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酒並沒有急着回答他,而是很嚴肅的問了他一個問題:“前幾日,昭王有沒有派蕭摯或者蕭禹去一趟乾州?”
藍安行略微一想,恍然道:“確有其事,不過蕭摯都已經回來了三天了。”
“你還記得當時蕭摯回來時的表情嗎?”
“蕭摯回來我並未瞧見,但我知道蕭摯回來後,昭王將自己關在書房,直到天黑纔出來,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書房至始至終都未曾點燈。”
沈凌酒內心涌動着紛繁的情緒,臉上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表達,她目光落在卷軸上,良久才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他的生母應該是……赫連黛姬!”
“赫連黛姬?”
杏園的空氣彷彿停滯了一瞬,混着藍安行的訝然和震驚,最終又凝滯爲平靜。
“你不是說過嗎,赫連黛姬曾隨着姐姐赫連秀敏嫁到大燕來,憑赫連黛姬的美貌,足矣輕易俘獲任何一個男人的心,先帝自然也難逃其外,當時,先帝想納黛姬爲妃,遭到赫連秀敏和赫連國主的雙重反對,按理說那個時候的黛姬就該立刻返程回到赫連國,但她卻是在來年返回的,還意外的死於途中,先不論黛姬是死於赫連墨之手還是赫連秀敏。我們先思考下,爲何黛姬在遭到強烈反對的時候,沒有立刻回國?而史官更是筆錄爲先帝以同赫連國主周旋爲由,讓黛姬在大燕待到了第二年?待這麼長時間,你不覺得可疑麼?”
“你懷疑當時赫連黛姬沒有立刻回國是因爲……她有了龍嗣?”藍安行睜大了眼睛。
“不錯,赫連黛姬應該是以誕下孩子爲條件,甘願回國繼承王位,所以這件事赫連國主應該是知道的。”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先帝應該異常愛惜黛姬的孩子纔對?怎麼會讓昭王遭受冷遇那麼多年,甚至一開始還不知道他的存在!”藍安行疑惑的將她望着。
“我想赫連國主既然能夠摒棄一貫男子主事天下的理念,渴望將王位繼承給一個女人,想必黛姬是非常聰慧的,她能夠從赫連國主的衆多子嗣中脫穎而出,可見政治手段,才情謀略都是相當出色的,這樣的一個女人,如果爲大燕誕下皇兒,先帝怕是不計一切手段都會將他立爲皇儲,然而悲劇的是,先帝給予黛姬的愛,是她所不能承受的,也許誕下愛的結晶,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和希冀,但她卻不能讓先帝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否則……在她不能庇護皇嗣的情況下,等待嬰孩的便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宮女紀尤被安排隨着先帝出遊,並獻上治水方略,甚至把先帝灌醉,假意發生了被寵幸的現象,隨後紀尤以不在乎名利爲由功成身退,退出先帝的視野,我猜的不錯的話,這一切都是黛姬設計好的,紀尤應該是她的心腹侍女,幾個月後紀尤被派去服侍廢太子,在冷宮韶涼宮誕下一個孩子,我想真正在韶涼宮誕下孩子的應該是赫連黛姬。”
“如果事實真是這樣,太后赫連秀敏怎麼會允許這一切的發生?而且她作爲後宮之主,黛姬誕下孩子的事兒,她必然是知情的。”
“黛姬如果連同太后較量的手段都沒有,豈不是空負才學?如果赫連秀敏不答應她生下孩子,憑着先帝對她的寵愛,赫連秀敏的皇后之位怕是不保,而且要瞞住先帝生下孩子,沒有赫連秀敏的支持也是不可能的,赫連秀敏不管是出於親情還是威脅,都不得不被迫接受這個孩子的誕生。至於她們姐妹兩人之間究竟有何瓜葛和協議,怕是隻有赫連秀敏才知道了。”
“也許不讓先帝知道這個孩子的誕生,也是赫連秀敏的主意,那時候她未有子嗣,不得不爲自己將來的孩子考慮。她作爲孩子的姨母,也許是人性未泯不忍心殺掉一個孩子,也許是因爲黛姬的退讓和低調,但世事無常,赫連秀敏竟一無所出,所以這些年圍繞在昭王身邊的危機從未解除過……”藍安行露出恍然之色,覺得昭王這些年活着從未容易過,若赫連秀敏沒用蠱蟲控制他,恐怕他連活到現在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便能解釋他對赫連緋瓔的縱容和複雜的感情糾葛了,如果赫連黛姬是他的生母,那麼……緋瓔公主便是他的表妹了。”
“是啊,母親的犧牲和恩情,會讓昭王對孃家的表妹格外照拂。”藍安行面色無波地說着,心中卻久久難以平靜,他細細一想後,突然又疑惑道:“對了,這一切不過都是猜測,王妃爲何那麼篤定黛姬就一定是王爺的生母呢?”
沈凌酒將卷軸收起來,道:“知道我爲什麼問你蕭摯有沒有去乾州嗎?”
“不知道……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夜風襲來,沈凌酒手上的肌膚泛着微微的涼意,“因爲要證實這個猜想有個很簡單粗暴的方式。”
藍安行腦中空白了一瞬纔回過神來,“我明白了!”他不可置信的說道:“王爺他……他竟然是派蕭摯去乾州開棺驗屍嗎?”
“不錯,要證實紀尤是不是他的生母,只要開棺驗屍便好。”沈凌酒垂下眼簾勾了勾脣,“時隔多年,雖然無法驗證紀尤是不是處女,但是她有沒有生育過,卻是能從屍骸看出來的。你也說了蕭摯從乾州回來後,他將自己反常的關在了書房內,想必……也是花了一些時間消化這個事實!”
藍安行望着她平靜無波的眸子,久久不能言語。
沈凌酒整個人精神也隨着鬆懈下來,像是經歷了一場戰爭,幾要虛脫,她抱着雙膝,忽然嚴肅起來,“或許我們現在更應該思考的是另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緋瓔公主帶着他的畫像來的目的是什麼?”沈凌酒握着卷軸的手猛然撰緊,“肯定不是認親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