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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作輕,不肯打擾她,含珠對丈夫的離開一無所覺,醒來時天已經有些亮了。

司嬤嬤領着如意四喜一起進來伺候她,如意進屋後就跪在了地上。昨天是她跟着夫人進宮的,若不是陳朔派人過去找她,她都不知道夫人被人擄走了。

“起來吧,這事不怪你。”含珠將人扶了起來。去宮裡不比去別府做客,宮宴上都是宮女伺候,單說靜王府,只有謝氏的大丫鬟有資格陪在身邊,否則誰都領個丫鬟進去,人多了大殿裡就顯得亂。

“夫人,二爺走時叮囑我請郎中給您把脈,一會兒早飯後我就帶他過來吧?”司嬤嬤扶着含珠落座,親手替她梳頭,“夫人前兒個從外面回來,一路車馬勞頓,晚上又着了涼,身體虛了才昏了過去,是該請郎中好好瞧瞧。”

含珠點點頭,這事傳出去容易惹來閒言碎語,不如就用太后的藉口,他們幾人心知肚明就夠了。

未料剛用完早飯,郎中還沒到,吳素梅先來了。

含珠要裝病,迅速回牀上躺好。

“弟妹好點了嗎?”吳素梅歪坐在牀邊上,擔憂地問,“昨晚真是嚇了我一跳,你說你,身體不舒服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含珠倒沒有遷怒吳素梅,畢竟吳素梅也料不到有人會在飯菜裡做手腳,搖頭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以爲我能撐住,誰知……是我不懂事,讓大嫂擔心了,這麼早就過來看我。”

她笑得好看,躺在大紅錦被裡像朵嬌柔的牡丹花,吳素梅一個女的都看得眼睛有些發直,再聞聞紗帳裡淡淡的清香,不由握着含珠手感慨道:“弟妹長得好,怪不得二弟那樣疼你。”溫柔貌美有家世,她是男人,她也愛。

含珠最不禁誇,俏臉泛了紅。

說了會兒話,郎中來了,吳素梅忙讓開地方,郎中爲含珠診脈,她屏氣凝神地看着。聽郎中說只是體虛,再次確定弟妹沒有懷孕,吳素梅神色一下子放鬆下來。含珠沒有瞧見,一直守在旁邊的司嬤嬤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動,在郎中準備起身時忐忑地道:“我們夫人身體一向安康,從沒突然昏倒過,您再仔細瞧瞧?夫人小日子遲了三日了,興許是……”

此言一出,屋裡的人都震驚地看向含珠。

含珠同樣一臉震驚,卻是因爲司嬤嬤的話,她小日子向來很準的,司嬤嬤很清楚,爲何說謊?

吳素梅將含珠的震驚理解成了她也沒想到這層,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小日子遲了,那很有可能是真有了,因爲日子短郎中才號不出來?

心裡緊張,面上卻驚喜地勸郎中快重新號脈。郎中也懷疑是不是日子短脈象不明顯,重新坐好,這次搭脈的時間就比之前長了,最後皺皺眉道:“夫人脈象平滑,是否有喜,老夫實在沒有把握,不如夫人請太醫過來瞧瞧,或是再等幾日,老夫再替夫人診脈?若是喜脈,等個六七日老夫應該能確定的。”

含珠知道自己肯定沒有懷孕,便道:“先生醫術精湛,我與二爺都很放心,就不勞宮裡太醫了,過幾日再勞煩先生跑一趟吧。”

這話說的好聽,老郎中謙虛兩句,滿足地告辭。

司嬤嬤讓如意出去送人,她暗暗觀察吳素梅。

吳素梅正在賀喜含珠,“弟妹八成是有了,這兩天千萬好好養着,嫂子等你的好消息!”笑得燦爛,可那嘴角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勉強。

含珠這會兒尷尬極了,怕吳素梅張揚出去,誠懇地求道:“大嫂,這事你千萬別對旁人說,萬一只是白高興一場呢?”

吳素梅曾經就因爲月事半月沒來空歡喜了一場,明白含珠的擔心,拍拍她手道:“我懂我懂,放心,等你有準信兒了我再來給你道喜。好了,你快安心養着吧,嫂子明日再來看你,別擾了你休息。”

她站了起來,這次司嬤嬤親自出去送人,回來後命如意四喜在外面守着,她沒等含珠詢問便低聲道:“夫人,我看世子夫人好像很害怕您真懷孕似的,剛開始郎中說你只是體虛,她鬆了口氣,我一提您似乎有喜了,她立即就緊張了起來,那手攥了好幾下帕子呢。”

含珠疑惑地皺眉,與司嬤嬤對視片刻,忽的想起了昨晚。

吳素梅總是看她,肯定得有個理由,她不吃飯吳素梅很可能誤會成食慾不振,含珠看過醫書,確實有人剛懷孕的時候不大愛吃東西。

或許,吳素梅真的很在意她的孕事?

仔細一想,含珠又釋然了,吳素梅的那樣的情況,如何不在乎呢?換成自己,如果她成親三年夫妻和諧卻遲遲不孕,家裡新來個弟妹,很快傳出好消息,她也會羨慕苦澀的,都是人之常情。

她沒往旁處想,司嬤嬤心思縝密,寧可冤枉人也得提防的,小聲道:“夫人還是同二爺說說吧,我都打聽過了,昨晚您昏睡後最後守在您身邊的就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平時與王妃也有走動,誰知是不是她們合謀的?本來王妃就不喜歡您,賣個人情給太后,何樂不爲?”

