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進餘堯的地界,以往的那些回憶便是撲面而來,而這些記憶顯然跟她身旁的段映湛是沒什麼關係的,此時的段映湛看起來很有些緊張。
溫悅汐也鮮少見他這個樣子,不由含笑道:“這是怎麼了?怎麼有點近鄉情怯的意思?”
然而這個時候的段映湛可沒心思跟溫悅汐開玩笑,只是小聲囑咐道:“等會兒見了許宓,你能別跟她說,我是偷偷跟着來的嗎?就說是你讓我陪你一起開的。”
溫悅汐仍舊笑着道:“我憑什麼啊?宓兒還在信上特意叮囑我,一定不要告訴你,我若說是我讓你陪着我一起來的,我們兩個這朋友還有得做嗎?我可不幫你說這個謊,你還是自己好好想想到時候該怎麼跟宓兒解釋吧。”
“要這麼沒義氣嗎?”說實話,段映湛現在心裡還真有些害怕,等會兒見了許宓,她該不會直接把自己給轟出去吧?
溫悅汐不再理會緊張不已的段映湛,而是轉而看向段蔚予,“蔚王殿下,重遊故地是什麼感覺?”
段蔚予笑了笑,“還不錯。”
就是在這裡,他第一次正視了自己對悅汐的感情,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爲自己對悅汐不過是對一個孩子的憐愛,事實上,自己的確是錯得離譜。
飛雲山莊還是跟之前她見過的一樣,巍峨氣派,只是守在山莊門口的下人卻是與數年前不同了,這兩個人並不認得溫悅汐他們,還以爲他們是江湖中哪個前來賀喜的門派,徑直上前拱手道:“有失遠迎,三位看着眼生,卻不知是何門何派?”
“我是……溫沐,是來找你們家小姐的,我是她的故友。”溫悅汐開口道。
找小姐的?這麼說這三位不是來恭賀他們家少爺大婚之喜的?難怪,他們兩個都認不得這是何門何派的人,估計他們根本不是江湖中人吧。
這兩個侍衛是被飛雲山莊的莊主特意挑選出來,讓他們站在門口迎客的,正是因爲他們對江湖中各大門派的人都很熟悉,所以才選中了他們兩個,此番他們兩個卻都是認不出溫悅汐他們來,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爲他們並不是江湖中人。
只是看這三位的氣質也不像是普通人,這女子說話的語氣裡,似乎跟他們家小姐非常熟稔,也就不敢怠慢,對着溫悅汐他們三個道:“還請三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們這就進去通稟我們小姐。”
“勞煩了。”溫悅汐含笑道。
山莊之中,許宓正懶懶趴在水榭的欄杆上,無聊地看着池中的魚兒游來游去,可是心思明顯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候在她身後的婢女見狀不由試探地喚了許宓一聲,“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怎麼這兩天看起來都不太開心的樣子?”
最近這些日子,他們飛雲山莊好不熱鬧,因爲他們家大公子要成親了,他們飛雲山莊終於要迎來第一位少夫人了,小姐原本也是很高興的,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突然就變得沉默寡言起來,還常常坐在那個發呆嘆氣。自己跟在小姐身邊也有許多年了,小姐向來都是活潑好動的,從來沒有見她這樣過,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不說。印象當中,也的確是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啊。
“小姐,你看……”那婢女的目光落在朝她們這快步走來的那個侍從的身上。
“什麼?”
“好像是來找小姐你的。”
許宓這才懶懶回頭,朝着她看的方向看過去,好像真的是來找自己的。
“什麼事?”不等那人走近,許宓就是開口問道。
“小姐,外面有一個自稱溫沐的女子來找您。”
許宓一聽這話,立刻就站起身來,雙目灼灼發亮,“她現在人在哪兒呢?”
“還在山莊外面等着小的去回話呢,是小姐認識的嗎?小的這就請他們進來。”
“不用了,我自己去。”說話間,許宓已經邁開步子走出了水榭,那前來報信的侍從也是連忙跟上,正是疾步走着,走在前面的許宓卻是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着那個侍從問道:“他們?除了這個叫溫沐的女子,還有幾個人?”
“兩個。”
“男的還是女的?”
