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旬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前,似乎廢了好大的勁兒才使得自己接受如今的狀況。
那最後的極招拼過之後,天界衆將幾乎力竭,而他雖然僥倖勝出一線,卻也接近了強弩之末,因此,此刻胸前突然橫生出一柄刀,自然是沒有想到的。
天淨沙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千尋在焰醉,也就是淨蓮妖火死亡之後的失蹤,同樣有所耳聞,他不是沒想過千尋會出現在這裡。
但是他更多的是以爲千尋是拿着天淨沙,去天界先穩住瑞獸的傷勢了。
但是,天帝的法子他是知道的,即使有了天淨沙,那要清楚體內的魂體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半年以上的時間,是無法完成的。
而他一直認爲,千尋就是處理瑞獸事情的那一枚棋子,卻沒想到,天界之人,竟然是不顧瑞獸的死活,直接刺殺了他!
千尋沉默地將刀在波旬的體內轉了九十度,不期然又聽到一聲血肉破碎的聲音。
波旬有些艱難地擡頭,然而迎接他的,卻只是千尋有些冷漠的臉。
波旬看着千尋如今根本不將他放在眼中,不由得有那麼一瞬間以爲當初那個在魔界笑語晏晏的女子,究竟是不是眼前絲毫沒有情感的刺殺高手。
雙方對視了半晌,千尋冷然抽出了刀。
冥王刀同屬上古神器,破壞性以及攜帶的大道之力,甚至於可以破壞波旬自身療傷的系統,讓他引以爲傲的復原能力,徹底功虧一簣。
波旬卻是突然看着千尋,笑了笑:“你以爲這樣就能殺掉我麼?”
千尋面無表情提着刀。
她方纔用的是舞雩刀法,自然是不可能有最大的殺傷力的。
千尋只是靜靜地看着波旬,波旬也只是擡眼看着他,雙方似乎在看另外一個人。
“你們,退後!”千尋嘆了一口氣,突然笑道。
笑容安心明豔,卻怎麼也沒有了之前的純然的喜悅。
所有人看着千尋,其中更是有與千尋熟識的,看到如今的笑容,着實是有些唏噓與辛酸。
“我也沒想着用這一刀解決你,”千尋似是自言自語道,“其實,若你不是波旬,有時候,我們是很不想對上的。”
“不光是我,朱兒,甚至於父王也是不想對上你。”
波旬似是愣了愣,臉上的魔紋一瞬間淡了些許,終於是恢復了朱兒第一眼見到的謝嬰。
“肖當年心中有所愛,但是爲了天界與愛人的性命,不得不服從天界來刺殺你,而現如今的柳絕音,正是肖的心中所愛轉世之身。”
“萬年之後重生你一心復仇,騙了朱兒,若不是我與父王,還有肖殘存的一絲元神拼死相救,恐怕也要與柳絕音一同慘死在大魏皇宮。”
“你吸收了七道帝王氣,妄圖恢復元身,而因此破壞了人界氣運。”
“但是,因爲你未脫離人的範疇,父王向你出手,反而是受到了天道的裁決。”
“如今的月寒生,待當年的樂神肖親如長姐,對你出手,自然也是恨毒了你。”
“而你阻止我取天淨沙取救麒麟,最終半路截殺之上,焰醉爲了解除我體內的封印,直接獻祭,使得我能夠在追兵之中逃脫。”
千尋長刀指着波旬,一頭黑髮無風自動,眼神如同最爲漆黑的墨色,突然笑道:“如此種種,我沒有對你仁慈的理由。”
“終究是我算漏了。”波旬淡淡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千尋高高揚起的長刀。
千尋全力出手,卻只有九刀,這九道刀氣,形成一個古怪的符號,霎時間,風沙走石,天昏地暗。
“我知道你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千尋淡淡地看着他。
波旬突然笑了,卻是第一次丟了那鎖鏈,在後頸之中,抽出了一柄奇怪的戟。
千尋微微眯了眯眼睛。
此刻,她幾乎可以感覺得到,波旬體內的功力甚至不足三成。
但是也就這三成,也足夠他與她拼死相纏。
那戟的樣子頗有些奇怪,像是直接從骨頭之中抽出來了一半的股骨連着脊椎一般。
千尋幾乎可以篤定,剛纔她的冥王刀已經刺中了對方的心臟,然而,現如今對方不管如何,外表看起來卻是穩定的。
“果然是個能創造奇蹟的丫頭,當初真不該放你走!”波旬掂量着手中的戟,輕聲道。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隻有千尋的當頭一刀。
天空之中,一時間變得漆黑起來,然而明明都是漆黑,兩種黑色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
千尋那一方的漆黑,是神秘而深邃的。
而波旬那一方的,是邪惡而沉悶的。
一方厚重,一方沉悶,一方如萬里星河,一方如泥濘潭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