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院西南角的小院子四四方方割開了這片天地,這一角的天空澄澈如水,萬里無雲,一片碧藍色。
秋日時節,院子裡的菊花開得正豔。就連小院子裡面的那幾株瘦弱單薄的菊花也綻開了花瓣,或黃或白,只是那花瓣有些小,稍強的秋風拂過那花瓣就破碎開來,有的還在苦苦掙扎,有的卻是已經飄然落於泥土。
秋風是一陣一陣的,寒意逼人。
冬兒和翠兒,還有杏兒三個正呆在院子裡一邊做活,一邊說着閒話,小聲討論着大老爺爲什麼會突然過來。不久卻是聽到屋子裡面好像大老爺發火,心裡都十分緊張和疑惑,急忙趕了過來。
“你這個孽女!我水家斷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水如玉氣急敗壞地指着水玲瓏,不見往日的翩翩君子風度,瞪大了眼睛,厲聲說道。
“啊——!”水明珠一驚,被嚇壞了,下意識地後退幾步,站在一旁望着水玲瓏和水如玉二人,不敢再說話。
夏至和紅芬都低垂着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大氣都不敢喘,她們腦子現在是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冬兒三人看見水如玉發火,十分害怕,腳步一滯,呆呆地站在門口,也不敢再走進去。
翠兒回過神來,看着水玲瓏的眼神一變,想了想,立即轉身往院子外面跑去了。
水玲瓏臉色未變,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水如玉的怒火,略一沉默,擡起頭一臉疑惑望着水如玉,眼神懷疑,不禁問道:“父親,好像玲瓏從來就沒有說過我是水家的女兒。”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水如玉正對水玲瓏發火,現在突然聽到水玲瓏問這個問題,一時發愣,冷眼瞧着水玲瓏,不明白水玲瓏是什麼意思。
水玲瓏臉色平靜,若無其事地附身拿着茶壺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遞到嘴邊,喝了一小口,才說道:“父親,玲瓏從來就沒有想過記入水家家譜,做水家的女兒,所以父親大可不必爲玲瓏的身份擔心。”
水如玉強壓下怒氣,不禁問了一句,“你不認水家,那你有想過自己的出身嗎?”
水玲瓏望了一眼手上茶杯,平靜地說道:“父親,之前沒有想過進水府,也沒有想過做水家的女兒。現在廢太子一案已經平反,難道父親就不知道廢太子一案平反這意味着什麼?”
水如玉眼睛一眯,冷聲問道:“你難道認爲廢太子一案平反,蕭家就能平安地回來。”
“父親之前不就是這麼想的?”
水如玉看着水玲瓏的眼神嘲諷,冷笑着問道:“你覺得我會因爲蕭家把你母親娶進府?”
“不會!“水玲瓏搖了搖頭,說道:“就算是蕭家回來,也改變不了母親外室的身份。只是父親應該知道,如果蕭家回來,明珠和明軒畢竟是蕭家的外孫。你現在又何必爲了討好寧家,逼迫明珠和明軒。”
水玲瓏沒有提她自己,她一開始和水如玉說的話並不是隨便說說她本來就沒有想過要記入水家家譜。
“哦——?”水如玉冷冷一笑,他也聽出了水玲瓏話背後的意思,說道:“看來你是真的沒想過做我水家的女兒!你不會是認爲蕭家回來,你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你就這麼確定蕭家的案子能平反?”
“就算蕭家不能回京,不是還有太子府嗎?父親難道忘了現在廢太子一案已經平反了,太子府可是還有一個嫡皇長孫!”
太子府留下的皇長孫是太子妃所出,皇長孫的外祖家自然就是蕭家。
水如玉悚然一驚,睜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水玲瓏,他沒有想到水玲瓏早就想到太子府。
難道就是因爲太子府,水玲瓏纔會如此大膽,不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裡,不肯記在姨娘名下?
一時間屋子裡又安靜下來,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水玲瓏望着水如玉,眉眼彎彎,眼帶笑意,輕聲說道:“難道父親就沒有想過廢太子一案爲什麼會突然平反?聖上這一次爲什麼會如此強勢,轉眼之間就爲廢太子翻案了?”
水如玉眼神一凝,沉默着沒有說話。現在聽水玲瓏這麼說,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只是爲什麼水玲瓏會看得如此明白?
“太子府還有人留了下來。父親還是好好想想,到底該怎麼安排明珠和明軒。至於玲瓏,就算了!”
聽到水玲瓏的話,水如玉臉色很不好看,他能聽出水玲瓏是打算用太子府來壓他,臉色鐵青,額頭青筋一凸一凸,顯然是被水玲瓏氣到了,這聽着還像是在威脅他。
“父親,玲瓏說這些話,只是告訴父親,蕭家並不比寧家差!”
“你們的出身從一開始就定下了,水家嫡女只有水琳琅和水琉璃,這件事不會改變。”水如玉已經知道水玲瓏不會答應這件事,不過他和父親都已經答應寧家,這件事也只能是這麼走下去了。
水玲瓏望着水明珠,眼神晦暗難辨,低聲說道:“玲瓏並沒有想過改變寧氏的身份,只是有些事就算不是爲了自己,還是要去爭得!”
不同的身份註定所站的位置不同。
原本她一直鄙視的事,她現在也開始做了,這看着是有多麼嘲諷啊!
爲什麼偏偏會是這樣的身份?
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只不過有些事,從一開始就註定了。
雖然她會爲了水明珠和水明軒去爭,但是她不會去改變蕭氏的身份,因爲她並不是站在蕭氏那一邊。
水明珠看見水玲瓏突然望着自己,心裡像是明白什麼,又好像什麼也不明白,不管怎樣她開始明白大姐這麼做一定是爲了她們姐弟好,爲她們姐弟着想。
水如玉低頭沉思,沉默了許久,才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水玲瓏並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挑明瞭說道:“把水明珠和水明軒記在太太名下。”
水如玉眉頭緊皺,嘴脣微抿,沒有說話,他並不認爲寧琴和寧家會答應這件事。
“這絕對不可能!休想——!”門外傳來了寧氏憤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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