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道:“十九日之後,腹部生出一朵蘭花,延伸至肩膀,蘭花長成之日,就是人死之時。”
陳清裡面色大變。
“從此處到江南有半月功夫,來回是無論如何來不及的。王爺,還請您早做打算,否則王妃的性命堪憂。”
陳清裡面色擔憂,眼神雖然無波瀾,卻看向了袁滿。
任何人聽到自己即將要死的消息都不會多高興的,即使平時說自己不怕死或是說自己要去死的時候顯得多麼硬氣。當這一天就在不遠的幾天之後,她能做的大概是回顧一下過去,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遺憾,或者檢討一下自己的人生,然後在心裡生出或滿足或遺憾的種種情緒來。
袁滿眼圈發紅:“你不要擔心,我沒事。”
陳清裡握住她的手:“你不要害怕,我想盡辦法,一定會救你。滿滿,我不能沒有你。”
袁滿眼淚刷的一下流下來,輕輕地靠在他懷裡。老大夫知機地退下。
“我這樣仔細地一想也沒有什麼遺憾了。雖然有挫折有波瀾,但是老天終究對我不薄。他把你給了我,還有一個孩子。能活着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尤其還有你相伴。”
陳清裡愛憐地撫摸着她的頭髮:“我們是要白頭到老的,我不會讓你先我而去。我如今怕一個人待着,偌大的王府看上去人多。可夜深人靜時,我總覺得我是一個人。滿滿,要是沒有你,我的生命又是一片荒蕪。我會去找劉子研,無論她提出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袁滿掩住他的嘴脣:“不好。若是她想要你的性命,你絕不能答應。爲了我,你要受她掣肘,我不忍心。我不願意你爲我委屈自己。”
他低下頭親親她的臉:“那是我心甘情願的,爲了你,我願意。”
袁滿猛地抱住他:“你說還會有下輩子麼,下輩子還能遇見你麼?”
他強笑:“有的。滿滿若是感動,下輩子你做男人,我爲女人,你便對我一生一世的好。”
袁滿嘟嘴:“不要。先前你可還欺負我,讓我生氣了呢。”
他輕輕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還記着呢。”將她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一晃四年,滿滿還是老樣子。”
袁滿搖頭:“從前我總是害怕沒有勇氣,可真正面對死亡,倒覺得平靜了。既然暫時無解決的法子,何不冷靜沉着應對?慌亂只會招致慌亂。從前我總也不相信你,覺得你對不住我。可實在你爲我做的夠多,而我對你……什麼也沒有做過。”說到這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陳清裡靜靜地看着她,眼神發亮,突然笑道:“滿滿很好,陪伴就是對我的好。”
“你的要求真少。”
“已經不少了。”他摟住她,“當初我那般模樣,有哪個女子願意跟着我?”
“素櫻願意。”她調皮道。
他輕嘆一聲:“她願意,可是我不願意。”
她撲哧一笑。
“我當年選了你,你不想知道爲什麼?我只是想忘了周慈而已,對你並沒有太深刻的感情,後來你對我很好,爲我設想周到。所以我才……”
他點點頭:“我知道。一見鍾情始於容貌,天長日久卻是忠於才華和人品。我畢竟是比周慈好很多的。”說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袁滿,那模樣就等着她說是了。
她忍不住笑:“你確實很好,除了少數很混的時候。”
他望着她稍嫌虛弱的笑靨,突然擔憂浮上臉龐:“我即刻就去劉府要解藥,滿滿你在家等我。”
袁滿也收了笑意:“那我等你。”
陳清裡馬不停蹄地去了劉府,劉子研正在優哉遊哉地修剪花枝,聽了下人來報,手上動作略停:“來得這麼快,就說我正在忙着,勞王爺稍候。”
陳清裡聽了下人如此說,便知道她是故意爲難,跟自己擺譜,想讓自己一開始就落了下風。
於是,他笑道:“既然劉姑娘不方便,不如本王前去找她。青天白日又有衆人在場,想必對劉姑娘的名聲不會有多大的妨礙,還請帶路。”
下人遲疑:“這……可是小姐她……”
陳清裡已經先一步進去了,下人跺一跺腳,只得跟了進去,見到劉子研緊張地說道:“小姐,小人攔不住王爺,王爺他硬要進來。”
劉子研擺擺手,笑道:“王爺何故如此着急?我記得我和王爺僅僅見過幾面而已,難道王爺對小女子犯了相思,幾日不見思念成疾?”
