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韋良看了溫珺雅一眼,示意她先稍安勿躁,然後纔看向段蔚予道:“我當年聽那個道士自稱鏡虛,說是來自北邊的啓嶺,具體在哪座山上修行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說當年我的父母親曾經去找過他嗎?既然如此,怎會不知道在哪座山上修行?”她之前看過不少昊黎的風物誌,啓嶺這個地方她還是很有印象的,那麼大一個地方,想要找到一個道人,怕也是不容易。
“你父母的確是去找過,可是他們回來之後,卻是絕口不提找到那個道人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每次我剛一張口要問,就被他們給岔開了,我也就沒有興趣再問了。”
那個時候,自己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暗暗嘲笑過自己的弟弟,連一個道士的鬼話都相信。可是事到如今,他是不得不相信了,不然不可能那麼湊巧,溫悅汐在十二歲的那年落水差點死掉,僥倖活命之後,又生了這莫名其妙的病來。如果早知道會有如今的這樣的事情,當初自己就應該多問幾句,現在對於這件事,自己尚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當初自己的弟弟和弟妹找到那個道人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道人最後又是如何說的?
“總之,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了,現在可以把銀子給我們,讓我們父女兩個離開了吧?”
“現在還不行。”段蔚予淡淡開口道。
溫韋良以爲段蔚予是要反悔,當即就激動地道:“蔚王殿下,這是我們之前就說好的,你不能出爾反爾。”
“我沒有要出爾反爾,我只是要確認一下你說的這些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要不然,你若果真是隨口胡謅來一個道士,又說不出具體能找到他的地方,我到時找不到人該如何?”溫韋良的話不可完全信。
“那蔚王殿下打算怎麼確認?”
“等找到那個道士之後,本王自會做到之前答應你的事情,把你們放了,並且給你們足夠的銀子。”自己費盡心力做這些,可不是爲了得到這樣一個可以任意隨口胡說的答案。
“可是那個道士很有可能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再說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道士還在不在這世上都說不定了,若萬一他已經死了?難道我跟珺雅也不能離開嗎?”
面對溫韋良的抗議,段蔚予只是淡淡道:“所以,你最好祈求那個道士還活着。你也很清楚,我爲什麼會答應你的這些要求,你以爲把你從天牢里弄出來,和把你女兒接回來這兩件事很容易做到嗎?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結果,那你也別想得到你想要的。”
“可是這跟我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之前說的是,只要我把如何找到那個道士的方法告訴你們,你們就答應放我和珺雅走,而現在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還是那句話,我們怎麼知道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也或許,你說的那些都是瞎編故意騙我們的,在得到證實之前,你還不算是做到了你答應我們的。”段蔚予冷眸看着溫韋良和溫珺雅,“當然你們可以試着逃走,但是相信我,沒有了我的庇護,你們父女兩個可能連這個村子都出不去,就被官府的人給抓住了,畢竟是從天牢裡逃出來的犯人,外面已經貼滿了逃犯的畫像。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們儘可以跑,不過一旦被官府的人抓住了,我可就再沒轍了。”
說完這些之後,段蔚予就扶起溫悅汐,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們走吧。”
溫韋良還想跟上去,卻是被一旁站着的侍衛給攔了下來。
待段蔚予和溫悅汐走遠之後,那侍衛也便是轉身離開了,房間裡就只剩下溫韋良和溫珺雅兩個人。
“父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們剛剛究竟在說什麼?蔚王殿下爲什麼會把您從天牢中救出來?”
