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一思惱恨地關上了相冊,轉而點開了那個WORD文檔。
這是一個日記式文檔,第一頁記着日期,她急忙瀏覽正文:
今天原本打算去酒吧喝一杯,然後回去睡覺。誰知走到大街上,便被人流擁着往河邊走。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今晚河邊會有煙花。華人就喜歡搞這些有的沒的,花那麼錢就爲仰着頭看幾眼麼?真是不可思議!
但是想要逆着人流往回走,根本不太現實,只好隨着他們去了。
開始放煙花了,隨着大家的目光往天上看,感覺也就那麼回事,並沒有他們那種雀躍與激動。
忽然,目光掃到了一個女孩子。她穿着簡單的牛仔褲,套着厚厚的羽絨服,臉上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只是她的眼睛——好清亮!
費力擠到她的身邊,她卻全然沒有注意到我,是天上的煙花太好看,還是我的臉根本沒有吸引力了?
忽然,她伸手拉住了我的手,我的心竟然像毛頭小子一樣狂跳了起來,再看她,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她拉着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的手。
她那麼專注地望着天空,口中喃喃地叫着:“好美啊!冉冉,我的心都要醉了。”
原來,她以爲她拉着的人是她的同伴!
忽然身側有人擠了過來,她的身子向後一仰,倒進了我的懷抱裡,我趕忙伸手在她腰上一託。
她用力支撐起身體,猛回頭一看。
“對,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她結結巴巴說。
她臉上的表情十分有趣兒,既糾結,又害羞。
“小姐,你不是故意什麼?嗯?”我有意逗她。
“額,我,意思是,我拉錯手了。”她繼續語無倫次。
“噢?僅僅只是拉錯手麼?”我接着逗她。
“額,對不起,我還,不小心,靠在……”藉着煙花盛放的光彩,我看清了她的臉漲紅了,真是個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呢。
“呵呵!小姐你不用再解釋了,其實不過是你不小心被擠到我懷裡了,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幹嘛這麼緊張?”我不忍心再逗她了。
“對不起,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有沒有受傷?”她顯然是在沒話找話問。
“怎麼?難道我看起來像是這麼弱不禁風的人麼?”我忍不住問。
“既然你沒有受傷,那我就先走了。”她飛快地說,然後慌亂地逃走。
“慢着,小姐,你跑得方向好像錯了,我看到你的朋友們似乎被擠到那邊了。”我忍不住出言提醒她。
“謝謝!”她紅了臉說着,轉身就朝她朋友們那邊擠過去。
“有趣兒的小妞,跑得這麼快,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會吃人的麼?”我忍不住對自己說。
看到後面還有若干關於她的事,每一篇都記錄得那麼詳細,甚至於她的一顰一笑,都描述得那麼生動,令人彷彿身臨其境,親眼看着安然一般。
難以想象,一向忙得腳不沾地,有時候甚至於一晚上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的重鯤鵬,竟然會花這麼多時間去記錄一個女人的細節。
戴一思呆呆地坐在電腦前,心徹底涼透了。
