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採擷靈果仙草,獵殺禽獸供奉小鳳,但它們也獵殺人類,同樣會將人丹拿來供奉小鳳。小鳳五歲到此,又五歲與世隔絕,嚴格來講,仍是個不諳世事,不辯善惡的孩子。那麼,她會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吞食煉化人丹?這種可能性不是不存在,如果存在,那她就是惡煞,甄男不知該如何面對。
“小鳳妹妹……”甄男期艾道,“與大哥一齊被畢方抓來的,還有魯不道的一顆人魂丹,你知道嗎?”
“人魂丹?”小鳳手指放在嘴角,歪着頭思考,很天真的樣子。
莫非……甄男心裡咯噔一聲。
正當甄男忐忑不安時,小鳳好像頓悟一般大叫道:“甄大哥,我想起來了,你說的人魂丹是不是那種聞起來味道腥腥的,吃起來……”
“怎麼,你吃了?”甄男立刻緊張起來,失聲問道。
“大哥,你小瞧人!”小鳳嘴撅得高高的,很委屈的樣子,伸手一拉甄男,“你跟我來!”
小鳳帶甄男去的地方,離洞口很遠,緊貼着禁制的邊緣。小鳳伸手虛擡,一股聖元涌出,一塊草皮應聲而起,露出一個淺坑,淺坑中有兩顆膠質的丹坯,還有一顆魂丹,丹坯色澤黯淡,魂丹卻還很新鮮,色澤還在。
甄男蹲下身來,一種人類特有的氣息撲鼻而來,而從那枚魂丹上發出來的氣息,赫然就是魯不道的。
“鳳族天生潔癖,你說的這種人魂丹很髒的,我纔不願碰它們呢!”身後的小鳳語氣幽怨道,“每次畢方送你說的這種人魂丹,我都埋到這裡,可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沒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可是,可是我碰都沒碰過它們,埋的時候還是用聖元裹挾着送過來的。甄大哥,你相信我嗎?”
這些消失的人魂丹去哪兒了?重生了唄!不過初生的魂魄極度脆弱,在罡風肆虐的幽靈星,如果沒有保護措施,很容易就會被再次吹散。
甄男如此想着站起身來,他此刻一身輕鬆,笑道:“信啊,怎麼不信?只要是小鳳妹妹說的,大哥就信!”
聽甄男這樣說,小鳳再次綻放出燦爛的笑臉。
沒了顧慮,甄男全副身心投入修煉。
修煉神魂,是要與天地靈氣相互感應的,修煉地點越貼近自然越好。甄男選了一棵大樹,樹身生穴,穴內空間還算寬敞,可避罡風,正好用來修煉。
甄男在樹穴內煉化修煉資源,小鳳白天守在樹穴外,一邊自己修煉,一邊給甄男護法,晚上則回山洞內躲避罡風。
神魂修煉方法千篇一律:服食修煉資源,吸收其海量的陰靈氣,歸於神府,轉化爲陰靈元,滋潤壯大人魂丹。
甄男先試着吞食了一枚六階丹坯,丹坯入腹,立刻汽化,涌入神府,飛旋之中轉化成陰靈元,包裹人魂丹。人魂丹猶如貪吃的嬰兒,瞬間將匯聚而來的陰靈元吮食殆盡。這個過程中,雜質析出,從全身毛孔和穴位處排出。
體察整個煉化過程,甄男眉毛輕挑,訝然不已。
此番修煉,無論是速度還是轉化而來的陰靈元純度,都比之前修煉時,高出數倍不止。而且,基本沒有什麼憋漲感。
甄男際遇逆天,先是吮吸赤眉龍丹,後受鳳凰真火淬體,其淨靈之體由此更加完美,就像一架運轉精良的機器,加工陰靈元的效率和純度無以倫比,區區一顆六階丹坯又算得了什麼。
神魂修煉,說白了就是對修煉資源去蕪存精的過程,也就是去除修煉資源中的雜質,取其精華爲己所用,既關鍵又耗時。
說關鍵,是因爲提煉出的陰靈元的純度,直接關係到人魂丹的品質,而人魂丹品相的高低,又直接決定了神魂的戰鬥力。這個道理,就好比甄男在丹境結成品相極高的金質人魂丹,其雖是丹境一重,但對上丹境九重的高手仍有一戰之力是一樣的。
說耗時,一則是因爲欲速則不達,倉促行事肯定會影響陰靈元的純度;二則是因爲修煉者一次性吞食的修煉資源是受限的,吞食太多不僅影響純淨度,更有爆體之虞。所以普通人煉化過程相當耗時,每次修煉,閉關短則數月,長的甚至愈年。
但煉化修煉資源這件事,在別人那裡,是慢工出細活,到甄男這裡,就成了快刀斬亂麻。無它,他是淨靈之體,他有龍息鳳火,他還會鎮暴訣,他懼誰?當然,甄男同學不是莽撞人,他的煉化過程是循序漸進,層層加碼的。這個加碼體現在數量上,先一顆,再兩顆,最終發展到看都不看,直接抓一把仍進嘴裡。