溫韋良輕輕拍了拍溫珺雅的手,示意她先鎮定一點,然後才緩緩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溫珺雅一一道來。
溫珺雅聽完之後,心中有無數的念頭閃過,不過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她壓低了聲音道:“那父親方纔說的是真的嗎?果真有那樣一個道士?”自己聽起來似乎都有些不像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若非是真的,我也不敢跟蔚王殿下說的。如果我是在騙他,那以他的能力,無論我們父女兩個逃到哪裡,他都能找到我們的。”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騙段蔚予,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敢。本以爲自己說出那個道士的下落之後,自己就能如願帶着自己的女兒一起遠走高飛了,誰知道蔚王殿下的戒備心這麼重,竟然非要等找到那個道士之後,才肯放他們父女兩個離開,這種情況可是他一開始的時候沒有預料到的。
溫珺雅聞言默然了許久,現下的情況她算明白了,也就是說外面盛傳的溫悅汐的病其實也許根本就不是什麼病,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宿命……這麼說來,早在三年前,溫悅汐的命數就該盡了的,而不知道那個道士又做了什麼,讓她安然度過了十二歲的那一劫。
想到這裡,溫珺雅的心裡不由矛盾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希望段蔚予和溫悅汐找到那個道士好,還是找不到那個道士好。如果找不到那個道士,溫悅汐這一次是必死無疑了,這自然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可是這樣一來,自己跟父親兩個也別想活着離開了。但若是真的讓他們找到了那個道士,自己的心裡亦是很難過得去。
耳邊是溫韋良噓寒問暖的聲音,這三年多的時間裡,他一直被關在天牢之中,沒能見自己的女兒一面,如今終於見面了,他自然是關心溫珺雅這三年來,過得好不好。
但是溫珺雅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現在這樣跟坐牢有什麼區別?她的目光透過那扇唯一的窗子看向外面,只見外面一片空蕩,一個人都沒有。見此,溫珺雅不由低聲喃喃道:“不知道如果我們試着逃出去的話,能不能成功。”
溫韋良一聽這話,趕緊低聲道:“切不可有此等想法。”且不說能不能逃得出去,正如蔚王殿下剛纔所說,就算真的逃出去了,外面全都是自己的通緝令,自己又能逃出多遠?更何況還沒有拿到蔚王殿下承諾給自己的銀子,自己現在是身無分文,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麼樣?
“那我們怎麼辦?就等着他們去找那個道士嗎?可如果他們找到了之後又反悔怎麼辦?”溫珺雅不相信溫悅汐真的會放自己跟父親一起遠走高飛。
溫韋良聞言,眸光驟然陰沉了幾分,“如果他們到最後真的反悔,那我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件事抖露出來,他們要我死,那我便要他們也活不成!”他就不信了,如果事情鬧大了,被皇上知道自己的逃獄是蔚王殿下一手安排的,他跟溫悅汐兩個人還能高枕無憂,到那個時候,大家索性魚死網破,誰也別想活好了。
溫珺雅此時卻是沉默着,她不知道事情接下去會如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期待事情的發展,一切都只能聽憑天意了……
卻說段蔚予和溫悅汐這廂已經坐了馬車,往京城裡趕回去了。
“我們什麼時候去啓嶺?”溫悅汐轉頭問身旁自從上了馬車之後就一直都沒有再開口的段蔚予。
段蔚予這纔看向溫悅汐,“你的身體還行嗎?或者,你留在京城,我一個人去見那個道士?”
溫悅汐微微搖了搖頭,淡笑着道:“凡是有些真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氣的,若非親自上門,只怕顯得不夠尊重。再說,我還撐得住,總歸是要坐馬車的,怎麼會累到?”
“好,我們一起去,明天就出發。”
自己回去之後,就要吩咐手底下的人開始在啓嶺查探了,如果在自己跟悅汐到達啓嶺之前,他們就能找到那個鏡虛道士自然是再好不過。不過不管怎麼樣,爲了不浪費時間,自己跟悅汐還是儘早趕過去比較好,悅汐現下的狀況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是一刻也耽誤不得了。
回去蔚王府之後,段蔚予忙着安排接下來的事情,而綠弗則是在房間裡幫着溫悅汐收拾行李。
半倚在軟榻上的溫悅汐,看着綠弗一件一件地把她的衣裳疊好,似有些看出神的樣子,片刻之後口中竟是不由喃喃道:“這次會有一個好的結果嗎?”
聽到這話,原本正在背對着溫悅汐收拾衣裳的綠弗立刻轉過頭看她,語氣肯定道:“當然會是一個好的結果,王妃不必擔心。”
溫悅汐聞言回過神來,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可是這抹笑容看起來卻顯得有些無奈,“世事無常,在真正的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綠弗停下手中正在疊的衣裳,走到溫悅汐的面前,輕聲道:“最近的郡主都不像是以前我認識的郡主了。”
溫悅汐聞言不由愣了一下,然後才道:“是嗎?有什麼不一樣?”
