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薰衣草的等待
巴黎西部的蒙特高地, 每年5、6月間,遊人總是穿梭如織。一年一度的法網即將開幕,羅蘭-卡洛斯體育場內到處懸掛着賽事宣傳和世界名將們的大幅海報。蘇珊·朗格朗球場外, 組委會用醒目的顏色在賽事安排上標出了中央球場的比賽。
“看見了嗎, 那個神秘的AO冠軍也在名單裡耶!”“那不是肯定的嗎, 他可是刷新了澳網歷史的人啊!”“再說了, 看他在澳網裡的表現, 顯然相當擅長底線防守,而紅土場向來就是底線型選手的風水寶地啊!”鐵桿網球迷們開始交換自己對這一次公開賽的看法,沒有注意到他們口中的話題主角正從旁邊的大理石廣場走過。
“由於在澳網中的出色表現, 今年的澳網冠軍不二週助順利獲得了法網的參賽資格。據消息,組委會將他的第一輪比賽安排在了5月24日晚上的黃金時段。支持不二的觀衆說, 他在AO的七場比賽就可以讓人產生這麼強烈的信心。評論員分析, 不二週助被看好的原因是他在澳網中展現的多重反擊技。
紅土場的奪冠規則是, 耐心的相持、強烈的上旋球、瘋狂的奔跑。而不二所使用的招數中,飛燕還巢可以完全封殺上旋球。另外, 從不二每場都是直落三盤的情況來看,他的觀察力、預測力、速度和技巧都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ATP首席執行官馬克·邁爾斯則說,‘這顆新星值得期待。或許我們將要迎來歷史上用時最短的紅土比賽和最年輕的法網冠軍。’”
鳳凝神看着新聞結尾的圖片,上面的不二彎着眼睛,微笑如同陽光一樣。他面前的桌子上攤着一份自家機密部隊的報告, 詳細記載了布朗教授的得意弟子、來自遙遠東方國度的‘司’的資料。
看着無懈可擊的簡歷, 鳳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可能, 明明是一個人, 他清楚地發現了司看見他時眼裡的驚訝。什麼人這麼神通廣大?基於跡部之前也在找他來看,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二的簡歷唯一特殊的地方是和跡部一樣的雙重國籍,英國的是最近由於外圍皇室成員的身份而特定的。
這樣說來,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不二在天朝肯定有相當深厚的基礎……望向手提電腦上密密麻麻的待處理事務,鳳決定先把這件事扔到一邊:至少他可以相信不二的實力……看看他那完美無暇的瞳色!
法國網球公開賽和溫布爾登公開賽一樣,由於比賽場地特殊,使所有人在預測冠軍的時候都少了幾分懸念,幾乎沒有例外。
於是在慢速紅土場上,不二向世人展示了什麼纔是真正的紅土之王。他的決賽對手、瑞典老將比約博格在賽後回答記者提問時說:“我已經盡了全力。不二讓我真正明白了什麼是完美無缺的防守,還有那高超的技巧和控球力。恭喜不二,他是當之無愧的冠軍。”
坐在跡部家的私人飛機上,被跡部急急忙忙地找來的不二無比疑惑:“小景,你又想帶我去哪兒?”跡部一邊繫好安全帶,一邊說:“我們去普羅旺斯。”
不二眼睛眨了一下,似乎很久之前是有一個人這麼承諾過,以後一定會陪自己回來看開花的薰衣草。他垂下眼,輕輕抿脣,心裡說:謝謝你,小景。
跡部暗自鬆了口氣,幸虧不二沒有再問一句爲什麼是現在,難道他能回答說你FANS越來越多而我看了吃醋嗎?再知道了那個等待真愛的花語,跡部覺得自己肯定不能容忍不二和別人一起去看薰衣草。
英格蘭農村裡流傳的那首古老童謠,讓他醍醐灌頂:“薰衣草呀,遍地開放。藍花綠葉,清香滿懷。我爲國王,你是王后。拋下硬幣,許個心願。愛你一生,此情不渝。”
清脆的童聲似乎還繚繞耳邊,跡部覺得自己模模糊糊地抓住了什麼。
普羅旺斯-阿爾卑斯-藍色海岸大區的6月總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高遠的天際蔚藍澄澈,暖風和煦,平原廣闊,蒼涼的古堡,蜿蜒的山脈,紫色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向遠方。初綻的薰衣草是淺淡的紫色,在法國南部的豔陽之下,它們會慢慢轉變成迷人的深紫。不二深深呼吸了一口充滿了薰衣草、百里香、松樹等香氣的空氣,覺得自己就快要融化在那樣美妙的感覺裡了。
跡部看着不二一副滿足的表情,心裡偷偷笑了一下:果然把人帶來是正確的選擇。沉浸於眼前的美景,不二喃喃說:“謝謝你,小景。”回頭給了跡部一個真正燦爛的微笑。
跡部好容易穩住盪漾的心神,把自己準備已久的話說出:“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薰衣草。”不二疑惑地回頭:“爲什麼?”
