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悅汐這一番話說完,那桂婆婆的心中已是一片冰涼,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怎麼做錯事的人是那呂家少爺,可是捱罵的卻變成了自家小姐。
蔚王殿下是男人,而且位高權重,這點流言於他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可是對於自家小姐來說卻不一樣了,這流言若是傳開,小姐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就連她肚子裡的孩子將來出生之後,只怕也會遭人非議。
思來想去,她只好對溫悅汐說了實話,“實不相瞞,我家小姐此時正在偏房之中,事情既然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那我便請她出來見見各位吧。”這種情況,自己可是無權做主。
溫悅汐他們既然來了這裡,就是知道顧清雨就在此處,所以對於桂婆婆此話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意外。
桂婆婆起身離開之後,溫悅汐他們等了許久,大約這個時候,那桂婆婆正在向顧清雨轉述溫悅汐方纔的話。
只是,此時突然聽得那偏房之中隱約傳來桂婆婆驚呼的聲音,溫悅汐心知不好,趕緊起身朝着那偏房快步走去。
溫悅汐一踏進去,就看到那桂婆婆正扶着顧清雨坐下,而顧清雨面色痛苦,捂着隆起的腹部,口中直喊疼,溫悅汐趕緊把隨身帶着的藥丸送到顧清雨的嘴邊道:“這是保胎的,你先吃下去。”
顧清雨沒有任何遲疑,張口就把那藥丸含在口中吞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之後,顧清雨的情況纔算是穩定下來,也不再喊痛了。
“多謝你。”顧清雨看着溫悅汐,聲音有些虛弱。
溫悅汐搖了搖頭,“不必這樣客氣。”她來之前就想到,萬一顧清雨聽了這件事情,激動之下動了胎氣,那可就麻煩了,所以就特意把保胎的藥丸帶在了身邊,以防萬一。結果,還真的用上了。
“沒有想到我的事情卻連累到了蔚王殿下,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抱歉。”
聽到顧清雨這樣的話,溫悅汐的心中不由一酸,其實這件事她心裡才最難過,自己的丈夫不信任自己,還跑到旁人的面前大鬧,她卻還在這裡跟自己道歉,也是辛酸。
“所以,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嗎?你爲什麼會突然跑到這裡來?”
“我……”顧清雨猶豫了一下。
“如果你實在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
顧清雨搖頭,“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丈夫變了心,喜歡上了別的女子。要說,這但凡是有頭有臉一些人家的男人,有幾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在旁人看來,定是要說我小肚雞腸,容不得人。可是……我以爲他會只喜歡我一個人的,他喜歡我那麼多年,如今我又嫁給了他,我以爲我們兩個會有圓滿的結局,而不會有人外人闖入我們之間。”
孕婦本來就容易情緒波動,此時說着這樣的話,顧清雨不由落下淚來。而這個地方自然比不得京城高門大院裡有冰塊鎮熱,顧清雨原本就出了一頭的汗,現如今又是淚流滿面,很是有些狼狽。
只是她現在也根本顧不得自己的儀容了,從昨天開始,她一直都過得渾渾噩噩的,一直到今天溫悅汐他們找來,她才知道原來短短的一天時間裡,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這樣。
溫悅汐耳邊聽着顧清雨的話,算是弄明白了這顧清雨究竟爲何要突然離家出走,到這裡來,原來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夫君喜歡上了別的女子。可是溫悅汐回想起今日呂棋睿到蔚王府時的反應,又不像是完全的憤怒,一個人的感情真的這麼容易轉變?十來年都可以不變,卻偏偏在成親之後變了心?
不過,這也並非是沒有可能,畢竟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了,以前的那些牽腸掛肚就全忘了。
“你確定嗎?呂少爺喜歡上了別的女人?”會不會只是顧清雨自己在胡思亂想?
顧清雨輕輕點頭,“前夜他一夜未歸,昨日清早的時候,我親眼看着他從那個女人住的客棧裡出來。”
溫悅汐心中暗暗驚訝,竟還有這樣的事情,如此說來那呂棋睿真真地是個渣男了,既然如此,他哪裡來得那樣的底氣跑到蔚王府去質問?
