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學和冰帝將在東京都大賽的決賽如期而遇。三年都是如此,毫無懸念。
決賽前一天的青學網球場,氣壓異常地低。雖然山田教練向來實行寬鬆政策,但大賽在即,大家的心裡都卯着一股勁。
這些年他們和冰帝網球部相交甚好,來往密切,大大小小的比賽無數,結果是有輸有贏。但面臨如此重要的比賽,對衆多三年級主力來說還是最後一次衝擊全國大賽的機會,自是期望一次完美收官。
連日的雨下得人心浮躁,好容易有幾日放晴,又是要敵當前,昔日生機勃勃的網球場,如今硝煙四起。入部不久的一年級新生們從未見過此番情形,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不二和菊丸一組進行練習,隔着網的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這兩個人,平日裡,一個隨性散漫、不慌不忙,一個活蹦亂跳、自由自在,當下這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氣氛,實在叫他們不自在。
倒是奇怪,曾經手冢當部長的時候,日日訓練都嚴苛得一絲不苟,卻也從來未有不習慣的感覺,大概因爲手冢國光天生就擁有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嚴和氣魄。
兩人連走神都走到了一起去,所以當手冢突然出現的時候,彼此都嚇了一跳。
“部長!”氣氛壓抑的球場裡,桃城洪亮而滿含驚愕的聲音十分突兀。
衆人循聲望去,目光都停留在門口那清瘦修長的身影上。無框眼鏡下鳳眼微挑,目色犀利,茶色的髮絲浸在黃昏到來前溫軟的陽光裡,泛着碎光,素淨的米色襯衫平整乾淨,輪廓清俊利落。
一如三年前,安靜地站在那裡,猶如莊嚴的神祇。
“手冢!”
“部長!”
曾經的隊友一擁而上,熱情而欣喜地迎接這位久違的不速之客。
“手冢,怎麼就突然回來了?”
“手冢,三年裡都不回來看我們,真不夠意思啊!”
“部長,德國那裡的生活還好吧!”
被簇擁的男子依舊一臉沉着清冷,面部的線條卻在衆人平凡而關懷的話語中變得柔和。
“謝謝大家,我很好,”擡頭向山田教練頜首,“抱歉,山田教練,打擾訓練了。”
山田教練笑着擺手:“哪裡的話,不管手冢君什麼時候來我都十分歡迎,接下來的日子還要麻煩你了。”
“我會全力以赴的。”手冢堅定點頭。
“各位,”山田教練拍手示意大家安靜,“手冢是利用假期特地從德國趕回來的,從現在起到關東區大賽開幕,他都會作爲訓練顧問對大家進行指導,希望大家不要辜負他的付出。”
歡呼聲一片,連抱怨的話聽起來都更像是期待。
“啊!從現在開始又要不停地跑圈了!”
“部長果然還是那麼厲害啊!”
“有手冢的話今年說不定很有希望拿冠軍哦!”
手冢不動聲色地走向人羣外的白石,認真地點頭道:“一起加油吧!”
白石瞭然一笑:“啊,一起加油!”
山田教練輕拍手冢的肩膀道:“若江的表現也很不錯喲。”
“什麼?”手冢回頭,一臉錯愕。
在看到推着球框走進場地的若江依奈時霎時明瞭。
目光交匯,彼此眼眸中晃過同樣轉瞬即逝的驚喜。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若江依奈甜甜的一聲。
“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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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村家的壽司店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雖然大賽的前一晚實在算不上什麼好時機,但這羣熱血而單純的少年卻興奮得一刻也等不了,而向來嚴謹的手冢竟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默許。
依舊是一羣人不顧形象地扭作一團哄搶壽司,而對芥末壽司情有獨鍾的不二身邊便成了最安全和安靜的地帶,喜歡安靜的手冢、重逢舊友的若江以及山田教練都選擇待在他的身旁。
不二把最後一個芥末壽司送進嘴裡,意外地沒有任何滿足感。嘴角悄然漾起一抹苦笑——原來自己在遇到看不透的事情時,也會食不知味。
只是這樣的情形,極少發生在這位天才的身上。
她一聲匪夷所思的“國光”,還有他如千年奇觀般的一抹笑,令不二無法不去在意。但當前倆人的寡言,又似乎不若他所想象的那樣親近。
“這羣孩子,真是的。”山田教練對着狼吞虎嚥的隊員們搖了搖頭,語氣卻滿是寵溺。
“這樣不是也不錯嗎?比賽前過分緊張也未必是好事吶,何況……”若江瞥過身邊的手冢,“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好日子過了,不是嗎?”
