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手冢篇(下)
從此之後,我和不二經常一起回家。雖然大部分時間是他在說,我偶爾答上一兩句“嗯”。不二好像對我的寡言不抱有任何希望,實際上比起讓我說話,我發現他對如何讓我變臉更有興趣。天才的性格一般都異於常人,我每次都對自己這麼說。
奇怪的是,我發現一向喜靜的我也相當適應聽着不二稀奇古怪的想法回家,而且相當享受一側臉就能看見不二淡淡的微笑——這直接導致不二所謂的竹馬從英國回來時我的鬱悶心情。
跡部是吧?他怎麼這麼閒?看着不二和跡部遠去的背影,我沒有察覺自己有點咬牙切齒。剛剛那個叫跡部的,臉上的笑容是怎麼一回事?那麼玩味,一副我知道了你不知道的事情的樣子。
乾湊了過來,八卦地問:“手冢,你知道不二和跡部是什麼關係嗎?根據我的資料顯示跡部第一次來找不二的時候就擁抱了他,好像很熟的樣子……”
什麼?擁抱?我覺得腦袋裡好像有根弦繃緊了,氣溫立刻降到了冰點以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我這麼煩躁?
這時菊丸哆嗦的聲音傳來:“我就跟你說倒春寒很冷的你不信……”
更煩了,我發現我的寒氣好像又上了一個等級。
大概是被那個跡部的超強人氣影響到了吧,這麼想着的我很快就向不二表達了希望跡部不要打擾我們訓練的意思。不知爲什麼,聽到不二毫不猶豫的同意之後,我很是鬆了一口氣,乾的八卦果然不可信,什麼“跡部和不二百分之八十九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完全沒譜的一件事嘛!
不二是相當優秀的,這不僅體現在他的網球技術,還體現在他的成績上——很好,上個期末又是一串99,真當大家都看不出來嗎?還有他的人氣——被公推爲青學建校200週年學園祭執行委員會會長。
事實上,我覺得要是他和我一起去競選生徒會長的話,我的絕對優勢地位就要打個問號了。倒不是我不自信,這麼說是因爲我無意中發現他很早就和弟弟一起回家了,而那時他還聲稱學園祭忙不過來,要退出網球部的正選陣容——他根本就是不想做,而不是做不到!
但是,所謂不二的女朋友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自從話劇社開始正常排演之後,關於那個女主角就是不二的女朋友的流言就甚囂塵上。似曾相識的煩躁感洶涌而來,在我聽見不二等同於默認的話語之後達到了頂峰:不二你爲什麼不否認?難道這是真的嗎?只好罰那些八卦的傢伙統統去跑圈。
至於學園祭,我要說,非常精彩。走了一圈,我突然瞄到不二在向我招手。我走過去,“吶,手冢,要不要嚐嚐乾製作的飲料。強力推薦哦!”
我看了看他的笑臉。雖然氣味有點古怪,但是,如果是不二的話,應該可以相信的吧?
結果我又失算了——才喝一口,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我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手指也不自覺地收緊了。可是看到不二期待的表情,我楞是把抱怨嚥了回去,把剩下的飲料一口氣喝完。呃,我從沒有像那個時候一樣渴望一杯清水……
那時我完全沒有注意到爲什麼不二有女朋友我那麼煩躁,而在話劇公演時看見男女主角拉着手時居然私心的希望他們能夠在一起。就算這樣我還是注意到了除跡部之外的外校成員,立海部長幸村和老對手真田,中間好像還有一個關西的部長?不久之後,我終於知道了他們對於我來說,對手的定義之下還要再加兩個字,就是——情敵。
在不二弟弟轉校之後,不二明顯地情緒低落。完全看不下去他嘴角下垂的樣子,我試圖安慰他:“不二,裕太只是小孩心性,說不定過幾天就回心轉意了。”
好像想到什麼,他突然眼神一亮:“吶,手冢真是體貼的好部長啊!我沒事,反正還有人陪我。”
對哦,我怔了一下,我怎麼能把那位叫平燕千代的忘了?“對啊,你還有美女相伴。”我說,完全沒注意到某些方向。
不二驚訝地看着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笑容促狹了起來:“吶,手冢,有點酸味哦!”
什麼酸味?我茫然。
不二隻好接着提示:“難道你不是看上那位美女啦?剛剛你絕對是在吃醋啊!”
