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悅汐的這話一出,整個場面又是安靜了下來,不過卻是有些嚇人的安靜,周圍的人似乎把呼吸都刻意放輕了,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有什麼一觸即發一樣。
站在溫悅汐的面前的女子似乎驚訝了一下,然後死死盯着溫悅汐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這一次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起靜靜等待着溫悅汐的答案,而他們都有一種預感,她一開口,估計後果不怎麼樂觀。
“我說,讓開。”溫悅汐目光淡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語氣依舊是不急不緩,透着一種教養良好的冷靜和矜持,卻也顯示出了更高傲的姿態,有的事情並不是說話的聲音大就代表氣勢足,四兩撥千斤才更顯高明。
而那紅衣女子顯然被溫悅汐給惹毛了,拳頭一握,竟是要朝着溫悅汐動手,就在她剛剛舉起拳頭的時候,段蔚予已經把溫悅汐護在了自己的身後,而與此同時,一個身影電光火石之間衝了過來,一把抓住那紅衣女子的手臂,皺眉道:“你還有完沒完。”
紅衣女子試圖把自己的手臂從司空禹的手中抽出來,可是司空禹卻緊緊鉗制她,讓她根本無計可施,女子這才狠狠瞪向溫悅汐,“我討厭她!”
其實,她一開始注意到的男子的確是段蔚予,這樣一個無論容貌還是氣質都十分出衆的男子,無論到哪裡自然而然都會吸引女人們的目光,自己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看到他抱着那女子飛身而起的時候,自己一顆心整個就落了下去,他雖然出衆,但是自己卻忍受不了他對別的女人那麼呵護,這樣的男人對於自己來說已經不乾淨了,他的心已經被污染過了。
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還是決定放棄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卻注意到就在他們的隔壁房間,也進去了一個男子,窗戶打開着,自己可以看到那男子瀟灑坐下的姿態,以及他無可挑剔的容貌,而且年紀也跟自己相當,雖然他坐在那裡似乎有心事的樣子,根本就沒有往自己這裡看,可是自己還是決定了,就是他了,反正今天無論如何都是要選一個人來成親的,如果是他,那這個結果還算不錯。
可是自己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不願意!自己是什麼人,他竟然敢拒絕自己,而讓自己更討厭的是,那個女人出現時,他臉上的神情,那麼小心翼翼,好像害怕那個女人會生氣一樣。
一個病怏怏的中原女人而已,光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活不長,哪裡能跟自己比,可偏偏他們一個兩個都護着她,真是氣死人了!
就在他們這廂僵持的時候,方纔進來的那年輕男人開了口,“卜藍,別胡鬧。”
可這語氣斥責的意味卻不明顯,反而有一種寵愛的意味。
“我沒胡鬧。”
“你這還沒胡鬧,若是讓父……”說到此處,他突然頓住,看了溫悅汐他們一眼,然後才道:“若是讓父親知道你今日做的這些荒唐事,你可少不得一頓重罰。”
“罰就罰,誰讓他要隨隨便便找一個人讓我嫁了,好,他不是讓我嫁人嗎?那我就聽他的話,這不就找人嫁嗎?也算是替他解決了一樁壓在心頭的大事,他應該感謝我纔對。”
溫悅汐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是因爲被逼婚,所以在跟家裡人抗議,只是用這樣的辦法來抗議,是不是太幼稚了些?看來也是一個被家裡人寵壞了姑娘。
“你這樣說,就是太不瞭解父親的苦心了,你……”似乎礙於外人在這裡,他也不好多說什麼,所以便是對那紅衣女子道:“好了,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我會吩咐下面的人閉緊嘴巴,不會傳出去,更不會傳到父親的耳朵裡。只是這樣的事情你以後不許再做了,走,跟我回去。”
現在溫悅汐他們倒是被晾在了一邊,只有這兄妹兩個在這裡爭執了。
“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今天晚上成了親再走。”
一聽這話,司空禹立刻又是皺起了眉頭,剛想要張嘴,可是一想,跟這個瘋女人,自己是說不清楚的,便是轉而看向那女子的哥哥道:“真是抱歉,但是令妹的繡球我真的是沒接,在砸下來之前,我就躲開了,連衣角都沒有碰着一下。而且我這個人呢,不僅好賭,而且喜歡喝酒,喝醉了還喜歡打人,尤其是女人,我也有自知之明,是萬萬配不上令妹的,所以,這繡球的事情就到此爲止,你看怎麼樣?”