陳清裡微微一笑:“劉姑娘心知肚明,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解藥交出來,否則莫怪本王要動用手段了。”
她放下剪刀,做出一副受驚害怕的表情,卻笑道:“小女子好害怕,王爺怎麼嚇唬人家?我最是膽小,越是害怕越不敢做出什麼事來,人也變傻了。你這樣一說,我當真不明白什麼解藥了。”
陳清裡厭惡地沉下臉:“你無必要和我裝傻充愣。你有什麼條件儘管說,莫要逼我動手。十八十九還在天上看着你呢。”
劉子研神色一變,“你那麼想救她,想必你知道她中的是什麼毒,還剩下多少日子吧。我只有一個條件,娶我做平妻,同樣以王妃之尊與她平起平坐,這樣我就可以把解藥交給你。”
陳清裡聽聞面色大變,震驚無比:“娶你爲妻?不可能。若是本王願意,當初便答應了你。何必等到今日?”
劉子研冷笑:“那一晚若不是袁滿打斷我的好事,豈有你和她的今天?我有今日全拜她所賜!如今我要求和她平起平坐,不是主張讓你休妻,她應該對我感恩戴德了。”
陳清裡皺眉:“歷來並無一位王爺娶兩位王妃的先例。”
“王爺當然是沒有的,可是你如今是太子,雖無封號可已下了旨意,兩位王妃並尊,誰敢說個不是?況且,我聽聞皇帝有東西兩宮皇后,你有兩位王妃,又有何不可呢?”
能說出這樣理所當然且無恥的話來,陳清裡當真覺得好笑之極。
劉子研神色一狠:“若不答應,就只等着給她收屍吧。聽說你還有個可愛的兒子,養在李家莊,是麼?”
陳清裡淡定的神色終於破裂,冷聲道:“我可以容忍你一次,並不代表可以容忍你多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想魚死網破,就安分一些。我會娶你,你必須先給我解藥。否則,免談。”
劉子研露出開心的笑容:“可以,給你就是。”這個笑可以稱得上是真心,多年夙願一朝得成,她的心感覺都要飛揚起來,連說話的語氣都輕快起來。
陳清裡接過她手中的藥,準備立馬就走。
劉子研輕聲叫住他,笑道:“王爺不要着急,我還有些話要說。這份解藥只是一半,只會讓人少些痛楚。剩下的一半等你娶我過門,洞房花燭夜之後,我自然會雙手奉上。”
陳清裡狠狠地握住手裡的瓷瓶,笑了:“也許這就是我不喜歡你的原因。什麼都算計在內,包括你自己的心和別人的心。你不配得到別人的真心。這是你可憐的地方。”
劉子研眼中閃過陰霾,冷冷地笑道:“得不到心不可怕,那就退而求其次得到他的人。我會讓袁滿知道,得不到人和看着自己夫君和她人恩愛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陳清裡,爲了這一天我等了很久,所以你說什麼都沒有用,你改變不了我的主意的。”
陳清裡無所謂地一笑:“我和滿滿歷經生死,早已將對方視爲畢生不可少的人。人不能相守,心卻在一起。或許你也該嚐嚐,人在你身邊,心卻常常記掛別人時,你心中的感受到底如何。”
劉子研臉色又是一變,冷淡道:“王爺還是快些回去吧,早些準備成親事宜,我的耐心有限。對了,還請不要忘了告訴袁滿,畢竟是一件喜事,我想和她一同樂一樂。”
陳清裡身形微頓,大步出了劉府。
誰能想到劉子研提出的居然是這樣的要求!陳清裡無奈地搖頭,進門發現袁滿靠在門框上翹首而望,嗔道:“也不怕風大閃着自己?”
袁滿目光奇亮眼帶期盼地看着他,可是又不敢問,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
陳清裡好笑又覺得心疼:“拿到了……一半。”
袁滿愣了愣,笑道:“不容易吧。一半也好,至少我死得沒有那麼快,我也知足了。”
“她要求我娶她……做平妻,與你平起平坐。新婚之夜過後,交出另一半解藥。”
袁滿這回徹底僵住:“娶她做平妻?”
陳清裡點頭:“我不想瞞着你,因爲你早晚會知道的。我告訴你只是想你明白,我不願意娶她,就如我不願意娶顧月池一樣。如今顧家已倒,滿滿你可能等?等到劉家覆滅,我自然會……”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懷璧其罪!陳清裡你太招人了,受苦的還是我。”這樣的怪責對他實在不公平,因爲他無法控制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