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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上巳節,也是方氏與人約好去九華寺相看的日子。

“我派陳朔送你過去,到了寺裡,你跟舅母待在一起,別落了單。”含珠興高采烈想瞧瞧周文庭要相看的姑娘,程鈺卻怎麼都不放心,昨晚唸叨了一遍,眼看今日妻子就要出門了,他更得再提醒提醒她。壽安長公主最近很少出府,但那樣的瘋女人,程鈺拿不準她會不會惱羞成怒繼續暗算含珠,可含珠又不能因爲對方終日悶在家裡,程鈺只能多派些護衛守着她。

含珠正在烤銀針,聞言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待在舅母身邊哪都不去。”就算沒有仇家,她也不會自己胡亂走動,若不是關係到周文庭的妻子,妹妹將來的嫂子,含珠都不會提出與方氏同去。

程鈺看看燈光裡她柔美嫺靜的臉龐,想到此時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心疼道:“這陣子辛苦你了,每天都這麼早起。”他早晚要鍼灸,以前寅末起來進宮,現在得提前兩刻鐘,害得她也得早早爬起來。她太賢惠,除了第一晚是被他猶豫叫醒的,後面每次都比他起得早,程鈺勸過,她都不聽。

含珠烤完最後一根銀針,邊用乾淨的帕子擦拭邊看了他一眼,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我辛苦什麼,你走了我還能睡個回籠覺,不像你,還得進宮當差。”再辛苦也就辛苦百日,他疼她不用她伺候他早起,她爲他辛苦三個月算什麼?

“躺好吧。”

銀針都準備好了,含珠坐在牀邊道。

程鈺直接將被子掀開,露出自己給她看,他戲謔地盯着她臉,最喜歡這時候逗她。

替他鍼灸五十多日了,每日看兩次,除了不敢不想看他威風起來的樣子,含珠早已習慣了他這副模樣,替他扎針時面容平靜,手法嫺熟,真跟個女郎中似的,也不看程鈺戲謔的眼睛,反正他不能亂動,隨便他怎麼胡說八道,她不往心裡去就是。紮好了,含珠直接放下紗帳,去書桌那邊坐着等。

屋子裡靜悄悄的,程鈺歪頭,透過紗帳看她模糊的影,長眉慢慢皺了起來。

以前她不會放下紗帳的,自從楚薔回門他接她回來,她纔開始這樣。晚上他摟着她親暱,她也變得十分緊張,時間長了她才慢慢放鬆下來,卻再不肯讓他那兒碰她底下,一碰她就渾身緊繃,如臨大敵。

程鈺一直都知道她怕他的威風,卻想不明白爲何會越來越嚴重。

他沒嘗過真正的夫妻之樂,但男人們那麼熱衷,甚至壽安長公主都不顧旁人非議養了許多面.首,足見男女都喜歡,她在侯府時到底遇到了什麼才突然怕成這樣?

程鈺不想她瞞着他,更不喜歡她越來越抗拒他的親近,一刻鐘一到,她替他來拔針,程鈺閉着眼睛假寐。含珠怕面對他,收好針就迅速退到一旁了,給他時間穿衣。等了會兒沒聽到動靜,一動不動躺在那兒好像睡着了似的,含珠疑惑地走過去,輕輕喊,喊了兩聲他還沒動,含珠確定他睡着了,笑了笑,俯身去扯被子,想替他蓋上後再推他。

程鈺等的就是這時候,大手掐住她腰,一使勁兒便將她提到了牀上,他順勢翻了過去。

含珠大驚,還沒反應過來,程鈺已經捧住了她臉,呼吸急促,黑眸卻十分平靜,“含珠,爲什麼越來越怕我?別問我什麼意思,你知道。”長腿強硬地分開她的,讓她清清楚楚感受他要與她說的問題,免得她裝糊塗。

因爲還要睡回籠覺,含珠身上只穿着睡衣,他這般霸道地湊過來,她立即緊張起來。不想跟他說,她閉着眼睛催他,“你快起來吧,別遲了。”

“你不告訴我,今日我就不進宮了。”程鈺無所謂地道,怕她不當回事,又道:“神弩衛今日要比武,從二十人裡選出一位百戶,我若是遲了,他們就沒法開始。”

含珠着急了,“那你還不快去?”

程鈺還是那句話,“你不說我就不走,跟你相比,一個百戶算什麼?皇上不高興罷了我的官更好,我天天在家陪你。”

含珠知道他說的是氣話,但她怕程鈺真的不去耽誤了正事,忙放軟聲音哄他。程鈺喜歡被她刻意討好,卻不喜歡被她糊弄,威脅過了,他換了手段,也柔聲哄她,“憨憨告訴我,你不知道,我這幾天都魂不守舍的,昨日與人比箭時走神,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說完了,親她的耳朵。

他做習慣了,知道她哪最不禁碰,含珠招架不住,很快便軟了身子。夫妻情濃起來,更親密了,有些清醒時難以啓齒的話就容易開口了。惦記着時間,含珠無奈投降,人往下縮,對着他胸膛悶聲道:“我,我聽說,那樣特別疼,能把人疼暈了……”

單看那塊兒頭就清楚肯定會吃苦,再聽了楚薔的親身經歷,含珠怎能不怕?

這回換成程鈺身體發僵了,聽說,是聽楚薔說的吧?

她本來就怕,楚薔還嚇唬她,跟對一個不敢過河的人說水深裡面還有大蛇有什麼區別?

