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用死來逼迫本王就範的,你是第一個。”
沈凌酒心頭微微嘆氣,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她又咳了幾聲,咳出的全是血。
“沈凌酒……”
司行儒看着她,看得很深很深,感受到她鼻間若有若無的呼吸,他明知故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凌酒擡眼看他,忍着身上的劇痛,安靜地喘息着,說:“故意什麼?”
“故意……傷害自己,只是爲了讓本王看清自己的心?”
沈凌酒默視他良久,受了那麼多刀子,她沒哭,這一刻卻流下一滴淚,許久之後方淺笑道:“那我成功了嗎?”
聽聞她的話,司行儒手腕在半空中一凝。
不僅僅是動作,思想,呼吸,連同血液,也彷彿停滯了一瞬間。
看着她接近半透明的面容,半斂的漆黑眼眸,司行儒眸色一閃,聲音沙啞低柔,說起話來卻十分刻薄,聲音不大,但是卻好像細細的針,一直扎着她最痛的地方。
他說什麼她沒力氣聽清楚,意識消散,陷入黑暗之前,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你猜的不錯……本王……確實心疼了。”
雖弱不可聞,卻讓沈凌酒心滿意足的閉上眼,陷入了黑暗。
司行儒抱着沈凌酒剛走出天牢,便碰上急急趕來的文璽,他提着燈籠,在火光映照下,沈凌酒身上的傷萬分可怖,簡直慘不忍睹!
連文璽見慣了生死白骨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他聲音有些不確定地顫抖:“昭王,你抱的人,是誰?”
蕭摯看着文璽,一字一句地回答:“是,沈小姐。”
文璽動了動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那雙陰沉的眼落在沈凌酒的身上,眸子被血染紅,浸滿了傷痛,“誰做的?”
“赫連千蕊。”
文璽伸手探了探沈凌酒的呼吸,尚有口氣,他神情微微鬆懈,但依舊眉頭緊皺,她的情況恐怕凶多吉少,文璽正要接手抱過沈凌酒,昭王卻沒給他機會,他抱着人,直接與他擦肩而過。
空曠的夜色下,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從京都街頭疾馳而過,飛揚的塵土昭示了駕車人的急躁。
昭王府
沈凌酒被昭王帶回昭王府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滄九,他和沈煥一起趕到昭王府時,正好撞見御醫給她診治,遍體鱗傷的軀體,讓沈煥不忍直視,一直以來都知道她胡鬧,他唬不住她的時候,也想過哪天她被人收拾了就知道乖了,想不到這次被人欺負的這麼慘,沈煥像頭髮怒了的雄獅,鬍子都一根根倒立了起來,怒不可遏道:“這是哪個王八蛋下的毒手?”
“赫連府,赫連千蕊。”蕭摯是知道老將軍脾氣的,就是現在削職爲民了,也沒人敢給他臉色看,見他發怒,蕭摯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沈凌酒在他心目中位置還很重。
“赫連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一窩子蛇蠍,老子戎馬生涯大半生,哪怕是沈府最危難的時候,也沒人敢這麼胡作非爲,如今赫連府的人傷我心頭肉,老夫勢必要去掀了赫連府,要個交代!”
說着沈煥,叫上哭哭啼啼的滄九道:“去把我昔日的部下找來,老夫要去討個公道!”
蕭摯皺眉,看向正在喝茶的昭王。
司行儒一身深紫衣衫,外籠一層白色輕紗,整個人如身在霧氣之中,飄渺又冷漠,他放下茶杯,緩緩道:“調兵五百,隨老將軍去赫連府,阻攔者,殺無赦!”
蕭摯眉毛一跳,還是昭王想的周到,若是沈老將軍真的沉不住氣召集了舊部,皇上怕是又要給沈府扣下一頂造反的大帽子了,屆時,沈府又要遭殃,赫連家倒是樂享其成,只要煽風點火就行,可昭王府出兵性質就不一樣了,這赫連千蕊是昭王未過門的妻子,他有義務主持大局,至於他站在哪一邊,那全憑他心情,就連皇上也不好多問。
蕭摯帶着沈煥召集兵力去了,滄九則留了下來,幫着太醫打下手,兩人一直忙到天亮纔將沈凌酒的傷口清洗乾淨,上了藥包紮好。
看着昏迷不醒的沈凌酒,滄九心底裡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害怕。
一連三天,沈凌酒都未轉醒,滄九日夜不停的守在她牀邊,雙目猩紅,滿眼憔悴,這幾日沈凌酒總是每隔半個時辰便要換一次紗布,每次換紗布都是被血水浸透了,她全身浮腫,一直高燒不退,御醫換了幾批,昭王甚至下令重金懸賞江湖大夫。
第四天夜晚,沈凌酒牀邊來了一個黑衣人,起初滄九以爲是刺客,過了幾招後,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此人很是面熟,當黑衣人扯下面巾的那一刻,滄九跪在地上,扇着自己耳光,苦痛流涕道:“公子你殺了我吧,是我沒把小姐照顧好,我該死。”
沈煜書接到消息那一刻,立刻喬裝打扮從通州快馬加鞭的趕回來,看着牀上毫無生氣,一身殘破的沈凌酒,沈煜書握緊拳頭,心口沉涼,神色卻意外平靜,他擡眸看向赫連府的方向,眼睛微眯,眼底風暴翻涌……
良久,他坐回沈凌酒牀邊,輕聲喚道:“阿酒……”
牀上的人毫無反應,一臉慘白,若不是身體尚有餘溫,她此刻的模樣跟一具屍體所差無幾。
沈煜書握緊她的手,低低地喚了幾聲,心裡痛到極點。從小到大,他雖然也揍她,可沈凌酒一直都他掌上明珠,父母去得早,他和祖父都是最疼她的,不然也不會寵得她無法無天。她選擇喜歡昭王,即便要承受昭王身邊的危機,那也並不代表他對她不聞不問了。
以前她那雙眼睛,總是狡黠又透着堅韌,此刻卻沉沉閉着,他習慣了她的吵鬧,習慣了她的惹是生非,習慣了她的古靈精怪,只要有口氣在她便不安分的蹦躂,那麼鮮活愛動的一個人,卻瀰漫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死亡的氣息,如何叫他繼續淡定?若沈凌酒有個三長兩短,他必然讓整個赫連府陪葬!
天快亮的時候,沈煜書才抽身離去,離開之前只是吩咐滄九道:“好好看着小姐,不要告訴任何人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