“兩個都是男的。”
一聽這話,許宓的心情有些複雜,以她的猜測,既然悅汐要來的話,那蔚王殿下肯定不會放心她一個人,勢必會跟着她一起來的,那其中的一個男人肯定是蔚王殿下,而這另外一個,想必就是她猜的那個人。
跟在許宓身後的婢女和侍從見着許宓這個樣子,都是不解了,方纔小姐不是還興沖沖地要去見人嗎?怎麼現在卻是站在這裡不動了?
“小姐,要去見嗎?還是說小的把他們給打發走。”
“見,當然得見,走。”許宓大手一揮,轉身繼續往前走。
不多時之後,許宓的身影便是出現了在飛雲山莊的門口,只見她目不斜視,徑直朝着溫悅汐飛撲而來,然而就在她即將要撲到溫悅汐身上的時候,卻是撲了個空,因爲段蔚予已經眼疾手快地攬着溫悅汐的腰,帶着她閃到了一旁。
待許宓站定之後,段蔚予才清清淡淡地道:“知道許小姐熱情,但是悅汐身子不大好,經不得你這麼一撞。”
許宓撇嘴,“又不是豆腐做的,我撞一下就壞了?”說着,又是無奈道:“算了,知道你寶貝悅汐,我就不跟你計較什麼了。”說着,又是朝着溫悅汐伸出手來,“抱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段蔚予看着許宓上前抱住自己的妻子,那一顆腦袋還在悅汐的肩頸處蹭啊蹭的,他深覺以前自己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個許宓對悅汐是不是太親密了些啊?
而在這過程中,許宓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段映湛,就在段映湛尷尬着以爲她是故意忽略自己的時候,許宓的目光卻是朝着他看了過來,“你怎麼也來了?”嘴角含笑,語氣隨意,對段映湛的態度還跟以前一樣,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也好似解除婚約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我聽悅汐說,你大哥要成親了,所以我就過來看看。”
許宓聞言含笑拍上他的肩膀,卻又是轉頭看向溫悅汐,“悅汐,我不是跟你說,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這傢伙嗎?”
溫悅汐心道:你究竟是想讓我告訴,還是不想讓我說,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但是這樣的話,她卻不會當着段映湛的面說的。所以,此時她並沒有迴應許宓的話,只是無奈地朝着許宓聳了聳肩。
許宓這纔看向段映湛道:“行了,你也別進去了,趕緊回去吧,我父母和我的哥哥們見了你,你以爲會給你好臉色嗎?趕緊走吧。”
段映湛卻怎麼肯走?“你看我來都來了,你還要趕我走嗎?趕了這麼久的路,總得讓我歇歇吧。”
許宓卻是一掌狠狠地拍在段映湛的肩膀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跟着悅汐來這裡,分明是另有目的,是不是爲了躲避你父王和母妃替你安排的那些相親?到這裡躲清靜來了?”
段映湛聞言卻是眸光微亮地看着許宓,“你怎麼知道這些?”
許宓頓時有些心虛,卻是理直氣壯地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悅汐寫信告訴我的啊。”
溫悅汐此時只能在心中暗暗搖頭,行,你們兩個就這麼輪番着把什麼責任都往我身上推吧,一個個的說謊都不帶臉紅的。
“其實,也不是……”段映湛平常那麼直爽的一個人,這時候說起話來卻是有些結結巴巴的。
溫悅汐見他們兩個這樣,心中暗道:這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還拿自己做什麼藉口……正要開口說話,目光所及之處,卻是見着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來人看着還挺眼熟,那走在前面的不是宓兒的二哥許成航,而跟他走在一起的那個年輕男子,看起來也挺眼熟,等一下,這個男人不就是……
而此時,對面走來的那些人也是看到了他們,顯然也都是一愣,下意識地站住了,溫悅汐不由朝着段蔚予看了一眼,現在這情況算是什麼,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還是新仇舊恨?
片刻之後,許成航反應過來,纔是快步走到溫悅汐和段蔚予他們面前,一一朝着他們行了禮,“見過蔚王殿下、蔚王妃,還有……慶王世子,真是有失遠迎。”
而跟着許成航一起的那些人也已經走到了他們的跟前,聽到許成航的話之後,爲首的那個中年男人一樣眼睛沉沉地看向段映湛,然後才拱手道:“原來是世子殿下,小兒之前做的錯事,鄙人還未親自上門道歉,真是對不住。”
段映湛看了一眼站在那男人身邊的馮飛昂,眼神之中自然沒有多少善意,他可還沒忘了當初的事情呢。
現在這狀況也的確是尷尬,當初馮飛昂爲了許宓去找段映湛決鬥,差點把段映湛害死。而許宓和段映湛之所以解除婚約,也不能說完全跟他沒關係,此時三個人再見面,實在是尷尬得很,就連許成航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陣頭疼之後,許成航想着,不管怎麼樣,不要讓客人都站在外面,先把人迎進去再說,於是就招呼着他們都進去。
而就此,許宓要跟段映湛說的話也只說了一半。
安排他們都歇下之後,許成航便是把自己的妹妹給拉到了一旁,“宓兒,你這是幹什麼呢?怎麼能讓段映湛過來?父親和母親知道這件事嗎?”
