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怎麼穿的這麼素淨?”
五月的清晨還算涼快,含珠洗漱完了正在幫元哥兒擦臉,餘光裡瞥見妹妹走了進來,穿了一身淡綠色的裙子,清新地跟三月湖邊的垂柳紙似的,水靈靈嫩生生,好看歸好看,就是太素淨的,這麼大的姑娘就該穿紅才俏麗呢。
含珠自己不愛打扮,卻喜歡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相看他又不是他想看我,打扮不打扮有什麼關係。”凝珠嘟囔着在牀邊坐下,一副對今日相看並不是十分上心的樣子。見外甥擦完臉了,她搶過香膏要替外甥擦。元哥兒不愛被孃親按着洗臉,倒跟舅舅一樣喜歡臭美,仰着小臉等着,小嘴抿着,嘴角上翹。
外甥可愛,凝珠喜歡極了,先低頭響亮地親了一口,然後一邊幫外甥抹香膏一邊看了眼姐姐已經顯懷的肚子,很是期待地道:“姐姐這回快給我生個外甥女吧,兒女雙全多好。”
含珠摸摸肚子,無奈地笑,“我也想,可咱們也做不了主啊。”
“妹妹!”元哥兒聽懂了,歪過身子要摸孃親肚子,被凝珠及時按住,不許他亂動。
大的小的都打扮好了,姐妹倆一人牽着元哥兒一隻小手去了前院,拐過走廊,就見楚傾從另一邊走了過來。雙方照面,楚傾朗聲解釋道:“阿洵昨天練武累到了,這會兒起不來,讓咱們先吃,不用等他。”
含珠心疼了,看着抱起元哥兒的大男人勸道:“爹爹,阿洵才八歲,你別管他太嚴了。”肯定是給阿洵佈置的練武任務太重了,否則怎麼會累得起不來?
女人們不懂這些,楚傾沒有因爲女兒瞎摻合不高興,笑道:“放心,爹爹心裡有數,不會傷到阿洵的。”說完打量幹侄女,打趣道:“阿凝前天穿的那條繡荷花的紅裙子挺好看的,怎麼沒穿啊?”
凝珠嗔了他一眼,嘟嘴不說話。
楚傾呵呵笑,忍不住摸了摸小丫頭腦袋,這個幹侄女,還是孩子脾氣呢,連談婚論嫁都不知道害羞,不過楚傾倒是更喜歡這樣活潑的小姑娘,長女就是太溫婉了,連帶着也少了幾分嬌氣,對誰都客氣講禮。
吃過飯,含珠娘仨就留在了前面,沒多久阿洵也來了,凝珠陪元哥兒在堂屋裡繞圈玩逗他走路,正好走到堂屋門口,聽到腳步聲,朝外面望了過去。
阿洵一身絳紅夏袍走在前面,後面跟着灰衣侍衛打扮的齊智,少年個子高,面容清冷,不知是察覺她的目光還是如何,也擡眼望了過來。凝珠跟齊智對視過幾次,沒有躲避,因爲她知道齊智馬上就會垂眸,然而這次少年郎沒有,反而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着她。
凝珠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髮髻,難道剛剛抱着外甥玩時被小傢伙弄亂了?
手還沒碰到腦頂,那邊齊智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停在廊檐下不再前行。
“舅舅!”元哥兒高興地朝舅舅晃悠悠走了過去。
阿洵看到白白胖胖的外甥就心癢癢,哀求地看了門口的凝姐姐一眼,彎腰就想把外甥抱起來。凝珠咳了咳,威脅般朝堂屋裡面揚了揚下巴,她是喜歡阿洵,可她更關心外甥,阿洵才八歲,不小心摔了外甥怎麼辦?
爹爹不許他抱,平時一起玩的姐姐也不許,阿洵哼了哼,卻懾於裡面父親的威嚴,只得牽着元哥兒往屋裡走。
“吃飯了嗎?”含珠柔聲問弟弟。
阿洵點點頭,蹲下去哄外甥,“舅舅那兒有香噴噴的瘦肉粥,元哥兒要不要喝?”他還小,院子裡雖然有小廚房,裡面卻沒有丫鬟婆子,一頓三餐都是來父親這邊吃的。但齊智廚藝好,阿洵每次睡懶覺時都喜歡讓齊智在小廚房給他做飯,而不是特意讓人從這邊的大廚房給他端過去。
含珠姐妹知道那瘦肉粥肯定是齊智做的,互相看看,都輕輕笑了,含珠只是笑弟弟得了個既能保護他又能體貼照顧他起居的好侍衛,凝珠笑容裡還有些羨慕,羨慕阿洵的運氣。她常來這邊,因爲跟阿洵玩得好,齊智做了好吃的阿洵偶爾會拿過來給她嚐嚐,確實都挺好吃的,而且都是姐姐沒有做過的北方小吃。
“去吧,今天上午元哥兒就交給你哄了。”楚傾有正事要做,就安排兒子照看外孫。
阿洵有點不敢相信,父親都不許他抱外甥,現在竟然讓他單獨照顧外甥了?
八歲的男娃求證地看向姐姐。
含珠笑着點頭,又低頭問兒子,“元哥兒想跟舅舅玩嗎?”
