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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老太太等人回府,含珠領着阿洵一起去門口接人。長輩們怕她累到不想她一直過去請安,含珠也小心翼翼地養胎,但一月不見,老太太回府她依然窩在自己的院子裡不出門,就顯得不懂事了。

“你這孩子,怎麼又出來了。”大夫人留在侯府管事,這會兒也出來了,半路遇上含珠,趕緊扶着含珠走,輕聲詢問她的身體,“聽說前幾日你不大舒服,現在好些了嗎?千萬別勉強自己,老太太知道你孝順,你不來也沒事。”

含珠笑了笑,看看自己的肚子道:“大伯母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一直在屋裡悶着,趕巧今日涼快,正好出來走走。”前幾天她害喜比較嚴重,吃什麼都想吐,但也就那幾日,後來不知是司嬤嬤的膳食方子開得好,還是孩子不鬧了,含珠胃口很快就恢復了。

“姐姐晌午吃了兩碗飯。”阿洵跟在姐姐身邊,高興地跟大夫人炫耀。爹爹表哥不在家,姐姐吃得多都是他的功勞,說明他把姐姐照顧地很好。

大夫人聞絃音而知雅意,趕緊把小侄子誇了一遍,阿洵咧着嘴笑,走路更精神了。

娘仨在門外站了會兒,老太太等人很快就到了,楚淵騎馬在前,楚淮楚泓倆兄弟在後面守着妹妹。大夫人遠遠瞧着兒子,朝含珠感慨道:“看看你大哥,往年勸他娶妻他總說不急不急,今年終於願意了,我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好的人選,還要幫你三妹妹相看……真是,明明是當哥哥的,還不如你跟你二妹妹,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幫他把婚事定下。”

“可惜我有了身子,要不平時出門做客,還可以幫大伯母留意一下。”含珠惋惜道。

“大哥要娶媳婦了?”阿洵才知道這事,偷偷聽了一會兒了,好奇地插嘴。

大夫人笑着摸摸他腦袋,“是啊,阿洵想要大嫂不?”

阿洵興奮地點頭,“大嫂給我生小侄子。”李從風就有小侄子了,阿洵想當舅舅,也想當四叔。

這話大夫人愛聽,忍不住笑,老太太下車時瞧見兒媳婦這麼高興,隨口打聽,一聽阿洵着急當四叔了,也笑了,瞅着楚淵道:“聽見了沒,你四弟着急當叔叔了,你可得使把勁兒。”

楚淵看看站在含珠身邊的男娃,微微翹了嘴角。

娶妻,真的不是他一人的事。

敘舊完畢,老太太打發楚蓉楚蔓先回去,更是讓身邊的大丫鬟送含珠姐弟一程。小輩們都走了,老太太將兒媳婦叫到身邊,有點興奮地道:“我去聽佛時倒是瞧見一個小姑娘,十五歲了,模樣好人溫柔,跟咱們博遠很是相配。”

大夫人馬上來了精神,聽婆母說對方是戶部郎中柳大人家的,不禁遺憾:“咱們兩家沒什麼交情,兒媳竟然沒有瞧見過她……”

“這個簡單,”老太太着急抱重孫,難得遇到她覺得十分合適的人,知道兒媳婦想要相看相看再做決定,自然都準備好了,“我與柳夫人是在講經堂看到的,出來時我故意與柳夫人多聊了幾句,蓉蓉也聰明,看出我有那意思,分別前邀請柳家姑娘多來咱們府裡玩的。回頭咱們將帖子送過去,柳姑娘肯定會來,你趁機瞧瞧,覺得合適咱們就請菡菡舅母幫忙去說項說項,文庭與柳二是同窗,他們兩家關係一直都不錯。”

老人家如此說,顯然對柳家的姑娘極爲滿意,大夫人越發心急了,次日就去了三房,跟楚蓉一合計,當日就以楚蓉的名義給柳家下了帖子。

柳夫人收到帖子,又喜又憂。

自從開春周文庭委婉拒絕了女兒後,女兒便消沉了下來,整日鬱鬱寡歡的,當着他們的面還要強顏歡笑,柳夫人很是心疼,便沒急着繼續替女兒安排婚事,反而多帶女兒出去散心。在柳夫人看來,女兒與周文庭沒見過幾面,與其說是情根深種,不如說是情竇初開,不可能有太深的感情,婚事無望後,女兒鬱鬱寡歡更多的還是因爲被人拒絕了,小姑娘臉皮薄抹不開,假以時日,想通了也就沒事了。

在九華寺住了一陣兒,女兒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嫺靜,恰好此時遇到了楚家老太太。瞧老太太看女兒時滿意的目光,想到老太太特意提了長孫未娶耽誤兩個弟弟暫時也沒法娶,柳夫人哪能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楚家今日之前或許沒聽說過她家女兒,柳夫人可是早早就聽說過楚淵了,更是見過幾次。在柳夫人看來,那是毫不遜色周文庭的好兒郎,才學不如周文庭,人家有戰功,剩下的容貌家世,更是強過周文庭一籌。唯一可能不如周文庭的,是楚淵冷峻寡言,周文庭溫潤如玉,論討小姑娘們的歡心,周文庭更佔便宜,畢竟沒有人喜歡冷冰冰的人啊。