而這個時候的溫悅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無論是什麼樣安慰的話,在這個時候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
“可是,爲何呂少爺會說是蔚王殿下把你給帶走的?他應該不至於去說這樣的謊話吧?”他應該還沒有膽子憑空往堂堂蔚王殿下的身上潑髒水,如果非要誣陷顧清雨跟別的男人有什麼的話,他大可去找別的、可以控制的男人,沒有必須去得罪段蔚予,這無論對他來是對整個呂家都是極有危害的。而且看當時呂棋睿激動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在說謊。
顧清雨搖頭,“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樣做,我昨天根本就沒有見過蔚王殿下,怎麼可能跟他走。而且你也看到了,這裡是我奶孃的家,跟蔚王殿下一點關係都沒有。”
桂婆婆是自己的奶孃,看着自己長大的,母親去世之後,是她一直陪着自己,直到五年前,奶孃的兒子要接奶孃回去住,她這才離開了顧府。而自己也會時常過來看看奶孃,所以昨天看到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之後,她就跑來了這裡,因爲她暫時不想見跟他有關的任何人。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纔剛剛離開一天,他竟是這樣造謠自己!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呂棋睿嗎?
溫悅汐輕輕握住顧清雨的手,“我當然相信你的話。”不止是相信她,更是相信段蔚予。
“可是像你一樣相信我的人又能有幾個。”顧清雨擡眸看向溫悅汐,“帶我回去吧,我來跟他說清楚。”
溫悅汐的目光不由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可是你現在能行嗎?方纔差點動了胎氣。”
“沒關係的,我可以。如果這個時候不回來,還不知道他要鬧到什麼地步。”
溫悅汐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道:“好吧,做錯事情的又不是你,你爲什麼要躲着,要躲也是呂棋睿和那個女人躲,你纔是理直氣壯的那一個。”
聽到溫悅汐這樣說,顧清雨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弧度,“你知道我一直以來最羨慕你的是什麼嗎?”
“什麼?”
“從來都知道如何在對的時候做對的決定。”
當年自己就看出來了,這個昇平郡主,並非是一味地爽直,也並非一味地圓滑,她總能在這兩者之間找到平衡,在合適的時候做出合適的態度,她有她堅持的不妥協,也有無傷大雅的虛僞和圓滑。
“有嗎?”溫悅汐含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厲害。”
顧清雨轉頭看向窗外,“現在也到了我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顧清雨來的時候就是孤身一人來的,什麼東西都沒帶,這要走了,也不用收拾什麼行李。
那桂婆婆和她的兒媳把顧清雨他們送到大門外,顧清雨這才握着那桂婆婆的手道:“奶孃,就到這裡留步吧,我該走了。”
桂婆婆拉着顧清雨的手,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紅了,趕緊低下頭去,不想被顧清雨看到。自家這個小姐,大小就聰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還沒到及笄之年,那說媒的人就已經紛紛踏進了顧家的大門,搶着要把小姐給定下來,可是小姐呢,一心卻只想着嫁給蔚王殿下,就因爲當初先皇的有意指婚,讓她執意相信自己跟蔚王殿下是有夫妻之緣的。
結果,苦苦守了這麼多年,蔚王殿下終於要娶妻,可是娶的人卻是昇平郡主,而不是她。蔚王殿下娶妻了,小姐對他的執着也就算了了,嫁給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喜歡她的呂家少爺。自己想着,這下小姐算是苦盡甘來的,呂家少爺一直都喜歡小姐,成親之後,對她一定不會差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小姐和呂家少爺成親之後,日子一直過得很好,小姐來看自己的時候,提到姑爺那眼睛裡都是笑意,藏也藏不住,後來又懷了身孕,一切都很圓滿,可是誰能想到卻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目送着顧清雨上了馬車跟溫悅汐他們一起離開了,桂婆婆這纔跟自己的兒媳一起轉身回了院子。
馬車進了京城,溫悅汐對前面的車伕吩咐道:“去侯府。”那呂棋睿正嚷嚷着顧清雨和段蔚予兩個有什麼呢,這個時候若是讓顧清雨去了蔚王府怕是不好。
進了侯府之後,溫悅汐先安頓顧清雨在客房裡躺下歇息,然後才吩咐下人去呂府找呂棋睿過來。
結果那下人回來之後回稟說,呂家少爺根本就不在府內,不過他給呂家的下人留了話,讓他們在呂家少爺回來之後,告訴他蔚王妃有請,讓他到平晏侯府裡。
顧清雨在房間裡休息,溫悅汐他們則是去了花廳裡,這纔跟段蔚予他們說了顧清雨告訴她的事情。
“這呂棋睿也太卑鄙了吧?這算什麼?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我最瞧不起這樣的人,你說你想納妾那就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偷偷摸摸地幹什麼,還往自己的妻子身上潑髒水。我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這呂棋睿任憑這麼差呢?”