如果說之前她還抱着一絲希望,或許有一天重鯤鵬終於能夠發現她的好,發現她對他深深的愛,會回過頭來給她應得的愛。
那麼此刻,她終於清醒過來。
那一天永遠都不會有了,即使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從一個男人心中剷除掉如此深刻的愛戀。
她不再繼續閱讀,而是取出一個優盤,將這個文件夾整個兒拷貝下來。
“安然,你毀了我的希望,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她恨恨地自語,然後消除了瀏覽過的痕跡,關上電腦,匆匆離開了重鯤鵬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嘯風就叫醒了安然,吃過早飯,就拖着她去民政局。
辦復婚手續的時候,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是一位年屆五十的中年女人,看完他們的婚姻紀錄,這位大媽頗爲不滿道:“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的,把結婚離婚簡直當成了過家家嘛,瞧瞧你們,結婚一年剛過,就離。離就離吧,這剛過一年又要復婚。你們倆究竟想清楚了沒有?下次要是再辦離婚,我堅決不給你辦了。”
“大姐,之前離婚都是因爲我們鬧了點兒誤會,現在我們的寶寶都已經四個月了,您說,我們不復婚行麼?”司徒嘯風態度良好地說。
或許是他那聲大姐叫得格外甜,五十歲的大媽心裡一高興,立刻拿出公章給他們的結婚證上面蓋好,然後遞給他們。
“拿好了,別再讓我看到你們了,至少在我退休以前不想再見你們了。”大媽說。
“大媽,您放心,別說是您,就算是那位同志,也都可能再看到我們走進這裡面了。”司徒嘯風笑意濃濃,指着旁邊一位年輕的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說。
“呵呵,那就好,祝你們白頭到老!”大媽笑着說。
第二次聽到同一個人口中說出這句話,安然和司徒嘯風心裡都感慨萬端。
兩個人手拉手走出了民政局,司徒嘯風緊緊攥着她的手,就好像是寶貝一樣,捨不得放開。
“老婆,我真想和你補辦一場婚禮。”司徒嘯風說。
“得了吧,這剛剛過了兩年,我們再辦一次婚禮,親戚朋友都要抗議了。”安然反駁道。
“那好,就等到我們的寶寶可以做我們的花童的時候,再補辦吧。我總覺得欠了你一場真正的婚禮,一場新郎和新娘都全心投入的婚禮。”司徒嘯風一臉遺憾道。
雖然不願意結束這甜蜜時光,但他們都還要工作要做,司徒嘯風只得驅車送安然去了安居地產,然後自己則去了嘯方集團。
又是一個週末,安然下了班,剛走到公司門口,就看到門口停着齊修義的車。
微笑着走過去,車窗裡忽然冒出一個頭。
“徒兒,還不趕緊過來拜見爲師?”莫熙笑得狐狸一般。
“哈,真的是你哦,每次都忽悠我說要來,結果都不見你的影子,沒想到這一次不聲不響就來了。”安然喜出望外道。
“意外吧?其實呢,爲師這段時間一直都忙着研製一種新配方,所以纔沒時間到處亂跑嘛。”莫熙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安然,先上車吧,你們邊走邊聊。”齊修義在一旁笑着說。
上了車,莫熙自發地跑到後車座,開始跟安然聊起來。
“徒兒,你知不知道?爲師的我這段時間沒出門,都是爲了你。”莫熙說。
“爲了我?此話怎講?”安然迷惑道。
“上一次聽說你懷了寶寶,我就想,這可是我的徒孫呢,我這個師爺好歹也得送他們點兒見面禮吧?不過你也知道,師傅我窮啊,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所以我就想着要給兩個寶寶研製一個食物配方,好讓他們吃嘛嘛香,當然嘍,這個配方還必須是無污染無公害的綠色食品添加劑,到時候他們才能夠長得身強力壯,骨骼強勁。