跡部直視着不二的眼睛,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堅決:“還有,我保證,這也是你最後一次爲了薰衣草來這裡。”
想到之前在沙灘上聽見的話,還一口一個“薰衣草”——不二完全有理由相信跡部已經知道了一些事實。他轉過頭,目光遙望着遠方起伏的銀白色山脈——山的那邊是意大利——慢慢開口:“小景,你知不知道,這是一個很難實現的承諾。”跡部走上前一步,將不二扳到自己的方向:“那你就看着吧,本大爺怎麼把這個承諾實現!”
那樣一種必勝的語氣……時間過去半個月、不二已經坐在開向溫布爾登的地鐵上時,腦海中還不停閃現跡部那勢在必得的樣子。大概是走神走得太厲害,不二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人對他和附近一個青年的指指點點還夾雜着“上帝啊”的輕呼。情勢愈演愈烈,最後就演變成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場面:一個棕發褐眼的白人青年拖着不二飛奔在教堂路上,身後是浩浩蕩蕩一大排高喊“不二”還夾雜着“韋德”的球迷們。
兩人好不容易衝進全英俱樂部,熱情的球迷們還在門外不肯散去。不二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韋德?”從剛剛球迷嘴裡聽到另外一個人的名字,還有和自己一樣的白綠相間的參賽資格券,不二明白剛剛拉着自己一路狂奔的肯定也是一位職業網球選手。
聽到不二叫他,靠在牆壁上喘氣的青年擡起頭來:“我是羅斯沃爾·韋德,很高興認識你,不二。”不二伸出手,青年臉上爽朗的笑容讓看到的人心情都不禁好起來:“你認識我?”
韋德誇張地吐了一下舌頭:“哦,上帝,開什麼玩笑,現在還有人不認識不二週助嗎?”不二被逗得笑了一下,這樣直來直往的性格很像英二呢:“剛剛真是很感謝你。”
韋德眨了眨眼睛:“真的沒有想到我還有和不二週助一起在街上被人追的經歷……明天報紙出來我一定要收藏!”“我也是普通人啊……”
不二的話講到一半被打斷,韋德大聲說:“那怎麼可能!不二一定是神,我的朋友們都這麼說!他們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肯定會嫉妒死我的!”
不二忍俊不禁,明明比自己大還一副小孩子模樣:“韋德?我要去訓練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在這裡抒發……”
話音未落,韋德就立刻叫道:“你要去訓練?我也一起去!”
於是比賽時一向獨來獨往的不二身邊就這樣多了一個跟班。韋德來自澳大利亞,因爲胃部肌肉拉傷、又出了一次水痘導致停賽半年,最近主治醫生好不容易纔准許他參賽,ATP最佳排名第三——這些資料不用不二詢問,自來熟的韋德已經統統報上了。何況最近大出風頭、實力強勁的黑馬不二是他的偶像呢?
“哎呀,不二你實在太厲害了……”又一次敗在不二手下的韋德感嘆,對面的不二隻是笑笑:“韋德你的球感很好,打草地網球很有優勢的。”韋德撇嘴,“不二你不用安慰我了,照樣還是你的手下敗將啊……”不二看看嘴裡發牢騷而臉上卻笑得燦爛的人,知道他只是單純的感嘆:“我相信你的實力。”韋德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不二你真的不能再誇我了,這樣我會驕傲的!”