溫悅汐亦是點頭道:“我也是瞎了眼,當初他們成親的時候,我還覺得這位呂公子挺好的,現在看來……”就憑着他瞞着自己的妻子,跟別的女人偷偷上牀這件事,他就已經渣到不行了。
本來想了好多話,要等到那呂棋睿來了之後,要當着他的面說的,但是這呂棋睿遲遲也不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也沒見着呂棋睿的身影。溫悅汐不由在心中暗自嘀咕,這呂家少爺該不會不來了吧?
雖然呂棋睿遲遲不來,晚飯還是照樣要吃的,知道這兩天顧清雨肯定沒有好好吃飯,溫悅汐特意取了幾碟開胃的小菜給顧清雨端了過去。
“就算再沒胃口,好歹吃點吧,肚子的孩子也會餓的。”
顧清雨聞言,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肚子,然後也便接過溫悅汐手中的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起飯來。
“也不知他今天會不會來了。”顧清雨幽幽道。
“肯定會來的。”在溫悅汐看來,最起碼他今天着急找人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他之所以沒有在呂府,估計就是出去找顧清雨去了。
顧清雨正吃着,就聽到外面想響起了敲門聲,“郡主,呂少爺到了。”
溫悅汐看了一眼顧清雨僵住的動作,然後才道:“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侍女應了一聲,也便是退下了。
溫悅汐看着顧清雨,猶豫着道:“要不然,我先去見見呂少爺,把情況跟他說清楚,你再出去見他?”
顧清雨卻是搖頭道:“不必了,我跟你一起去見他就是了,有些話我想自己跟他說清楚。”
溫悅汐扶着顧清雨出了客房一路往前廳的方向走去,溫悅汐能感受得到,顧清雨的心中憋了口氣,而這口氣待會兒肯定要撒在那呂棋睿的身上的。
“郡主和顧小姐到了。”
隨着侍女的一聲通報,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們這裡看來,這其中尤其呂棋睿最顯激動,可是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得無奈作罷,卻仍是直直地盯着顧清雨看。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溫悅汐扶着顧清雨在扶椅上坐下,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誰開口說這第一句話。
“清雨,這兩天……你去哪裡了?”這以第一句話卻是呂棋睿說出來的。
顧清雨連看都沒有看那呂棋睿一眼,語氣十分冷淡,“去了我奶孃那裡。”
“爲什麼?”語氣裡有着委屈。
顧清雨這才擡起頭來看着呂棋睿,“這話好像是應該我問你纔對吧?你爲什麼要誣陷我跟蔚王殿下?你是打算用這個來定下我七出的罪名,好休棄我是不是?你讓那個女人做正妻是嗎?呂棋睿,呂少爺,你也太卑鄙了吧?不就是想叫我讓出正妻的位置嗎?你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我絕不會死賴在你們呂家的,我定會自請下堂,把這個位置讓出來,何必讓你這般大費周章?!”
顧清雨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整個人都不由顫抖起來,一旁的溫悅汐忙低聲道:“別太激動,小心動了胎氣,慢慢來。”
聽到溫悅汐提起自己肚子的孩子,顧清雨這才刻意緩下呼吸,讓自己平靜一點,而站在那裡的呂棋睿看起來卻有些懵。
片刻之後,纔開口道:“你說什麼呢?什麼讓出正妻的位置?什麼那個女人?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清雨冷笑一聲,“聽不懂是嗎?那好,我問你,前天晚上你沒有回家,是去了哪裡?”
“我……”呂棋睿霎時間露出心虛的神色,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由悄悄握緊,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慌。
“說不上來了是嗎?那變由我來說吧,前天晚上你睡在了鴻昌客棧,柳含菱的身邊是嗎?!”
柳含菱?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麼那麼熟悉啊?溫悅汐不由擡眸看向段蔚予和段映湛,段蔚予倒是沒有什麼反應,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而段映湛臉上不由露出驚訝的神色來,顯然是知道這個人的。
柳含菱……柳含菱……名字好熟悉,肯定在哪裡聽過,可是在哪裡呢?溫悅汐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而且這個情況下,想要走到段映湛身邊問一問也不合適,溫悅汐只好暫且按捺住,等呂棋睿走了之後,找機會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