念頭飛轉,程鈺將又怕又委屈的妻子提了上來,邊親她邊道:“我不說好聽的騙你,我跟幾個同僚打聽過,確實有人新婚夜讓妻子受了極大的苦頭,但那都是粗魯的莽夫,不顧媳婦只顧自己,溫柔的,就開始讓妻子疼了會兒,很快兩人就都舒坦了,否則怎麼叫魚.水之歡不是魚.水之苦?憨憨,你見過李從鳴吧,那你看他像不像莽夫,我平時又是如何對你的?你怎麼能將我與他相提並論?”

含珠愣了愣,腦海裡浮現李從鳴闖新房時的急切衝動,還有當初他在假山後頭對楚薔說的混話,確實就是個莽夫,她的丈夫呢……

含珠想回憶程鈺對她的溫柔體貼,不知怎麼卻想起程鈺慢條斯理切紫薯球的情形,換成李從鳴的話,八成會一口吞下去吧?

確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李從鳴不顧及楚菡的感受,程鈺……想起兩人的那些親暱,含珠本能地相信程鈺不會粗魯對她,如果她喊疼,他肯定會停下來的。

這樣一想,身體徹徹底底放鬆了下來。

“是不是不怕了?”程鈺鬆了口氣,笑着問道。

含珠不好意思看他,後知後覺想起他剛剛的話,驚道:“你,你竟然跟人打聽這個?”

程鈺笑得胸膛震動傳到了她身上,低頭在她耳邊道:“我讓陳朔打聽的,我躲在一旁偷聽,知道你臉皮薄,我怎麼會讓人誤會你怕疼?”

含珠被他溫熱的氣息吹紅了臉,乖乖給他親了會兒,察覺他要脫她褲子,她猛地回神。程鈺不容拒絕,扯走她所有衣裳才摟着人哄,“我得確認你不怕我了,憨憨乖,你別多想,只要你不怕我,我馬上起來。”

含珠想說她不怕了,但她身體的抗拒瞞不了人。

程鈺不急,一手託着她脖子,看她發白的臉,右手領兵在她城門前逡巡,只偵查地形,並不嘗試攻門。含珠這座小城天天被他嚇唬,早嚇破了膽子,這會兒也不知他又學了什麼古怪伎倆,竟讓她從裡到外的顫抖,漸漸的竟有了想主動開門迎他的荒誕念頭。

她捂住嘴,杏眼水漉漉地望着他,無聲求他快點停下。

程鈺看着她越來越紅的臉,黑眸裡有波光涌動,啞聲問,“是不是很喜歡?”

含珠閉着眼睛搖頭。

程鈺纔不信,收了兵,手卻握着她手湊過去,拆穿她的言不由衷。含珠羞得無地自容,程鈺愛極了她的熱情,戀戀不捨地抱緊她保證,“憨憨別怕,我會好好跟人學,絕不讓你吃苦,就算你不怕,我也捨不得讓你吃苦。”

含珠縮在他懷裡裝沒聽見。

程鈺捏捏她紅紅的耳垂,無奈地嘆口氣,鬆開她道:“好了好了,我得走了,你再睡會兒吧。”

他一鬆開,含珠立即轉過身,手快速無比地扯了被子遮住自己。

程鈺喜歡地不行,連人帶被子抱起來在屋裡走了一圈,纔將被團放了回去,又壓着親了會兒。出門時外面一片漆黑,程鈺回望自己的家,跟她嫁過來後的每個早上一樣,再次奢望此時天剛黑,而不是紅日將升。

屋子裡面,他走時體貼地吹了所有燈,含珠躲在被窩裡,忍了會兒實在無法忽視那裡的異樣,尋了帕子去擦,才碰上,身上又沒了力氣,好像比被他欺負時還難捱。含珠又詫異又害羞,歇了會兒,匆匆擦拭。

換條帕子再擦擦汗,睏意襲了上來,含珠抱住他枕頭剛要睡,心頭忽的一跳。

他說他要學,那他打算跟誰學,又是讓陳朔打探他偷聽嗎?可這樣陳朔也知道了啊?

想到夫妻的私事會被外人知道,含珠徹底睡不着了,天亮起牀梳妝,眼底有些青,塗了脂粉勉強能遮住。

用過早飯,她帶上四喜往外走,到了王府門外,就見陳朔守在馬車一旁。

含珠這會兒不敢看他,低垂眼簾匆匆上了馬車。

外面陳朔對着馬車納悶地眨眼睛。不對勁兒啊,今天夫人怎麼好像不大待見他了?以前他行禮,夫人至少會朝他笑一下的,今日一聲不吭,就跟沒看見他一樣,難道他無意中得罪了夫人?

“你快趕車啊。”四喜見夫人都坐好了,他還在那裡發愣,小聲提醒道。

陳朔回神,不再多想,老老實實去趕車。

先去武康伯府與周家娘幾個匯合。

“姐姐今天敷粉了呢。”見了面,凝珠眼睛好使,一眼就發現了姐姐的變化。姐姐貌美,眉如墨畫脣如塗丹,臉蛋更是白裡透紅桃花一樣,沒有必要再濃妝豔抹,姐姐也不喜歡敷粉,現在一敷,熟悉的人馬上就看出來了。

含珠強顏歡笑。

方氏是過來人,瞅瞅小媳婦眉眼裡遮掩不住的淡淡疲倦,心裡將外甥臭罵了一頓,明知媳婦要出門還不肯讓她歇一晚,真是貪得無厭……不過小兩口成親才三個月,確實是膩乎的時候。

“走吧。”

方氏瞥一眼自己玉樹臨風的兒子,想到兒子很快也會有媳婦疼了,頓時渾身舒暢。

周文庭若有所覺,側頭看過來,方氏已經牽着凝珠走了。目光落到一身紅裙的妹妹身上,周文庭很快將那點怪異感拋到了腦後,難得可以出門,小丫頭高興極了,母親不說,他也會陪妹妹逛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