你也知道,現在的化學試劑筆記容易弄到,這純綠色添加劑就不好搞了,爲了這個,我特意去了趟非洲,那邊很多地方都還沒有開化,有許多天然植物也是其他地方都沒有的,結果一來二去,弄到前幾天,總算是配好了。
怎麼樣?我這個做師爺的夠用心吧?等將來我的兩個徒孫會說話了,你第一句教她們說的話絕對要是‘師爺’兩個字,不然我跟你急哦!”莫熙表功一般,喋喋不休地嘮叨了起來。
“師傅,你放心,我肯定會每天都在兩個寶寶耳邊說幾遍師爺的,相信他們將來肯定會牢牢記住你這個師爺的。”雖然不知道莫熙的話摻沒摻水分,但是安然還是很感動的。
三個人驅車到了南苑小區,莫熙親自從後備箱裡抱出一個大箱子。
“這是什麼?”安然驚訝道。
“送給我徒孫的食品添加劑呀。”莫熙白了她一眼。
感情剛纔在車上他的話都白說了,這丫頭愣是沒記住。
三人走進屋裡,張嫂一見來了客人,便忙着招呼起來,
“你們先別忙着招呼我,把你們家小寶寶的奶瓶拿來。”莫熙毫不客氣地指揮道。
張嫂有些迷糊,望了一眼安然,安然笑着對她點頭,她只好聽從客人的吩咐。
莫熙先是洗乾淨了手,然後才接過兩隻奶瓶,從自己帶來的大箱子裡面,取出兩隻小小的密封真空袋,撕開袋子,將裡面黑綠色的粉末倒進了奶瓶裡,然後接了飲水機裡面的開水,將粉末衝化了。
“喏,把這個拿去給你們家小少爺小公主喝。”莫熙將奶瓶遞給張嫂。
張嫂的臉扭曲到了極點,這個客人怎麼這麼奇怪,一進門就弄這麼一出,看那黑黑綠綠的漿糊一樣的東西,小少爺和小公主能咽得下去纔怪,更何況,就算他們小,不懂事,肯喝這種東西,她也不放心呀,萬一有毒什麼的,可怎麼好?
最近到處都在說什麼假奶粉,三聚氰胺什麼的,這東西該不會就是三聚氰胺吧?
“太太,這東西真的要讓寶寶們喝麼?”張嫂眉頭擰成了川字,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張嫂,你就拿去給他們喝吧,這位是我師傅莫熙,他配置的東西絕對是最好的,寶寶們肯定是喝了還想喝。”安然笑着說。
張嫂戰戰兢兢地走上樓,安然他們三個也跟着上了樓。
張嫂原本打算自己先嚐嘗,萬一有毒,就先毒死她這個老太婆吧,兩個寶寶那麼可愛,她可捨不得他們受半點兒傷害。
但是他們三個人都跟在她身後,她又不好用嘴去嘗,無奈,只能裝作不小心,悄悄把奶瓶裡的東西灑出幾滴在她手心裡。
趁三人在說笑,她趕忙把手心伸到嘴邊,嚐了嚐,天哪!這味道也太香了,她發誓,長這麼大,從未嘗到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下,她終於放心了,如果是毒藥,應該不會有這麼好吃吧?
果然,兩個寶寶一喝到奶瓶裡的東西,立刻眉開眼笑,同時埋頭狂吸奶嘴。
“師傅啊,你把寶寶們的嘴從小就給養刁了,將來我該拿什麼喂他們呀?”
“我不是給了你菜譜麼?趁她們還沒斷奶,你趕緊好好操練,不然到時候餓瘦了我的徒孫們,我可是要找你算賬的。”莫熙一臉心疼說。
自打第一眼看到兩個寶寶,他就被他們吸引住了,他從來不知道小孩子能可愛到這種境界,看他們小小紅紅的嘴脣,大大的黑亮的眼睛,柔軟的胎毛,還有胖乎乎的小手和小腳,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們的小臉上不停地摸。
“喂,便宜也不是這麼佔的?我乾兒子和乾女兒都該抗議了。”齊修義在一旁不滿道。
“哇!早知道我也該提前霸佔他們,認下他們做乾兒子乾女兒。”
“去你的,你剛纔不是還說是他們的師爺麼?難道你想亂了輩分?”齊修義說。
“你不也是我徒兒的老師麼?你都能做乾爸,我爲什麼不能?不行,徒兒,我要做他們的乾爸。”莫熙固執地說,那樣子活像一個跟人搶糖吃的小孩子。