司空禹也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哥哥就是把自己妹妹做的這一切當做一場鬧劇而已,絕對不會當真的。
正如司空禹所料,他剛剛說完,那男人就點頭道:“如此甚好,其實我妹妹也是胡鬧,給你添麻煩了。”
司空禹聞言不由在心中暗自點頭,雖然這妹妹太刁蠻任性,不講道理,但是這位哥哥還是挺明白事理的。
“那……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
“請便。”
司空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溫悅汐,所以一心只想着趕快溜走算了,可是那紅衣女子卻是不肯放過他,還要上前去阻攔,可是卻被自己的哥哥給攔住了,“行了,你別胡鬧了成不成?你還嫌現在的事情鬧得不夠打嗎?若是這件事傳出去了,我們都要跟着你一起丟臉。”
紅衣女子故意不去看自己的哥哥,氣憤道:“丟臉就丟臉,方正我不在乎,你們都不在乎我的下半輩子了,我在乎你們做什……”說着說着,她突然頓住了,眼睛死死盯着某一次,眼神也漸漸地變得陰冷起來,甚至帶着些咬牙切齒的恨意。
而她盯着的那一處,正是許宓的腰間,許宓正在一旁看熱鬧看得興起,卻沒有想到那紅衣女子忽然盯着自己看,而且眼神還越來越駭人,許宓不由悄悄捏住了溫悅汐的衣袖,然後低頭順着那紅衣女子的目光看去,可是什麼都沒有啊?難道是這個?許宓的目光落在自己佩戴的那個荷包上,這個是……
“是你!”不等許宓反應過來,那紅衣女子就像是瘋了一樣,抽出自己哥哥腰間佩戴着的長劍,徑直指向許宓。而一旁的綠弗亦是趕緊抽出了長劍,把那紅衣女子的攻勢給化解開。
那紅衣女子目光沉沉地盯着綠弗,冷聲道:“你給我讓開,我現在要找的人是她,跟你沒關係。”說話間,她的眼睛又是看向許宓,帶着眸中刻骨的恨意。
“你要找我?我又不認識你,你找我做什麼?”許宓從來沒有見人用這樣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一時間心裡也有發怵,聲音不由地帶上了些顫抖。
原本要離開的司空禹此時也已經停了下來,這現在又是什麼情況?這女子跟許宓是認識的啊?
“你是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就是你殺了我哥哥!”
而許宓聽了這話之後卻反而放鬆了下來,“哎呀,你肯定搞錯了,我是平生第一次來你們這地方,怎麼會殺了你哥哥呢?哎,不對啊,你哥哥不是好端端地在這裡站着呢嗎?”
“我並非只有一個哥哥。”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真的認錯人了,我是昊黎國的人,這真的是我第一次來你們這裡,而且我也從來沒殺過人。”雖然自己是飛雲山莊的小姐,雖然行走在江湖之中的人都免不了要見血,可是自己真的是從來沒有殺過人,這一點自己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自己絕對不會是她要找的什麼殺兄仇人。
而站在一旁的這紅衣女子的哥哥,在聽了自己妹妹說的話之後,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許宓,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任由自己的妹妹質問許宓。
“你別在狡辯了,你們那裡的人都是魔鬼、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我親眼看着你把我哥哥殺了的,我現在就要你給我哥哥償命!”
就在紅衣女子準備再一次將手中的劍刺向許宓的時候,她的哥哥終於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舉動,“好了,別鬧了。”
“鬧?”紅衣女子一聽這話,立刻激動起來,“難道在哥哥你的眼裡,我這是鬧嗎?死的那個人難道只是我的哥哥,不是你的哥哥嗎?我今天就要她血債血償!”
“夠了!”男人大聲斥責自己妹妹,“來人給我拿繩子來。”
溫悅汐也有些被這男人的態度給嚇到了,方纔他的妹妹又是拋繡球、又是逼婚的,他都沒真的生氣,半哄半勸的,可是現在怎麼一下子卻這麼生氣了?
“你綁我也沒用,我今天一定要殺了她!”