事實證明不二的眼光還是很準確的——決賽上,修剪平整的綠色草地兩頭的人相視而笑。“一邊是征服了硬地和紅土場的少年,一邊是傷愈復出、狀態奇佳的澳大利亞選手,到底花落誰家呢?”解說員的聲音在場內響起,木質看臺上的觀衆扯足了嗓子歡呼。不二聽着場上“不二”“韋德”的呼聲,心想原來這個陽光娃娃臉也是很受歡迎的嘛,怪不得自己和他同時出現會造成那麼大轟動。
之前已經交手多次,這次比賽結果毫無懸念。可是這個事實估計也只有場上的兩個人自己知道,解說員只能不斷驚歎:“全英俱樂部的中央球場就像是不二自家的後花園……無論那個調皮的網球如何跳躍,似乎總也逃不出他的十個手指……接發球、底線反彈球、網前半截擊,無論是哪種高難度的擊球方式,不二總能把球打向他希望的那個方向……第三盤第八局,他面對韋德突然加壓的正手接發球,隨心所欲地用一拍反彈球直接打向直線空檔……”
聽着場上的歡呼一陣高過一陣,中央的英國王室包廂裡,跡部滿意地揚起嘴角。
比賽快要結束的時候,天上飄起了小雨。在朦朧的雨霧中,幾乎沒有人看清不二最後一招的動作。只見場上白衣飄飄,隨風而起的是黃色的網球,它似乎在空氣中劃出了一朵五瓣的痕跡。全場轟動,木質記分牌緩緩翻過了一頁,解說員的聲音也顯得格外激動:“女士們先生們,來自日本的不二週助先生,在繼拿下澳網和法網冠軍後,又成功地給自己的職業生涯添上了一座大滿貫獎盃!”
看過這場比賽的人們終生都不能忘記,一個白衣飄揚、笑容乾淨的少年,一個只要站在網球場上就有一種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的少年。
賽後,向來比完就走的不二愣是被韋德拖到了Aorangi公園練習場的更衣室。不二看着幾乎要堆滿整個房間的雨傘、網球、無袖衫等等紀念品,覺得自己的嘴角有點僵硬:“這麼多……”
韋德顯然也有點被嚇到,不過他很快就振作起精神:“不二,想想那些爲你歡呼的球迷吧,現在你只需要籤個名,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就可以讓他們高興……”
又是這個理由,不二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剛纔的心軟了:誰知道會有這麼多啊?
待到兩人已經簽得昏天黑地時,藍紫衣服的工作人員還在不斷搬來一個個堆滿物品的箱子——這下連樂天派的韋德都要昏厥了:在亨曼山和Aorangi公園平臺簽名島排隊的球迷到底有多少啊!
青藤酒店,韋德和不二好不容易突破記者們的重重包圍,在給球迷們簽了堪以噸計的紀念品後,他們誰也沒有心情應付那些連珠炮似的問題了。坐在酒店的餐廳裡,韋德抱歉地說:“對不起,不二,是我太沖動,就那樣把你拉去了。”
不二搖搖頭,“沒事,那些球迷一定會高興的。”
韋德看着不二因爲長時間握筆有點變形的手指,一臉自責:“不二,爲了表示我的歉意,這頓飯我請客!”
不二看着他一副壯士斷腕般的神情,不由大笑:“韋德,你至於嗎,一頓飯……”
韋德目不轉睛地看着對面的人,彎彎的眼角,翹起的脣,好像家鄉二月裡傾瀉而下的陽光——他突然有點心動。後來韋德才明白,這樣的笑容,就叫做“傾國傾城”。
正當此時,一個侍者走過來,誠惶誠恐地向着不二道:“不二先生,王子殿下有請。”兩人轉頭一看,可不是,餐廳門口那位華麗麗的人士不就是跡部麼?
小景不會找我很久了吧?不二起身告辭,而一向粗神經的韋德卻發現人人愛戴的王子殿下似乎不滿地看了自己一眼?錯覺,一定是錯覺,王子殿下是不可能這麼失禮的,韋德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