神府之中,得到源源不絕陰靈元滋養的人魂丹,持續成長着,速度雖然慢到微不可查,但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每隔一段時間仍能明顯感覺增大了一圈。隨着時間的推移,從米粒,到蟻卵,再綠豆,紅豆……。與人魂丹的增大同步而來的,是甄男神魂修爲的節節攀升。
丹境四重、五重、六重……。而每一次修爲的晉升,都如同體內起了一場小型地震,翻江倒海中,經絡骨骼,五臟六腋被一次次打碎然後再造。
轟!史無前例的劇震中,甄男臻入了丹境九重!這是一個由凡入聖的拐點,再進一步,就是金丹境,也是幽靈星天地法則所容忍的陽人修爲的極限。
甄男暫停了修煉,內視神府,黃豆大小的人魂丹圓潤剔透,金光燦燦,滴溜溜旋轉,散發着聖潔之光。
檢查剩下的修煉資源,整整兩隻虛提的修煉資源已消耗殆盡,只剩餘大約不足三分之一虛提的量。
不久就是福契人大賽,他要與帝魂和赤眉共同面對,甄男不想這麼早就臻入金丹境而被排斥走,所以接下來的煉化中,甄男小心翼翼掌握着分寸,以不臻入金丹境爲限。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此刻那小小的,不過黃豆大的人魂丹卻變成了吞天巨獸,鯨吞龍吸般將剩餘的修煉資源吞噬完畢,竟如泥牛入海,僅泛起絲絲漣漪,而察覺不到絲毫變化。
難怪幽靈星上那些修煉了幾百年的人仍不能臻入金丹境,這張門票可不是一般的貴,貴到足以讓一個村子的人傾家蕩產,都不一定能成就一位金丹境!甄男咂舌不已,結束脩煉,離開了樹穴。
“啊!”一直守在樹穴外的小鳳,神念在甄男身上掃過,不由鳳目圓睜,發出一聲驚呼,“甄大哥,這……這怎麼可能?”
小鳳震驚了,初見甄男時,還是丹境三重,這才閉關多久啊,再出關時,竟然已臻丹境九重!這不是奇蹟,不是神蹟,這是傳說!
“鳳妹,辛苦了!”甄男全身黑漆漆的,唯有兩隻眼睛亮如星辰。
甄男的體表,完全被一層黑泥狀的東西所覆蓋,發出強烈的腥臭之氣,那是煉化後排出體外的修煉資源的雜質。
“甄大哥,好臭!快去洗洗。”小鳳小手在鼻前狂扇。
甄男低頭查看,頓時尷尬萬分,逃跑一般找地方清洗。
半個時辰後,甄男盥洗乾淨,換了套新衣服,施施然返回,恢復了丰神俊朗,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模樣。
“甄大哥,你真帥!”小鳳鳳目中,眼波流轉,她的眼中,甄男猶如畫中走來。
“是嘛?”甄男很賤地甩了甩額前秀髮,“大家都這麼說!”
“甄大哥,不走了吧,在這裡陪小鳳好不好?”小鳳摟住甄男胳膊,頭依偎過來。
“好……鳳妹,我不能,但將來,如果……”
一個好字已然脫口而出,卻又被甄男硬生生嚥了回去!他不能,儘管心軟得已經一塌糊塗,依然不能!他有自己的責任,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這些東西替他規劃了一條人生軌跡,他必須走下去。而現在,他連一個保證也不能給。前路註定危機重重,他如果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又何談將來,和來自將來的承諾?
“甄大哥,我懂,不怪你。”小鳳強忍着不哭出來,但語氣中的悲慼之情難以掩飾。
五百年的孤獨,剛剛……卻又……。換誰,誰不傷?何況,小鳳還是個孩子!
甄男也是悲從中來,但咬了咬牙,還是決定立刻離開!他很擔心,再拖延幾日,就再也硬不起心腸了。
“小鳳,大哥閉關幾天了?”甄男聲音喑啞。
“一個月又七天。”小鳳是數着日子過來的。甄男在這裡住了三十八天,但真正陪她的時間,只有一天!
“糟了糟了!”小鳳的回答讓甄男急出了一頭冷汗。時間過去這麼久,福契人大賽是不是已經開始了?帝魂和赤眉不見自己回去,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他們又會如何面對這個結果,不會做傻事吧?
“甄大哥,現在就要走了嗎?”小鳳預感到分手在即,頓覺悲傷盈懷,擡手替甄男擦汗。
小鳳的動作很輕柔,很緩慢,似乎把這個當成了今生能爲甄男做的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