威爾伯的肩上。英俊小夥子走了過來,給他戴上了手銬。
“這位是偵探埃維-克漢,”丹尼爾說道,接着他轉向那個東方人,“這位是偵探約瑟-李先生。他們將把你送回耶路撤冷,你將因爲阻礙刑事偵查和有意隱瞞證據而在警察局備案。”
一股熱血涌了上來,威爾伯想大聲和他爭辯,但他張大了口,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丹尼爾彈了彈褲子上的灰塵。
“再見,馬克,如果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講,我將很樂意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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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轎車捲起塵土,飛馳而去。丹尼爾轉向施姆茨:“你有什麼想法?”“我從他的眼神中惟一覺察到的就是:他酒精中毒。你應該看見了他房子裡的酒瓶。在整個審問過程中他都顯得很緊張,不是嗎?丹尼。在他的房子裡或是辦公室裡,我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表明他和這兩起兇殺案有關聯,況且他又聲稱當時在希臘,這一點足以證明他和殺害菲特瑪的兇手之間沒有什麼瓜葛。本-戴維就那封信告訴了你些什麼?”“那些引自《聖經》的話完全是爲了迷惑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無論是誰寫的,他肯定不是一個真正的《聖經》學者——引自《利末記》的那些話,雜亂無章、完全脫離了背景和上下文。這些都足以讓人生疑——某個人好像在竭力迷惑我們。”
“某些人想嫁禍於猶太人,”施姆茨說道,“尤其是威爾伯之流的人。”他往塵土裡吐了口痰,“本-戴維透露過那封信封皮上地址的筆跡情況沒有?”“地址寫得很慢,也很謹慎,似乎有意掩蓋自己本來的筆跡。
但儘管如此,仍可以看出寫信人經常用英語寫東西。沒有用希伯來譜寫地址,而是用英語,這與我們原來的假設相符:兇手是個外國人。但是,那些引自《聖經》的話又是用希伯來語寫的,這讓我們很困惑。看來真實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
丹尼爾停頓了一下:“看來前面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