“好好好,我家寶寶的乾爸反正也不少,不多你一個。”安然老好人一般說。
“什麼?除了義,他們還有其他的乾爸?”莫熙差點兒跳起來。
“當然了,有方方,奚流,趙德勝,張國棟,他們都是孩子的乾爸;還有哦,楚圓圓,鐵如風,秋蘭,她們三個是孩子的乾媽。如果以後師傅你要是給我找個師孃,齊教授也給我找個師母,他們倆就又多了兩個乾媽了。”安然樂滋滋地說。
自家寶寶受歡迎,她這個做媽媽的自然是驕傲無比。
“我得拍幾張寶寶們的相片,回頭拿去蠱惑溫一刀和匡千帆他們兩家趕緊也生寶寶去,那我就可以多幾個小臉捏了。不行,他們要是都生了寶寶,我的寶寶食品添加劑就不夠用了。”莫熙忽然掏出手機,對着寶寶們就拍了十幾張。
“要我說呀,師傅你乾脆弄一個專營寶寶食品添加劑的公司算了,到時候你既可以當老闆,又可以造福天下的寶寶們。”安然笑道。
“嗯,這個建議不錯,到底是我的徒兒,就是聰明。”莫熙滿地讚道。
司徒嘯風打來電話,公司有事又要加班,安然決定親自下廚,請他們兩位吃晚餐。
莫熙心情原本就很好,自然也樂得留下來,捎帶着還去廚房指點了安然幾下。
晚飯快要燒熟的時候,安柔進門了。
一看到齊修義,她高興地跑過來。
“齊教授,你來了。”安柔開心地說。
“怎麼回來這麼晚?今天不是週末麼?應該放學早一點纔對。”齊修義關切地說。
“咳,本來是放學早,可是走到半路上,遇到了金副校長,剛跟她打了個招呼,她忽然就暈倒了,幾個同學把她抱去了校醫室,嚇得我跟過去看了看。”安柔一臉擔憂說。
“金曉冉暈倒了?怎麼回事?”齊修義忍不住問。
自打上次他們之間做了很意外的事之後,他也曾因爲愧疚聯繫過她好幾次,可是她對他一直敬而遠之,連面兒也沒有答應他見一個。
那時候她明明看起來很健康的樣子,怎麼忽然間就暈倒了呢?齊修義不由得擔心起來。
“校醫說金校長是懷孕了,因爲營養不良,然後又勞累過度,所以纔會暈倒的。這話可不能說給別人知道哦,齊教授。你也知道的,我們金校長她,還未婚呢。學校裡很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呢,有人說有可能因爲這件事,會撤掉她副校長的職位呢。”安柔的眼裡滿是同情。
畢竟,打從她進了一中之後,這位金副校長對她一直都很照顧,每次見到,也都會和顏悅色地同她打招呼。
“那她人現在在哪裡?”齊修義問。
“被送到了人民醫院,醫生建議她住院治療,她只是輸了營養液之後,就回家了。我和幾個同學送她回家之後,我才趕回來的,所以就耽誤了時間。”安柔說。
齊修義蹭地一下站起身說:“我有事先走了,柔柔你跟你姐他們說一聲。”
“哎,你還沒吃晚飯呢。”安柔在他身後喊,他卻充耳不聞,急匆匆走了出去。
等安然再一次端出一個盤子來,就看到安柔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
“齊教授呢?”安然問。
“他說有急事,先走了。”安柔一臉失落道。
好容易有機會見到她崇拜的齊教授,結果連話也沒說幾句,他就匆匆走了,安柔的心裡自然很失望。
“什麼急事,連飯都來不及吃?真不像話,我莫大廚親自下廚,他都捨得走?”莫熙不滿地嘟噥道。
“那個,他,他沒說。”安柔掩藏了剛纔她和齊修義說的事情。
雖然她還不到十七歲,但是她也能猜到個大概。齊教授聽到金校長懷孕這件事,反應這麼強烈,至少說明兩點:
一、他很在乎她。
二、她的孩子有可能與他有關。
她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但卻本能地選擇了緘默。這種事,畢竟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她寧願她是那個唯一的知情人。