許宓急聲道:“可我真的沒有殺你哥哥啊,你真的認錯人了。”天啊,那個殺了她哥哥的女人到底跟自己長得有多像啊,她竟然這麼堅持地認爲就是自己殺了她哥哥,自己真是說不清了。
“你以爲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就會忘記了嗎?雖然我那個時候年紀還小,可是你身上帶着的荷包我卻是記得清清楚楚,就跟你現在身上帶着的這個是一樣的,雖然顏色不一樣,但是上面繡的紋樣卻是一模一樣的。”自己當時看得清清楚楚,這麼多年,當時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印在自己的腦袋裡,永遠都不會被磨滅。
“果真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都是惡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當時的你纔多大啊,六七歲吧,比我還小,竟然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我哥哥給殺了,就是因爲他弄髒了你的衣服!當時哥哥流了好多的血啊,就那麼躺在冷冰冰的地方,我哭着央求……”
“好了,別說了。”
阻止她說下去的,是他的哥哥,溫悅汐看了看他們兄妹兩個臉色的神色,看來這事兒是真的。
許宓聽了她說完之後,心中震驚不已,那個佟芷婧竟然那麼小就開始殺人了,而且就只是因爲對方弄髒了她的裙子這麼一點小小的事情!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許宓連忙解下自己腰間的荷包,對那兄妹兩個道:“你們真的誤會了,這荷包不是我的,是我……撿來的,我真的是從昊黎來的,第一次來這裡,殺了你們哥哥的人不是我,真的而不是我!”
許宓說完之後,空氣靜默了片刻,溫悅汐的臉色也是沉了下來,她從來不懷疑佟芷婧的心狠手辣,只是沒有想到……這兄妹兩個的身份看起來很不簡單,而當時佟芷婧殺了他們哥哥的時候,她還只有六七歲,也就是說她殺死的那個男孩子要比她大很多,還有這紅衣女子剛剛的那句:那個地方人出來的人都是惡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在這種靜默之中,溫悅汐強忍着沒有去看段蔚予,雖然她知道段蔚予此時正在看着她,因爲她這個時候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段蔚予,所以也就故意裝作沒有看見。
站在遠處的司空禹卻是越發皺緊了眉頭,眼睛分明在溫悅汐和許宓的臉上掃過,似乎想從她們的臉上看出什麼來。
紅衣女子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淚流不止,而她的哥哥則是把她摟在懷中,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而與此同時,那男人也是轉頭看向許宓,對她道:“我相信你說的話,你跟那個滿手血腥、冷酷無情的女孩子一點都不一樣,你的眼神很乾淨,你絕對不會是她。”
如果是她的話,絕對不會懼怕妹妹的質問,她那樣的人是不會給別人這樣質問她的機會的,一開始卜藍指認她就是殺自己哥哥兇手的時候,自己也心驚了一下,但是當時想的是,如果她真的是兇手的話,那就糟了,被自己的妹妹這樣質問,她肯定會殺了自己的妹妹,但是看到她在被卜藍質問的時候,往後退了一下,自己卻確認,當年殺死哥哥的人絕對不會是這個女子。
試想一下,一個在那麼小的年紀就能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長大了怎麼會這麼膽小呢,很顯然她並不是那個人。
“我能問一下,這個荷包……”剛開口問了一半,他卻是搖了搖頭,“算了,不問了。”
“爲什麼不問了?”許宓卻是有些奇怪地追問道。
“因爲問了也沒什麼意義。”
“你不想找到她,爲你們的哥哥報仇嗎?”
男人聞言怔了片刻,然後苦笑着搖了搖頭,“不想。”可是那神情之中分明帶着無奈和痛苦,他不是不想要復仇,而是不能復仇。他慶幸,自己的妹妹認錯了人,如果她真的認對了,就憑她方纔的決定,她肯定也是活不過今天了,不止是她,後面還會有一臉串的禍事。
“爲什麼?”許宓不解,怎麼會有人不想報仇呢?他們哥哥可是因爲一個區區弄髒了衣服的理由被殺的,如果不報仇的話這不是太憋屈了嗎?
許宓真的很想直接把佟芷婧的事情告訴這兄妹兩個,可又擔心這樣會破壞了溫悅汐尋找鎮魂石的事情,所以一時之間心裡也是糾結得很。
“因爲我們報不起這個仇。”
報不起?許宓疑惑地看向溫悅汐,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說法,還會有人報不起仇的嗎?
溫悅汐亦是看着許宓,可是眼神卻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段蔚予開了口,對那男人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應該是王室中人吧?”
男人聞言立刻看向段蔚予,似乎是研判了一下他的神情,然後才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因爲只有王室的人才會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