許宓搖頭,“還不知道呢。”
“我跟你說,要是不想出什麼事情,趕緊讓這位慶王世子離開這裡,當初你跟他解除婚約的事情,你以爲父親和母親就一點兒都不生氣嗎?”許成航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就這麼缺心眼兒,已經退了婚的未婚夫,你還讓他來做什麼?旁人不得議論你們兩個嗎?這算是怎麼回事兒?”
許成航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可怎麼辦。
“二哥,你也先別說我,段映湛不是我故意叫來。可那馮飛昂就不同了,他是你們故意請來的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以前的事情,怎麼還能請他過來,旁人會議論我和段映湛,難道就不會議論我跟他了嗎?”
“這是父親和母親的意思,你別問我,我哪裡知道。”
“那你也別干涉我,就算我跟段映湛解除婚約了,我們還是朋友啊,朋友來了,我還能把他趕出去嗎?而且你要知道,他是慶王世子,就這麼把他趕出來了,未免失了我們飛雲山莊的禮數,叫人家看笑話。”
“你的意思是,要讓這位慶王世子在山莊裡住下來了?”
“就算住也住不了幾日,等大哥成親之後,他自然會跟悅汐和蔚王殿下一起回京去的。”
許成航聞言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不由開口問道:“宓兒,你是不是……?”
話問到一半卻是停了下來,許宓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怎麼了?怎麼不接着問了?”
“沒什麼,反正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而且我提醒你,父親和母親知道這件事時候,肯定會問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應付吧。”
“行,我知道了,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他們呢。”段映湛的事情,自己自然有說法,可是馮飛昂的事情,自己也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許成航看着自己妹妹離開的身影,眸中閃過幾絲擔憂之色,最近這些日子,宓兒的情緒明顯不太好,是不是就是因爲那個慶王世子?既然都已經解除婚約了,爲什麼還要跟他牽扯不清呢?這可不像是宓兒的性子,如此這般,真是叫人擔憂。
許宓離開之後,自然是去找溫悅汐了,她們兩個也算是許久沒見了。
許宓拉着溫悅汐去了後花園單獨說話,依舊是她剛剛呆過的那個水榭,許宓拉着溫悅汐一起坐了下來,卻是語帶控訴地道:“都是你害得我,你說現在怎麼辦吧,我二哥剛剛纔找我談過,說我父母肯定會因爲段映湛來這裡的事情訓斥我的。”
溫悅汐目光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嘴角笑意淺淡,“那我有什麼辦法,你自己好好應付唄。別擔心,你可是飛雲山莊的寶貝千金小姐,有什麼好怕的。”
“你說得倒輕鬆,不管,你得幫我想辦法,如果不是因爲你告訴了段映湛,他怎麼會想到來這裡了。”
溫悅汐用手指輕輕颳了一下許宓的臉蛋,含笑道:“行了,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還這麼避諱做什麼?難道你真的不希望段映湛過來?那你幹嘛還非要在信上強調不許告訴他?你以爲如果你不強調一下的話,我就會告訴他嗎?宓兒啊,宓兒,我們兩個認識也這麼多年了,你的心思我就算猜不全對,也猜得差不多了。說實話,你是知道了什麼事情吧?你方纔跟段映湛說,他忙着相親的事情,算是我告訴你的,這可真是冤枉我了,你明知道,我根本就沒跟你說這個。”
聽到溫悅汐這樣說,許宓不由悄悄紅了臉,的確,悅汐是沒有跟自己說這些,自己是從其他地方知道了這件事。
見許宓只紅着臉不說話,溫悅汐含笑道:“跟你說實話吧,段映湛是悄悄跟着我們過來的,他也是非常想見你的。”
許宓面上的紅暈慢慢褪去,有些懊惱地道:“也許他不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