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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朔走後,含珠沒有馬上回屋,站在外間,摸摸嘴脣,回想方纔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屋子裡面,程鈺背靠牀頭望着門口,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喜歡他兩年了,她不嫌棄他,她願意嫁他爲妻,跟他過一輩子。

其實心底還是隱隱不安,怕她將來受委屈,但此時此刻,她那麼堅定地要跟他在一起,程鈺就不想再猶豫了,猶豫了兩年,苦了自己兩年,也苦了她兩年,今日既然都說開了,以後他該想的,就是如何娶她回家,如何照顧好她,就算不能給她孩子,也要在其他方面彌補她。

忙着計劃將來,暫且忘了她還沒進來的事。

直到外面響起陳朔的聲音,程鈺才意識到她出去太久了,笑了笑,明白她是害羞了。

“表姑娘?”陳朔端着水盆,走到內室門口見含珠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要跟進來的意思,陳朔困惑地喊了聲。難得二爺開了竅,他當然要幫二爺一把。

含珠當然想進去,礙於面子不好意思主動,陳朔這樣一喊,就給了她理由,垂眼跟在他後面。

進了內室,陳朔將水盆放在牀前的椅子上,再從懷裡取出紗布傷藥放在牀上,背對含珠問程鈺:“我幫二爺上藥?”他也不確定自家二爺是不是真的開了竅,還得試探一下。

他嬉皮笑臉,程鈺冷冷看了他一眼。

陳朔馬上明白了,憋住笑,一本正經地同含珠道:“二爺嫌我笨手笨腳,還是表姑娘幫二爺包紮吧,我去外面待着,表姑娘忙完了儘管喊我進來收拾。”

光聽這話,似乎沒什麼暗示,但含珠心虛啊,臉越來越紅。

陳朔不敢打擾自家二爺的好事,腳底抹油般飛快走了。

程鈺看向含珠,她羞答答站在他牀前,做夢他都沒夢到會有今日。

“怕嗎?”他輕聲問。

含珠茫然地擡起頭,什麼怕不怕?

程鈺指了指左肩,“定王怕毒勢蔓延,挖了一圈下去。”

含珠紅潤的臉一下子白了,看着他肩上的血,再無心羞澀,迅速坐到牀前,“要怎麼弄?我沒處理過外傷。”

兩人只隔了半臂左右的距離,她專心看他傷勢,程鈺卻貪婪地看她姣好臉龐,忍住去抱她的衝動道:“先幫我把中衣脫了吧,注意別碰到傷口。”

含珠的臉馬上又紅了,擡眼看他。

程鈺臉上有些微的不自在,垂眸道:“若是覺得尷尬,去喊陳朔過來吧。”

含珠抿了抿脣。什麼叫覺得尷尬,按他的意思,她留下來幫他就是她臉皮厚不怕羞了?

分明是他要她幫忙的。

“那我去找他。”含珠起身就要走。

程鈺倏地攥住她手腕,瞥見她微微嘟起來的紅脣,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哄道:“他手笨,你幫我。”明知她臉皮薄,他還欲迎還拒什麼。

含珠就知道他是希望她留下來的,紅着臉嗔他一眼,重新坐回去,垂着眼簾幫他脫衣。他背靠牀頭,含珠又往前挪了挪,左手扶着他肩膀,右手提着他那邊衣襟慢慢往下褪,露出半邊肩胛骨,玉般的膚色,偏肌肉結實,與女子大有不同。

含珠緊張地眼睫亂顫,口中有些發乾。

她羞紅的臉近在眼前,程鈺沒忍住,歪着腦袋,飛快在她脣上碰了一下。

含珠震驚地收回手,看他,他一臉溫柔,像是冬雪融化,和熹醉人。

換個時候,他笑得再好看含珠也要惱怒跑開的,這會兒不忍心跑,對着他胸口輕聲斥他,“你再這樣,我不管你了。”他這是仗着生病撒嬌呢,又不是小孩子。

她嬌滴滴的,生氣也招人疼,程鈺暫且收起心.猿意馬,笑着道:“不了。”

含珠姑且信他,繼續提起他衣襟。血腥味越來越濃,她眉頭越皺越緊,哪還會分神留意他露在外面的半邊胸膛,瞥見他傷口的第一眼,立即扭過頭,閉上眼睛,努力平復胃裡的翻滾。

程鈺心疼她,握住她手道:“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幸好傷在左邊,我自己也能收拾。”

含珠近似倔強地搖頭,一邊掉淚疙瘩一邊疊好紗布先幫他止血,傷口蓋住了,她心疼地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說你是爲了保護定王爺受的傷?當初你們躲到我家,就是有人追殺吧?是同一批人嗎?”