胡說!我怎麼可能吃那個女孩子的醋,要吃也是吃你的醋——等等,剛剛我在想什麼?我、吃不二的醋?我震驚了。
不二沒有察覺到我一瞬間的僵硬,神秘兮兮地前後看了一下,接着小聲說:“我說手冢你還是放棄比較好哦,因爲——”又觀察了一下四周,“手冢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哦,那個女友就是我啦!”
我這下徹底僵硬了,滿臉驚訝之色。他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開心地拍拍手:“我先回去啦!”
事實真相給我的打擊太大,等我回過神來已經坐在房間的書桌旁了。平時我一回到家不是練習柔道就是溫習功課,可是今天什麼也不想幹。我真的是用這種心情看着不二的嗎?所以在看見別人和不二在一起時,聽見不二有女朋友時,我都那麼煩躁?這就是所謂的喜歡嗎?可是,我和不二,都是貨真價實的男孩子啊!不行不行,我煩躁地摘下眼鏡,重重往後一靠,現在下結論還爲時尚早,也許只是比較有好感而已呢?大概冷凍一下就好了吧,我這麼想,決定之後和不二分開回家。
所以我爲此撒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謊——我本以爲這種事永遠都不會出現——希望也是最後一個。自己相當汗顏,想我堂堂網球部長,還是新上任的生徒會長,一向被祖父教導要誠實守信,居然就爲了解決自己的心煩撒謊了!
幸虧我平時信用看來還不錯,不二深信不疑,他只是稍稍撇了下嘴,大概是認爲減少逗我的樂趣了吧。雖然我不介意他有些孩子氣的舉動,但是我現在看見不二就心虛,以防萬一還是調整好自己心態再說吧。
午飯時刻,我第一次利用自己學生會成員的特權——我有天台的鑰匙。雖說平時我還能耐心地拒絕一羣想送給我愛心便當的女生,可是今天確實沒有心情。我隨便吃了點鰻魚茶,這平時最愛的食物也不能讓我的心情好起來。
沒吃幾口,我就放下便當盒,走到天台的邊沿。清風拂來,我的思緒也漸漸飄遠了:到底,我對不二抱着怎樣的心情呢?一開始的確是想和他比賽來着,可是在自己完敗之後,發現了從未見過的不二。
他是微笑的,同時也是冰冷的;他是溫柔的,同時也是凌厲的。在不二明目張膽地教育那些二年級前輩時,自己的確是偷樂着的;難道就在那時,對不二的看法改變了?不滿足於看到他的微笑,不滿足於對他的瞭解,不滿足於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真是栽了,無奈地搖頭,爲什麼會這樣?愛情迅疾而來,毫無道理——這句話誰說的來着?的確,能一分一毫地分析出爲什麼喜歡,大概也就不是愛情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辦法,逃避不是我的作風,既然清楚了目標就應該爲之努力。正想回身接着吃午飯,忽然微黃的樹葉中透出的一抹墨藍引起了我的注意。
栗色的頭髮,不二?
我驚訝地推推眼鏡,他在樹上幹什麼?再仔細一瞧,他居然睡着了?
秋天的陽光相當和煦溫柔,透過層層疊疊搖擺的樹葉灑在睡着了仍然保持微笑的人身上,風裡夾雜着秋天特有的乾爽氣息和葉子摩擦的輕微簌簌聲,金色斑駁的光點和栗色的頭髮細細碎碎地搖晃着。這樣一個沉睡的天使——無論誰看見了都會爲之心動的吧?我不禁咬牙,這個人真是……
聖誕臨近,秋冬學期也接近末尾,我還要進行每週一次的手臂複查。手傷好得出乎意料的慢,這讓我有點兒着急。這樣拖下去,就不僅僅是時間問題了,上次和真田比賽,手傷更嚴重了。如果不能趕快好起來,答應大和部長的話,什麼時候能夠實現?
我憂心忡忡,抱着手臂走出醫院大門,卻意外地看見身穿駝色大衣的不二在門外輕輕跺腳取暖。等我嗎?看看漫天飛舞的雪花,我不由得皺眉:“爲什麼不進去等?”
他聽到我的聲音,轉過頭來,臉凍得發紅,但還是一樣的微笑:“我怕打擾到有事的人啊!”
這個人,有時候真是溫柔過頭了啊!