手冢不做迴應,默默端起茶杯。
“哈哈,他們也確實該管管了,都是些個性太強的傢伙,”山田教練笑呵呵地說,“不過手冢君還真是有心,人在德國,還拜託若江來照顧這羣麻煩的傢伙。”
手冢一頓,放下茶杯:“我沒有。”
“咦?可是當時若江說……”山田教練還未恍過神。
“啊,這是小事啦……”若江有些窘迫地打斷道,擡眼瞪着手冢,“你還是老樣子啊,坦率得令人火大。”
“你也應該學會坦率。”回答得格外認真,看似簡單的嗔怪,在若江聽來別有深意。
若江直直地望入他冷冽的眼瞳,欲言又止。
“好啦好啦,確實是小事嘛,若江也給網球部幫了不少忙,”山田教練不明所以地解圍道,又用手肘輕輕推了推身邊的不二,“不二今天還真是話少啊,明天的比賽不用太緊張的。”
被點名的人仍是眉眼帶笑,緩緩地起身說:“我沒吃飽,再去拿一盆芥末壽司。”
其實,誰都知道,不二週助是個不會爲比賽而緊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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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雨水把天空沖刷得分外清澈,喧囂的東京天幕裡,極少能見到是夜這般繁星點點。
並肩走在熟悉的歸路上,不二覺得,這個晚上的若江依奈特別寡言。不夠平靜的他其實忘記了,他們時常會有那樣默契的沉默。
終於沉不住氣,醞釀許久,低柔輕緩的嗓音總覺得還是有些突兀:“吶,若江,你和手冢……”
接下來的話淹沒在她明亮如水的眼眸裡。
若江心目中的不二週助,極少會露出這樣小心而迷惘的神情,不禁捉弄道:“喲,不二吃醋了呢!”
“嗯,是啊。”收起笑意,湛藍的眼眸炯然專注。
“……哈?!”震驚地腳下一絆,跌入那雙有力的臂膀中,心跳驟亂。
扶住她的人可惡地咯咯笑着。
“不二週助!”聲音瞬時高了一個八度,忿忿地推開他,微紅的面頰在夜燈下平添幾分嬌媚,“我再也不會理你了!”
撒腿疾走,身後的腳步緊緊跟隨,溫柔而委屈的聲音在她聽來如此欠扁:“唉,明明是若江先捉弄我的啊!”
一前一後地走到家門口。進門的時候若江依奈回過頭,看到不二揹着手,淺笑着站在自己的身後,心一軟,兩三步折回到他跟前。
開口就是沒頭沒腦的一句:“我和國光是在德國認識的。”
他的表情不變,語氣裡卻帶着未盡的疑慮:“嗯,是嗎?”
她低頭注視着地上兩個拖得長長的影子,莞然一笑:“嗯,沒了哦。”
“就是這樣啊。”
眼含笑意地擡頭:“就是這樣了,手冢國光誒,一天說話都不超過十句,十句裡還有八句關於網球。”
“說的也是呢,”不二的語氣仍不確信,“但是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個啊,因爲在那裡大家都這麼叫他,沒有特別的意思哦。”
不二歪歪頭,脣角的弧度不經意地加深了一些:“原來是這樣。不早了,快點回去吧。”
“嗯,那麼明天見了。”
打開門,下意識地再次回頭,看到他依舊站在那裡,昏黃的路燈勾出柔和好看的輪廓,心底不覺就柔軟起來。
“明天的比賽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