程鈺輕輕幫她擦去眼淚,神色輕鬆地道:“不是,上次的是倭寇餘黨,這次的還沒查出來,你別擔心,外面的事我們會處理好。”

朝堂之事說出來她也不懂,好比這兩次偷襲的人,他與定王都敢肯定是其他皇子指使的,特別是有太后麗妃撐腰的四皇子,但他們沒有證據,只能積攢勢力繼續留意那兩邊的動靜,尋機會除掉對方的得力干將。皇上正在盛年,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因爲對方失去理智,只是自尋死路。

含珠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見他止了血,她打開傷藥,白着臉替他灑在傷口上,憂心道:“以後小心些吧,像狩獵這種事,身邊多帶幾個侍衛,別再落單了。那你身上的餘毒,太醫說過什麼時候能徹底排清嗎?會不會傷到別處?”

程鈺傷口火辣辣的疼,可聽着她輕柔的話,那疼痛也是可以忍的,勉強穩住聲音道:“太醫已經配出解藥了,不礙事,肩上養陣子就能行動自如。含珠,你生下來就帶香了嗎?”

前面都是正經話,突然來了這樣一句。

含珠幫他纏紗布的手頓了頓,靜心聞了聞,才發現大概是因爲緊張他傷口,身上出了汗,香氣就濃了。不想回答他這種問題,含珠就當沒聽到,順便加快了纏紗布的動作。

可她臉紅了,程鈺知道她聽到了,深深吸一口氣,越看她越滿足,“能娶到你這樣好的姑娘,我這輩子就沒有白活。”溫柔貌美,還天生帶香,別說是他,就連歷代皇上,恐怕都沒有幾個有這種福氣,遇到如此美人。

他越說越輕佻,含珠終於忍不住嗔他,“胡說什麼,我,我還沒……”

兩人還沒成親呢,他怎麼就算娶到她了,今日才知道他其實是個厚臉皮。

最後打個活結,含珠低頭要走。

她終於忙完了,程鈺一伸手就將她扯到了懷裡,含珠驚叫一聲,怕碰到她傷口,右手慌亂撐到他裡側,惱羞成怒,頭也不擡地斥她,“你放開!”

“等我傷好了,我就去楚家提親。”程鈺不放,右臂緊緊抱着她。

含珠的臉正好對着他胸口,羞得閉上眼睛,小聲催道:“知道了,你放開我啊,我去給你拿件乾淨的中衣換上。”

程鈺捨不得放,但他有傷在身不方便,也不想一次把她逼急了,往後不肯再往他身邊湊,這才鬆了手。

含珠羞惱轉身,走到衣櫥前,挑了件中衣,回來卻見他上衣沒影了,就那樣光着膀子給她看。

怕她羞跑了,程鈺搶先道:“左臂不敢再動,你幫我穿上。”

含珠咬脣,站在牀前跟他講條件,“那你別再胡鬧,再鬧一次,我,我以後都不來看你。”

他的傷至少得養一個月,她身爲表妹,可以多來幾次的。

程鈺不敢跟她賭,正色保證絕不再欺負她。

含珠抿抿脣,給他穿衣時提心吊膽的,隨時準備閃躲,沒想穿好剛要走,他肚子叫了起來。

“兩天沒吃飯了。”程鈺尷尬地解釋。

“我帶了桂花糕來,拿給你吃?”含珠對着地面笑。

程鈺也笑,“你做的?”

含珠羞答答點頭。

程鈺忍不住握住她手,“知道我喜歡吃是不是?”

含珠扒開他手,站起來,往桌子那邊走了兩步纔有些壞地道:“昨天給阿洵做的,今早出門前阿洵惦記你,讓四喜包了帶來。”

弦外之音,就是叫他少自作多情。

程鈺根本不信,只當她臉皮薄。

含珠取了食盒遞給他,想去叫陳朔進來收拾,程鈺不讓,朝後面揚揚下巴,“先端到那邊去,你別走。”

含珠覺得今天跟他單獨說話的時間已經夠長了,陳朔再忠心,含珠也不想讓陳朔誤會她與程鈺做了什麼不合規矩的事,就沒聽他的,仗着他坐在牀上拿她沒辦法,出去喊人。

眼看着她出了屋,程鈺心中懊惱,捏了一塊兒桂花糕放到嘴裡,兩三口吃了個乾淨。

沒一會兒,周文庭領着凝珠阿洵回來了。

含珠便裝作剛從廚房回來不久的樣子,四人一起進屋陪程鈺。

“表哥醒了!”阿洵高興地跑到牀邊,見表哥在吃桂花糕,他邀功似的道:“姐姐給我做的,我惦記表哥,送給表哥吃!”

程鈺愣住,不由自主看向含珠。

含珠扭頭偷笑,這回他總算相信了吧?

自作多情程鈺也不在乎,摸摸阿洵腦袋,對周文庭道:“難得過來,晌午就在這邊用飯吧。”

精神煥發的樣子,與之前冷淡的模樣判若兩人。

周文庭怔了怔才應下。

含珠卻明白程鈺的小心思,沒說開時冷冰冰趕她走,現在說開了,就想讓她多陪他一會兒。

該氣他霸道的,可心裡不聽她話,吃了蜜似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