含珠看着司嬤嬤,不敢相信吳素梅是那種人,但她也沒有證據證明對方不是。當初三夫人明面上那麼袒護她都暗藏殺心,她跟吳素梅目前只是普通的妯娌關係,還沒有徹底交好……

越想越複雜,越想越讓人心寒,含珠只盼程鈺快點回來,跟他一起理理這團迷霧,好不容易熬到黃昏,卻聽小丫鬟說楚傾與程鈺一起來了,讓她去前面見人。

前院暖閣裡,楚傾正劈頭蓋臉地罵女婿:“我把菡菡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你安排的那些眼線都是吃.屎的是不是,出了這麼大的事連個消息都送不出來?這次是菡菡命大,沒有受傷,她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殺了你的心思都有!”

程鈺無話可辯,任由他罵。

楚傾其實明白,程鈺能安排眼線進去已經不錯了。太后是後宮之主,只要她想管,宮女們用誰不用誰都是她一句話的事。選秀暗算不成,太后暗中清理了一批宮女,其中就包括他的幾個眼線,而越是靠近主子們的眼線就越難安插,好比這次,他僅存的那些眼線還都沒有資格去宮宴上伺候。

他更氣的是女婿教女兒使壞。讓一個羞答答的小姑娘主動求.歡,程鈺不定使出了何等卑鄙手段,甚至教了什麼歪道理給女兒,女兒不懂那些,傻乎乎地着了他的道。但楚傾不能提這事啊,那豈不是告訴程鈺他來偷聽牆角了?他是想確認女兒安然無恙的,問心無愧,誰知道程鈺會不會誤會他聽了一整晚,老不正經?

所以他只能利用女兒被擄的事好好敲打敲打女婿。

才敲打兩句,含珠來了。

瞥見門口閃進來的身影,楚傾突然有點不敢看女兒,總覺得跟做夢似的,他那麼愛害羞的女兒,程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讓女兒如此放得開吧?

“爹爹直接過來的啊?”含珠看着一身官服的楚傾,馬上道:“那爹爹派人回家傳話了嗎?晚上留在這邊用飯好了,我讓廚房去做兩道爹爹愛吃的菜。”

女兒溫柔一如往昔,楚傾咳了咳,拋開那些胡思亂想,勸阻道:“不用,爹爹過來看看你,說會兒話就走了,讓阿洵知道我偷偷過來不帶他,他又要生氣了。”

想到阿洵嘟嘴的樣子,含珠忍不住笑。

父女倆並排坐着說話,程鈺朝陳朔遞個眼色,等屋裡只剩他們三人了,他才沉聲開口:“我查過了,昨晚並沒有太醫離開太醫院,那個太醫應該是太后的人假扮的,到底都有哪些宮女摻合了此事,暫時還沒有線索。”

“不用查了,肯定都是老不死的人,就算你殺了這幾個,她還可以安排旁的。”楚傾不耐地道,怕說多了女兒往後都戰戰兢兢的,同女婿交換個眼神,暫且沒提報復的事,柔聲安撫女兒,“菡菡不用怕,往後宮裡再有宴請,你都假裝身體不適推了,反正你表哥是老二,沒人看重他,你不是非去的人物,有爹爹給你撐腰,你也不必理會旁人挑刺,怎麼舒坦怎麼過就是,咱們不比那些虛的。”

能進宮是體面,可他的女兒,不需要這份破體面。

“爹爹……”他沒事總要打壓程鈺兩句,含珠不愛聽,擔憂地看向程鈺。

程鈺朝她笑笑,一點都不介意。

小兩口又眉來眼去的,楚傾哼了聲,起身走人,女兒好好的,他就放心了。

含珠要出去送他,楚傾沒讓,打發女兒先回去後,楚傾將女婿叫到一旁,冷聲道:“菡菡昏睡,王府裡肯定有人守着,查出是誰了嗎?”

程鈺垂眸道:“是吳氏,岳父,她有沒有與人合謀,我會查清楚,還請岳父不要插手。”楚傾太狠,程鈺不想真相未明前吳素梅含冤而死,而如果吳素梅確實與謝氏或太后等人同謀加害含珠,他也會讓吳素梅嚐到報應。

楚傾不屑對付女人,好比選秀時宋可瑩暗算女兒,他也沒有還回去。宋可瑩的底氣哪來的?宋家給的,太后給的,他要對付,也是將宋家連根拔起,絕不會派人去教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片子。

“你多留意留意程鐸。”楚傾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肩膀,“我信你一次,但若含珠再在吳氏手裡吃虧,我必會接她回家。”

程鈺沉默,出去送他,回到後院後,摟着含珠囑咐她,“以後別去大嫂那邊了,她來你照舊招待,不來也不用過去。”

含珠錯愕,仰頭問他,“你都知道了?”

程鈺疑惑了,“知道什麼?”難道她也得到了什麼消息?

含珠將司嬤嬤的懷疑跟他說了,程鈺聽後,心情更加複雜。

吳素梅看重子嗣,就有理由嫉妒含珠,兄長呢?他會不會也擔心他這個弟弟先生出嫡子?

葛乘風那邊,看來他得重新計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