“以前的郡主,似乎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沒有泄氣過,被人誣陷下藥,雖然生氣,卻也據理力爭。被人暗算了,就一定會加倍還回去,從來都是生機勃勃,可是最近似乎越來越……消沉。”
溫悅汐明白了綠弗話裡的意思,最近的自己沒有了鬥志。
沉默了片刻之後,溫悅汐玩笑道:“我現在這副樣子怎麼可能生機勃勃?我都快成了一個病秧子了。”
綠弗不再說話了,她說的不是身體上的虛弱……或許這也跟她身體越來越虛弱有關係吧,被病痛折磨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精神的,只希望郡主能趕快好起來,恢復以前生機盎然的樣子。
看着綠弗繼續去收拾行李,溫悅汐卻是陷入了沉思,她不是不明白綠弗話裡的意思,仔細回想一下,還真的是這樣,難道自己在內心裡也覺得其實並沒有什麼希望嗎?
……
“啓稟殿下,今天蔚王殿下和蔚王妃一起乘車出府了一趟。”
段懷瑾聞言擡眸看向面前站着的侍衛,“可知他們去了哪裡?”
“屬下們無能,半路上跟丟了。”
段懷瑾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看來還是被蔚皇叔給發現了,他應該也知道自己已經在懷疑他了吧?如果自己沒有猜錯他跟溫悅汐兩個今日出門去見的一定是溫韋良,說不定還有溫珺雅。
“行了,明天繼續看着,一有動靜就來稟報給我。”
“是,屬下知道了。”
待那侍衛離開之後,段懷瑾放鬆自己的身體,依靠在椅背上,心中暗暗想着,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是已經從溫韋良那裡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答案,但願他們得到了。
……
次日一早,谷易遊就把已經準備好的行李安置在了馬車上,不多時之後,段蔚予扶着溫悅汐從王府裡走了出去,他們二人身後跟着的是綠弗。
因爲時間緊迫,他們也沒打算跟任何人告別,就連段映湛他們都沒說,實在是因爲段映湛這個人太愛刨根問底了,如果跟他說了的話,他一定會追問的,溫韋良和溫珺雅的事情又不是適合告訴他,若是告訴他了,就無異是拉他一起下水了。
“上去吧。”段蔚予扶着溫悅汐的手,示意她先上馬車,可是溫悅汐頓了一下,卻轉頭看向段蔚予,“我能先去一趟刑部嗎?昨天我想了一個晚上,覺得有件事還是必須得做了再走。”
段蔚予看着溫悅汐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先去刑部一趟。”
原本是要駛向城門的馬車,卻是拐彎兒往刑部的方向去了。
馬車停下,段蔚予和溫悅汐一起下了馬車,只聽溫悅汐吩咐綠弗道:“你們就在這裡等着吧,我們很快就出來。”
綠弗也便是留在原地等着了,果然,沒過多一會兒,溫悅汐和段蔚予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好了,我們出發吧。”
就這樣,沒有跟任何人告別,馬車就駛出了城門,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往哪裡去了……
等段映湛知道他們兩個已經離開京城,那都是兩天以後了,而且他還是從段懷瑾的口中知道的。
自從許宓提出解除婚約,並且離開京城以後,段映湛整個人就有些蔫蔫兒的,也沒有以前愛出去瘋玩兒了。
看到他這樣,慶王和慶王妃的心裡倒是安穩了不少,他們想着自己的兒子總算是長大了,只道收斂一些玩兒性了。
不過他們哪裡知道段映湛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世子,太子殿下來找您了。”
段映湛正是坐在那裡無聊發呆呢,聽到外面的人這樣稟報,不由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太子殿下來找我?”
“是,已經在花廳裡坐着了,您趕快過去吧。”
段映湛也便是舉步往花廳的方向去了,一看到段懷瑾的身影,段映湛便是笑着道:“太子殿下今日是得了空閒嗎?竟然還親自上門來找我。”
段懷瑾聞言也是淡淡笑了笑,“倒是你,前陣子往皇宮裡跑得那樣勤,最近這段日子竟是連個人影兒都見不着了。”
段映湛連忙擺了擺手,“算了,不提這個也罷。”之前自己那般勤着往宮裡跑還不是因爲父王和母妃把自己給軟禁了,自己從來也都不怎麼喜歡皇宮,能見天兒地往那裡頭跑纔是奇怪了。
“怎麼?今天只是來看看我的?”
“我只想問你,你知道蔚王殿下和蔚王妃突然離開京城是爲了什麼嗎?”或許,映湛能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