元哥兒惦記着舅舅說的好吃的瘦肉粥,討好地抱住了舅舅大腿。
含珠便讓如意跟着過去,等相看完了她與妹妹再去接兒子。
兩個孩子手牽着手走了,楚傾命人擺上棋盤,他與女兒下棋,凝珠拄着下巴在一旁看。兩盤結束,富貴走到門前回稟,伍誠來了。
楚傾含珠齊齊看向凝珠。
凝珠這會兒臉終於有點紅了,瞅瞅姐姐與姑父,扭頭去了側室。
含珠心裡複雜,既欣慰妹妹開了點竅,又因爲妹妹極有可能定親出嫁而不捨,朝楚傾點點頭,跟了過去,進了側室就見妹妹坐到榻上去了,低着腦袋絞帕子。含珠忍俊不禁,走過去牽起妹妹,柔聲道:“走吧,上次肯定沒看清楚,這次仔細瞧瞧。”
凝珠乖乖站了起來,到底不是太扭捏的性子,姐姐動手了,她也瞧瞧挑開了一條門縫。
簾子外面,伍誠並不知道現在就要給心上人相看了,只當是楚傾這個媒人想先把把關,心思都在如何應付楚傾身上,一聽楚傾說要與他下棋,兩條英氣的濃眉立即擰了起來,。
他好武厭文,不怎麼會下棋啊。
男人表情生動,彷彿貪玩的學生被父子難住了一般,怎麼看都有點傻,凝珠咬脣忍笑,再認真瞧瞧這人,長得確實還行,不如姐夫好看,也算是上等之姿了,憨憨傻傻的,應該也好相處。既然姐姐義母姑父都覺得他好,那就嫁給他吧。
小姑娘杏眼探究地望着前方,旁邊含珠看得清清楚楚,無聲笑了。
這次只是給幹侄女相人,楚傾在棋盤上吃了伍誠一局後,覺得幹侄女肯定看清楚了,就再也不想跟這個臭棋簍子浪費時間了,不耐煩地攆他走。
伍誠見他臉色不愉,心慌啊,往外面走了兩步又回頭,誠懇道:“伯父,我是不會下棋,可我真的喜歡周妹妹,伯父再考考我旁的行嗎?非要考下棋,那您給我些時間,我學會了再來陪您下幾盤?”
楚傾愣住,神色古怪地看他。
裡面含珠姐倆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起往裡面走,強忍笑。
伍誠依然哀求地望着楚傾。
楚傾嫌他傻,有心捉弄他,正色道:“好,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幹侄女那麼活潑機靈的好姑娘,伍誠想輕易娶回家,做夢,下棋就當是第一個考驗吧。
伍誠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欣喜若狂,再次行禮才往外走,才下了臺階,餘光裡突然轉過來一道桃紅色的身影。伍誠本能地望了過去,這一望就定住了,呆呆地看着緩步走來的嬌美姑娘,情不自禁將其與心上人比較,只覺得這姑娘比周家妹妹高挑,身段更妖嬈,容貌……
伍誠無法比較誰更美,他只知道自己心跳快了,爲對方看他的眼神。
楚蔓見男人癡癡地盯着自己,她垂眸笑了笑,再看伍誠一眼,這才繼續往前走。
富貴跟在伍誠身後要去送他,因此將兩人的眉來眼去都看在眼裡,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正發愁事後該怎麼同侯爺說,裡面楚傾大步走了出來,邊走邊問:“怎麼回事?”
話音才落,看到了俏生生的小女兒。
楚傾登時明白伍誠爲何停步不前了。
沒等他有更多的念頭,楚蔓已經到了跟前,仰起頭,一臉天真無邪地道:“爹爹,女兒給您繡了條腰帶,才繡好就急着給您送來了,想讓爹爹試試,沒想到爹爹這裡有客人,早知道我晚點來好了。”
說着將早就準備好的錦帶託了起來。
她貌美不輸於楚蓉,聲音本就好聽,此時嬌滴滴地同父親說話,更是讓人沉醉。
伍誠在洛陽時一心習武,平時見的除了家中妹妹就是院子裡的丫鬟,哪有接二連三見過這麼多美色,還一個比一個嫵媚?不受控制被楚蔓吸引,伍誠側身,想再看看這位姑娘,被富貴狠狠剜了一眼。
伍誠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再不敢耽擱,趕緊走了,心裡無限感慨,這姑娘不愧是楚傾的女兒,果然是仙女之姿。
西側間裡,含珠在聽到楚蔓聲音時就湊到了窗前,因此看到了伍誠想要扭頭卻被富貴提醒的情狀。她胸口發堵,很不舒服,前幾日同妹妹提起伍誠時,妹妹抱怨伍誠眼睛不老實,她還替伍誠開脫,說伍誠沒見過妹妹這樣好看的姑娘,當然會多看兩眼,現在她才知道,伍誠是美貌姑娘都想看,身邊一直沒人,大概是沒遇見過妹妹楚蔓這等傾城姿色的吧?
凝珠也來了窗前,她沒生氣,只是有點失望。見姐姐繃了臉,凝珠安撫地捏了捏姐姐的手,低聲道:“姐姐彆氣,這個不好還有旁的,我還小,真的不急,要不是你催,我纔不想嫁人呢。”
她對未來夫君的要求不高,就想找個只看她一個的,像姐夫對姐姐那樣,所以現在認清伍誠愛美是好事,有什麼值得生氣的?總勝過嫁過去才知道對方並非她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