女兒不知是何心思呢,柳夫人收到帖子,一顆心卻要跟那開水一樣沸騰起來了,簡直有種天上掉餡兒餅的感覺,只是高興之餘,想到另一樁事,不免擔心起來。

周家與楚家是親戚,女兒與周文庭相過親,周家那邊應該只有方氏夫妻知曉,楚家,楚菡當日與舅母一起去的,說她不知情,柳夫人不太相信。如此一來,女兒得知楚家有結親的意思,礙於面子,恐怕第一個就不願意。柳夫人也發憷,這事弄不好,一旦將來傳出隻言片語到楚家人耳裡,怕是會引起麻煩。楚家的長孫媳婦原來是周家人看不上的,楚家與周家見面難堪的同時,更會埋怨他們柳家不會辦事,甚至楚淵,會不會因此嫌棄女兒?

柳夫人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不妥當,可楚淵這個才俊太好,柳夫人捨不得丟。

仔細想了想,柳夫人去了周家。

周寅爲人敦厚實誠,周文庭君子如玉,方氏寬厚大方,楚菡溫婉體貼,全都不是喜歡說閒話的人,單看這幾個月都無人知曉兩家曾經有過一次相看,便可佐證。所以她只要提前跟方氏商量一聲,託她去楚菡那裡囑咐幾句,就可以安心地勸服女兒了。

武康伯府,聽說柳夫人來了,方氏很是詫異。

兩家關係再好,出了這種事,都不可能再如往日那般來往,人家被拒絕的一方見到你面子上不好看,她這邊就更不好主動過去了,別讓人覺得有種耀武揚威的感覺,因此她與柳夫人無意碰上還會客套一下,私底下就很少走動了。

客人登門,方氏暫且壓下疑惑,快步迎了出去。

一番敘舊後,柳夫人將來意說了,末了很是不好意思,“照理說,楚家那邊只是請玉妝過去賞花,八字都沒一撇呢,我這樣有些急了,但咱們都是爲人父母的,夫人定能明白我此時的心情吧?文庭多好的人啊,可惜倆孩子沒有緣分,前面有文庭對比着,我一時半刻真是找不到合適的人,而博遠的人品,夫人肯定比我清楚,與文庭站在一起簡直是文武曲星下凡,你說我能不貪心嗎?寧可被你笑話臉皮厚也得努力一試……”

“你快別說了,咱們倆之間,用這麼客氣?”方氏瞪了柳夫人一眼,由衷地鬆了口氣,與她掏心窩子道:“我有多喜歡玉妝,你是清楚的,後來咱們因這個不好走動,我丟了一個好兒媳婦又丟了一個好姐妹,你不知我心裡多難受。現在好了,玉妝有了好姻緣,我也不用愧疚了,至於旁的,你儘管放心,咱們兩家上次去九華寺只是偶遇,誰都不會知道,菡菡那邊我會去說的,其實不說也沒事,菡菡都懂,你想好怎麼勸玉妝就好了,博遠確實是佳婿人選……”

柳夫人感激地不行,再三道謝。

方氏心裡酸溜溜的,握着她手不停唸叨,“其實我真是不願幫你,玉妝那麼好的孩子,我自己撈不着,還得幫着送給旁人當兒媳婦……”

柳夫人知她說的是真心話,但此時卻只能笑了,否則她再說捨不得周文庭,把楚淵當什麼?

方氏也無需她客套,送走柳夫人,她想想這事,無奈地嘆口氣,領着凝珠去看姐姐。

打發凝珠去哄阿洵玩,娘倆在屋裡說悄悄話。

得知大夫人有意娶柳玉妝當兒媳婦,含珠又驚又喜。驚的是事情這麼巧,喜的是柳玉妝是個好姑娘,只要她真正忘了周文庭一心一意對楚淵,她與楚淵確實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兒璧人。

“舅母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含珠輕聲保證道。

方氏唉了聲,“人家娶妻有望,你表嫂在哪兒我還不知道呢,我這心裡啊……”

含珠忍笑,柔聲勸她,“舅母別急,姻緣自有天定,說不定哪天庭表哥自己就找到心上人了。”

“跟懷璧一樣?”方氏半是感慨半是打趣地道。

想起程鈺與她揹着方氏暗中來往那一段,含珠面上泛紅。

“都快當孩子娘了,還這麼不禁打趣。”方氏瞧着跟前羞澀的小媳婦,笑着拍了拍她手。

黃昏時分,楚傾程鈺又是一起回來的。飯桌上程鈺照舊讓着楚傾,不與他搶着照顧妻子,夜裡歇下後,他摟着含珠咬她耳朵,“是不是又有什麼喜事了?”想了她一天,回來時她有什麼變化,他都能看出來。

人家柳玉妝的婚事,含珠哪會跟他一個大男人說,靠在他懷裡道:“你別問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怕他亂想,又道:“跟咱們沒有太大關係的。”

程鈺只在乎與她有關的,得知不是,他親親她額頭,手覆到妻子肚子上,問起了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