我們走在路上,不二撐着他的黑色雨傘——明明我比較高,可他就是不讓我撐傘——輕輕問我:“吶,手冢,怎麼樣了?”
我不想他擔心,只是說:“還好。”
他似乎不相信我的話,深深看了我一眼:“有時候不要太逼自己了,我們大家都會支持你的。”
他又知道?我側頭,他嘴角的弧度已經掩飾不了眉宇間的淡淡憂愁。又讓你擔心了嗎?目光向下滑落到不二握着傘柄的手,通紅通紅——他到底在冰天雪地裡等了多久?我抑制不住的心疼,想都不想地把自己的手包上去。
不二驚訝地看着我,我察覺到自己動作的突兀,努力掩飾自己的不自然:“那我們一起努力。”
不二愣了一下,而後粲然一笑。身旁的雪花彷彿融化成了春天,手裡的溫度也漸漸上升,我那時只想到了永遠。
▲ тт κan▲ ¢ ○
夏季學期到來的時候,網球部來了一個新生,越前龍馬。龍崎教練告訴我他可以挑起青學支柱的重擔,而我更關心不二和他熟稔的關係。
不得不說,這個小孩的確有囂張的本錢,第一次參加排位賽就打敗了大石和乾。不二和我一起去柿木國中觀察情況的時候,提到越前,他笑眯眯地說:“手冢你就放心吧,越前絕對可以的。”
他對越前的莫名信心是從哪兒來的?而九鬼趁我不察,從後面抓住了我的左臂。“聽說青學的手冢左手廢了哦,是不是真的?”
討厭的挑釁語氣,我懶得理他,徑直把手抽出就走。
而九鬼更大力地抓着我,調笑道:“看來是真的……”
我不知道他後面還要說什麼,因爲不二已經用他冰藍色的眼睛盯着九鬼,我能察覺到抓着我的手有點發抖。“急什麼,等你們能夠對上青學再說吧!”不二說,聲調冰冷,九鬼的手軟了下去。
我有點同情九鬼,得罪不二的後果估計他想象不到。其實九鬼挑釁的是我——不二,謝謝。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是準確的,柿木國中完敗給黑馬不動峰,不二對於這事只發表了一句評論:“聽說九鬼被他們教訓得很慘哦!”看着他心滿意足的笑容(奸計得逞這個詞實在不能用來形容他),就算有人告訴我他完全沒插手這件事我都不相信。
在和不動峰比賽之後的校內單打戰,龍崎教練安排了不二和越前對打。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希望越前激發不二的熱情,但是對這件事有着不太好的感覺。這樣做真的好嗎?雖然不二總是在隱藏實力……看着不二一次又一次地用上巨熊回擊,我嘆氣,其實不二一直是個固執的人,比如說現在。
一場暴雨中止了比賽,在龍崎教練的命令下,所有人都回去了,剩下我和背對着我的不二。他知道我和越前的比賽,也知道自己總是在享受比賽帶來的快感,但是,他怎麼能從這些東西中得出“如果構成障礙的話,就把我從正選中除名吧”這種荒謬結論?
是誰在我接近放棄的時候對我說要堅持下去,是誰在我手臂受傷的時候對我說會支持我?
是你啊,不二!
我積壓已久的情緒爆發了,猛地抱住了風雨之中的不二:“不要說這樣的話……不二,青學永遠需要你。”我的頭埋在他的頸窩,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清香。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絕好的表白時機。
可沒等我把話說出來,他已經從抑鬱的心情中恢復了,打趣過我的頭髮之後跑回了部活室。我一個人站在雨幕之中,心想估計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在和冰帝比賽之後(我相當懷疑不二幫河村特訓的目的就是不讓我和跡部對上),我被龍崎教練趕去九州養傷,在車站,我盯着不二說出了“等我回來”。不二,等我,我回來時,就會是你所期待的完美的手冢國光了!
**
十五歲的我不知道,永遠只存在童話裡;
十五歲的我不知道,只有愛情是不夠的;
十五歲的我不知道,其實最要不得的就是等待;
十五歲的我不知道,一時錯過可能就是一生錯過。
**
後記:
They say nothing lasts forever
沒有什麼能夠永恆
We’re only here today
我們只是今日在此而已
Love is now or never
愛情只存在於現在、或者虛無之境
Bring me faraway
帶我遠離
——MLTR《Take me to your he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